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澈是真的好奇了,“明若軒?”


    雲蘅點點頭,“是的,我要參加明若軒的選拔考試,你既然收我為徒,便有責任要教我!”她這話說的坦然自在,好似隻要姬澈說一個不字,那就愧為人師!


    “丫頭,為何要考明若軒?”


    雲蘅有些奇怪地瞧著他,“你不曉得,明若軒是天下女子向往的女子書院嗎?我當然也心向往之了!”


    姬澈盯著她眨了眨眼,“不,孤並非此意……你考明若軒,是為了進閬苑麽?”姬澈的眸光隱隱發亮,語氣中也有些探究。


    雲蘅卻斷然搖頭,“不是!”


    “你可願考入閬苑?孤有大才,或許可以幫你!”雲蘅難得莞爾,他一本正經自誇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可笑。


    那笑容在皎潔盈透的月光下,猶如一瞬間盛開的仙曇,靜幽清美至極。


    姬澈從沒見過雲蘅笑,盡管此刻她臉上的笑容帶著些許嘲弄,可終歸是真心之笑。


    那一刻姬澈似乎也覺得有些愉悅。


    “免了!我從未想過要去閬苑!”


    “為何?”姬澈疑惑了,“據孤所知,這世上書院之最在閬山,天下學問之最在閬苑!即便是金盛的明若軒,也會從其中選取翹楚送往閬苑學習,你為何不願意?”


    能收雲紫瑩和陳崖那樣的敗類做弟子的,在雲蘅心中閬苑也隻是沽名釣譽,她不屑之。隻是這心裏的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好了,我還是先考進明若軒,爭取當上那個翹楚,再考慮去閬苑吧!這天下書院,可不是雲蘅想進哪,就進哪的……”


    姬澈卻笑得恣意,“有孤在,你想進哪裏都行!”


    雲蘅隻覺得自己的腰身被一個力量牽引著,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貼近他胸口,這才發現他的一雙大手正攬在她的纖腰上,雲蘅有些惱恨地抵住他的臂膀,“姬澈!你這是要作甚!”


    那隻手居然又緊了緊,“莫動!”姬澈挾著她,點著落花輕踏蒼枝,優雅又輕盈地飛躍上樓閣。


    “此樓無道,孤當然要挾著你上來。你休要妄動內氣,否則煞氣恐會反彈,如此孤的靈息便壓不住它了!”


    雲蘅腳剛觸到地麵,便使勁掙開姬澈的手臂,四處掃了一眼,這樓台約莫三層來高,正豎立在樹叢間,外人倒不易瞧見全貌。若是極目遠眺正好能瞧見雲府的大半景象,連她的清蕪居都能被瞧得清清楚楚。


    “你,便是在此偷窺於我?”雲蘅問的咬牙切齒,一張小臉陰沉沉的。


    姬澈毫不在意地斜臥在一張軟皮塌上,那小幾上還擺著瓜果酒水,可見主人活得有多麽瀟灑自在。他斟了一杯甘露遞給雲蘅,口中卻道:“怎會?孤怎會偷窺呢?孤是光明正大地看!”


    “你……”


    姬澈含笑道:“明若軒的考目,孤並不很熟知,你且說來!”


    雲蘅定了定氣,也坐在另一張軟椅上,口齒清晰地說道:“明若軒分為初選和終選。初選是篩選人才,終選則是每一軒的夫子來挑選自己的學生。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是初選。初選先後有四個門類:書道察人識,茶道測人性,香道驗人情,琴道窺人靈!”


    姬澈點頭道:“你要讓孤教你那一項?”雲蘅稍頓了頓,才輕聲道:“全部……”


    姬澈嗬嗬一笑,“孤這師父當得頗有價值!”


    既然都要教和學,那麽就依次來了,先是“書道”。此項最為基礎,往年隻是讓考生因事即題,完成一篇墨寶,交於考官評鑒。


    姬澈在書案上鋪上宣紙,又慢條斯理地調著墨汁,動作舒展而優雅。雲蘅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由問道:“你身邊那位真正的流麗三殿下呢?今日怎地未曾瞧見他呢?”


    那少年不是一直在他身邊服侍的嗎?


    狼毫筆蘸了一筆墨汁,姬澈遞到雲蘅手上,笑著是說,“他須看家護院,忙的很!丫頭,去寫幾個字來,給孤瞧瞧。”


    雲蘅接過毫筆,走到案前,瞧著那雪白的宣紙,思索了片刻,才下筆默出幾句常見的詩。


    “錯矣錯矣……”姬澈隻淡淡一掃眼,便指出缺陷,“你臨摹的是原亞子的簪花小楷,卻毫無原字的風韻,工整有餘,風骨不足!”


    “風骨?”雲蘅知道他說的有道理,自己也曾隱約不滿,如今聽他這一說,才恍然覺悟自己的不足之處。正思索體悟他話音之際,突然一陣淡淡的茶香縈繞過來,姬澈竟傾身彎腰,從身後握住她攥筆的手。


    “你這是幹什麽?!”


    此刻,姬澈的麵頰離她的側臉極近,他的墨發有幾縷還調皮地垂在她的肩頭,說話間幾乎連鼻息也相互縈繞。


    饒是雲蘅平素清心寡欲為人清冷,此時離姬澈如此之近,心跳也比平時快了半拍。她想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卻絲毫沒有用。


    她就知道會是這般結果,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前來。


    “休動,你不是讓孤教你麽?孤這是在傾心傳授!”


    姬澈的確沒有其他出格的舉動,仿佛真的懷有一腔真誠,隻為教好她一般。


    可那微醺的體溫和那淡淡的茶香卻絲絲縷縷地向她纏繞,讓她的眉頭越來越緊,整個人猶如繃緊的弦一般。


    姬澈似毫無所覺,自在說道:“你瞧著,書之道,在於書自我心性,該折便折,該提便提,一點一滴莫不是自己真性情的展現!你雖從臨摹開始學書,卻不可形神皆類,而應該得籠忘筌……”一邊說著一邊抓著她的手腕,在紙上又重新寫了幾排字。


    姬澈寫的是方才雲蘅寫過的詩,摹的也是原亞子的簪花小楷,卻比雲蘅的字要顯得更有生氣和風韻。“如何……”


    雲蘅點頭真心道:“確實不錯!”


    姬澈笑著將狼毫筆擱在桌上,“既不錯,你可聽明白書之要旨了?”


    “如此,將這詩句再多抄幾遍?”雲蘅乖順地接過筆,一字一字刻苦練習起來。她平時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當初她替雲老夫人抄寫法華經,每夜要抄好幾本,早就磨練出幾分定力和耐力了。


    姬澈坐在一旁的軟榻上,直直地盯著她瞧,夜風有一搭每一搭地吹動著她的衣襟,那側臉纖巧而完美,隻不過左頰的傷疤雖折損了她從前的美貌,卻又莫名地給她增添幾分幽秘。她的黑眸專注又深沉,小小的身軀趴伏在幾案上,顯得有些不協調。


    他的心頭升起淡淡疑惑,這樣小這樣脆弱的身體,究竟是如何孕育著那麽強大的元息呢?


    夜色在沙漏中一點一滴地流過去,姬澈再睜開雙眼,便發現雲蘅似乎還保持著昨夜的姿勢。


    她還在繼續在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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