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停歇,夏日的太陽總是任性的很,即使露出點臉色也是陰沉沉的。


    地上濕漉漉的,還有些炕氣,叫人不很舒服。


    白櫻從大理寺出來,卻不準備回將軍府,“我欲抓些傷藥。”


    “傷藥?”雲蘅有些好奇,“將軍府什麽藥材沒有?”


    白櫻笑了笑,將袖子往手肘上捋了捋,赫然一大塊青腫的痕跡。


    “你這是如何了?”雲蘅驚問,“你與旁人打架了?”


    “算是吧!前些日子我去大哥那裏,在西山遇見一個怪人,那人鬼鬼祟祟看著就有問題,我追上去想問個究竟,誰知居然不敵他還挨了他一鞭。”


    白櫻揉著傷處痛的齜牙咧嘴,“這樣的傷,我可不想讓母親瞧見!”


    雲蘅點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原來你約我去西山大營,是想找我做幫手,再去會會那個怪人?”


    白櫻難得地露齒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瞧你也是個厲害的,有你相助我定要將那賊擒住!”


    “何苦來哉?”雲蘅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個不相幹的人,作甚如此置氣?還非要將他擒住?”


    白櫻正了臉色,“雲蘅,若說之前我是意氣用事,隻為一時勝負!可我剛剛突然想到,那日我見到的那人戴著麵具,露出的口齒卻沾滿鮮血,甚是怪異!而且我發現他時,亦在西山,而西山也離城外的流民營並不遠……”


    雲蘅也皺了眉頭,“你是說那人或許是凶手……你是說,那人是什麽模樣?”


    白櫻想了想道:“蓬頭垢麵,身材高大,臉上罩著一個銅麵具,背後背著一張巨弓,腰上還纏著鐵鞭!”


    一個人影在雲蘅的腦子裏漸漸清晰起來,雲蘅的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麽一個人……


    是他嗎?


    他不是專門捉拿賊人的嗎,怎會自甘墮落呢?


    雲蘅回了心思,又看向白櫻的傷處,心頭一動,“你這傷耽誤不得,我領你去個地方!”


    回春堂裏,依舊熱鬧繁忙。


    雲蘅領著白櫻直接進了後堂,白櫻奇怪地左顧右盼,“阿蘅,你不會告訴我,這也是你的?”


    “是的,沒錯。”雲蘅愉快地笑著。


    白櫻歎了口氣,“我白櫻究竟交了一個什麽樣的朋友……”


    內堂裏的光景似乎有些不同了,整潔了許多,又敞亮了許多。


    “連兒?”一個人驚呼道,手中的籮筐啪地一聲掉落下來——竟是那周永禕的夫人。


    雲蘅險些將她忘記了,向滿臉驚疑的白櫻苦笑一聲:“回頭我再和你說!”


    又轉頭對周夫人笑道:“夫人,你怎麽不歇著?在這裏還住得慣嗎?”


    “連兒,你怎麽喚我夫人?”周夫人有些激動,雙目熱淚盈眶。


    正巧巫華聽著聲響,從藥廬裏出來的。


    雲蘅向巫華使個眼色,似在問:“這周夫人怎地還是老樣子?認人不清!”


    當初將周夫人交給巫華時,巫華可是拍著胸脯保證定能把她治好。


    巫華也有些奇怪,隻能輕咳了一聲,“她現在已經與常人無異,除了認不出你!”


    雲蘅無奈地攙著周夫人進屋,末了對白櫻道一聲:“阿櫻,你候著我!”


    “巫大夫,我這朋友臂上有傷,煩勞您給瞧瞧!”


    巫華煩惱地搖搖頭:“你這丫頭片子,一錢銀子不付,卻一天到晚給我找事!”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白櫻一眼,嘟噥出一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也不是個好惹的丫頭片子……你跟我過來吧!”


    對這裏發生的一切,白櫻愣怔怔的,隻好跟著巫華進來藥廬。


    雲蘅扶著周夫人進屋,心中卻一直想著巫華的話“她與常人無異,除了認不出你!”


    有時候,刮骨療傷,割癰去膿,方能真正痊愈。


    雲蘅讓周夫人坐在床榻上,自己則搬了一個矮凳坐在她身前,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告訴她:“夫人,我叫雲蘅,我不是你的兒子!”


    周夫人有些慌亂,一把抓住雲蘅的雙手,“怎麽會?你就是我的連兒啊?你怎麽不認娘親了!”


    雲蘅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隻能使出最後一招。


    “夫人,我其實是個女人,又怎麽會是你的兒子呢?”


    說完便將葛巾摘下,一頭烏黑的墨發順勢傾瀉下來,襯得明玉一般的臉頰愈加清豔精致,那頰上的一抹傷痕猶如妖嬈的花鈿一般更添幾分神秘魅惑。


    如此模樣,是個女人無疑了。


    “您瞧…我是…”


    哪知,周夫人嗚咽一聲,卻猛地將她摟在懷裏,哭聲悲痛欲絕:“連兒,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若不是你爹當年迫著你考麒華院,又逼著你去遊學,你又怎會活得這樣委屈?”


    突然,雲蘅心中升起一個怪謬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探問著:“您說……連兒是男,還是女……”


    周夫人哭著道:“你一直是我的乖女兒啊,都怪你父親這樣逼迫你,否則你何至於一直扮成男兒?!”


    雲蘅心中吃驚極了……


    原來周永禕所謂的“兒子”竟是個“女兒”?


    難道周永禕是為了有人能繼承衣缽,才硬是讓女兒喬裝成兒子?


    怎會如此?


    她終於明白,周夫人為何認錯自己了。


    因為她同當年的蓮兒一樣,也是女扮男裝。


    周夫人雖然瘋了,卻能認出男女,所以才能篤定自己是她早逝的女兒。


    如今她坦白女兒家身份,不僅沒有解釋出真相,反而讓周夫人更加堅信無疑了。


    從此以後,若要叫周夫人醒過來就更加困難了。


    雲蘅深深歎了口氣,有些無力。


    這廂雲蘅弄巧成拙,那頭白櫻剛剛被巫華診治完畢。


    白櫻蓋下衣袖,卻聽巫華囑咐道:“你這骨頭雖沒斷,可是皮筋受損,傷勢不輕,須好好將養,傷筋動骨須百日!最近幾個月不要再與人動武了!”


    “知道了!”白櫻麵對不熟悉的人,腔調總是帶著不自在的冷淡:“多謝,大夫。”


    白櫻見巫華已經沒有別的叮囑,便告退出來,卻發現雲蘅仍舊未出來,隻好在院中等待著。


    “這位姑娘?你是……”


    白櫻聞聲,轉過身向後望去。


    紫袍男子,長身玉立,麵容白淨儒雅,一雙眉眼晶瑩明澈,卻帶著絲絲犀利和精明。


    屋簷上的雨滴,啪嗒啪嗒,有一種聲響,似從前世滴落至今生。


    白櫻沒來由地有些眼眶發熱,這種感覺叫她莫名其妙,一時忘了反應。


    傅雲堂緊盯著這眉眼英氣的少女,又問了一聲:“姑娘,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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