“我叫燕淩雪,很高興認識你。”女孩燦爛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陽,天然人沒有父母,他們自孕育到成長都是集中在類似孤兒院的基地內。


    “我叫召昭,很高興認識你。”基因改造給了每個人加速的成長,十歲便已發育健全,天然人在成年的這一天會去除曾經的代號,正式獲得一個名字。


    同一批次的天然人互相叫喊著彼此新的名字,即便已經是成年人,但在這一刻,他們彼此追逐打鬧,像極了孩子。


    戍邊是每一個達到十歲的人必須要執行的軍事任務,同時也將開啟為時六年的軍事訓練,也就是六年兵役。


    “十三,求你了,跑!我的心被打穿了,活不了了!我們第六營的人不要死絕了,那樣就沒人記得我們了!”


    十六歲那年,戍邊的最後一年,異人集中發動了一次強有力的入侵,整個青龍城在此次戰鬥中損失慘重。


    那一戰是召昭永遠不願意回憶卻每個夜晚襲入夢境的往事,第六營一百個天然人在那一戰剩下來的屈指可數。


    “十三,你愛我嗎?”


    “十三你個混蛋,又欺負我!”


    “戰爭會結束嗎,十三?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我要看藍天,看白雲,還有高高的山,長長的河,他們說天上有火球一般的太陽,眼睛一樣眨呀眨的星星,是真的嗎?好想看看呀。”


    召昭躺在空蕩蕩的房間,他猛然睜開雙眼,穿好衣服快步跑了出去。


    亡靈山,一區所有陣亡者的陵墓,站在山下,召昭的步子再難邁動分毫,六年來他從未敢來到這裏。


    肅穆的氛圍讓他呼吸沉重,即便是六年前那般慘烈的戰鬥都沒有讓他如此恐慌過。


    “你終於來了。”背後的聲音讓召昭驚出一身冷汗,熟悉的聲音讓他脫口喊道:“老師。”


    十歲之前,眼前這個名叫方力的中年男子負責第六營的所有事務,就像他們的父親,第六營的孩子們總是戲稱他胖大叔。


    “走吧,上去道個別。”此時的方力消瘦的沒有一絲血色,和當年的胖大叔判若兩人,如果不是十年相處,召昭恐怕也難以認出。


    “今天我去青龍殿辦事,正好看到你接受軍銜,很慶幸我還能看到這一幕。”方力消瘦的麵頰帶著欣慰,突然他的聲音哽咽,“你們都還好吧。”


    “老師,你的樣子……”召昭心裏滿是震撼,他無法想象這六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的老師變成這副模樣。


    “戰爭是肯定會死人的。”方力淡淡的說道,“六年前我辭去工作來到這裏做了守墓人。”


    “十三,不要恨,更不要怨,這六年來你是我最大的心病,我知道你今天肯定會來這裏,我想勸你一句,活在過去隻會讓自己更加痛苦。”方力聲音顫抖,他能感受到來自背後的寒意,那是從召昭心底發出的。


    “老師,你能想象當時的場景嗎?朝夕相處十六年的同伴在眼前化作肉泥,至親至愛的人一個個死在眼前,他們的眼裏是不甘,他們本可以不死,至少不會那般屈辱的死去!”召昭此時的神色冰寒如鐵,複仇的火焰從來不曾抹去。


    “當年異人的滲透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並不能怨恨於某個人。”方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回過頭看著召昭,“十三,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現在隻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活下去。”


    “老師,對不起。”召昭平靜下情緒,六年來他從沒向任何人訴過苦水,今天麵對自己的老師他實在沒忍住。


    依次從每一個第六營成員的墓碑前走過,共計九十六人,兩人期間沒有任何交談。


    “這些年我調查過,有二十餘人在那場戰鬥中投降,那種情況下,他們是對的。”方力沉聲說道,“如果你能找到他們,替我轉告他們,就說老師對不起你們。”


    召昭看著眼前真情流露的消瘦男子,那個曾經胖大叔再次浮現在眼前,他跪在地上磕了三顆響頭起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他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著方力的話,“我放棄了軍銜的晉升,再有一年我的壽命就結束了,老師是懦弱的,懦弱到已經無法再戰鬥。”


    淩晨四點鍾,青龍殿軍備堂中召昭等五十餘人軍姿站立,指揮官點名過後開始分發裝備。


    人類科技巔峰的三大核心為基因改造,機體改造以及人工智能,基因改變肉體,機體加以強化,以肉體為核心打造的人形武器。


    機體改造與人工智能最大的差別便是,一個靠人的思維控製,一個是智能程序,同樣都是機甲,程序的靈敏度及精確度幾乎百分之百,故而人類在正麵戰場上根本不占優勢。


    每個人的核心武器都是一枚能量環,這是機甲的核心,解密之後能夠融入身體,同時連接腦電波進行操控。


    “初級團體任務,每人十個軍功,偵查並伺機摧毀地圖標注的敵人據點。”指揮官宣布命令後看向眾人,“地表作戰是每一個軍人都必須要具備的,知道為什麽嗎?說!”


    “殺回去!”眾人高呼。


    “以吾輩之鮮血,築後輩之基業,出發!”隨著指揮官的一聲高呼,五十餘人的隊伍浩蕩而去。


    青龍城距離地表直線距離近一千公裏,曲線距離最遠的是長達一萬多公裏的主幹道,主幹道分做前後兩段,連接地表一端的成彈簧狀,是遷入地下城後為抵禦異人入侵而改造,剩下的與主城相連為直道,是建城所留,現在幾乎很少使用。同時還有八條分支,青龍城每兩個區使用一條,通往各自的駐守地。


    青龍城與八大駐地從規模來講不分伯仲,但是青龍軍共千萬餘人,八大駐地共占據一半。


    隊伍乘坐專用的纜車來到一號駐地,濃重的軍隊色彩真正的體現出來,六年的兵役,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難以忘卻的記憶,看著曾經生活的地方,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神情。


    列隊行進當中,自然有人熟人無聲的揮手示意,戰友間純粹的情意讓這裏更有家的感覺。


    果然,剛剛安排好休整的地方就有人前來看望戰友,國家重視情感,戰友相送是絕對允許的。同時有兩個人走了過來,這二人是召昭的老朋友,三級士兵,職務相當於連長和指導員。


    “報告!”二人在休整區外站定,指揮官與他們平級,嘴角咧了咧邁步走了過去。


    三人互相敬禮,而後互相撓了幾下,“說正經的,召昭娶了誰?”


    “你們猜猜,隊伍裏最亮眼的那個,聽說是區長的女兒。”指揮官與老友相見也變得不正經起來。


    “我靠,輸大了!”此人一副便秘的樣子,轉身拉住旁邊人的手,諂媚道,“哥,下個月我能不能活就仰仗您老了。”


    “我去叫他們過來。”指揮官整了整衣服,說道。


    “就等您這句話呢,新打的野味,還撲騰著呢。”


    “黃平,馬毅,多年沒見我都沒想過還能坐在一起,今日一別再見麵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召昭失去過太多的親人,他對感情格外的珍惜。


    “這是幹嘛呢?氣氛怎麽突然這麽壓抑了呢,去地表散散心而已,搞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黃平甩著怪腔怪調笑道,“百萬大軍戰意狂,爭做地表猛虎狼,待到卷土重來日,全都打成小蟑螂。”


    他們都經曆過44年青龍危機,當年的場景任誰都無法忘記,當年的人更是刻在心裏。


    告別戰友,回到休整區,望著訓練場上的士兵,聽著廝殺聲,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


    “不舍得了?”劉夢遙輕聲說道,“我爸爸給我說過,永遠不要把地下城當作家,否則會非常可怕。”


    “我沒有家。”召昭淡淡的回答,劉夢遙咬了咬嘴唇沒趣的閉目養神。


    自從44年青龍危機發生後,任何軍事行動都變得更加謹慎,不會固定時間,也不會固定地點,一切行動必須以最終命令為準。


    所有人安靜的等待著,軍人的素質讓他們沒有任何的焦躁,三天後的深夜,行動命令終於下達。


    青龍城的出口位於海域,以大海作為屏障抵禦異人,同時東部漫長的海岸線也就成為了軍隊登陸的地方,這讓異人的防守也實為艱難。


    五十年的時間,人類從未放棄過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家園,這片汪洋大海見證了人類不屈的腳步。


    原點計劃之前,不少人覺得人類與異人之間的戰鬥是不可能贏的,也找不出任何贏的理由。


    五十年過去了,原點計劃是對的,那時的人贏不了,因為他們失去了作為人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毀滅掉,重塑擁有信念的人。


    雖然現在依然沒有勝利,依然龜縮著,但人類仍然用生命去爭取更多的機會,在求勝的道路上艱難的摸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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