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瑩心裏又驚又怕,下意識地想拽住淩希燁的袖子。


    淩希燁也羞窘得很,可轉眼間他又掛上笑意,接過雲紫瑩伸來的手道:“讓大家見笑了,想是瑩兒今日辛苦一直餓著,所以胃疾又犯了,見笑見笑!”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撫摸新娘子的背脊,關心體貼之態溢於言表。


    不論大家心中怎麽想,聽淩希燁這般說法也知道給個台階下,忙玩笑道:“原來如此,王妃辛苦辛苦……”


    雲蘅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幾步,袖中香囊的氣味越加濃鬱起來。


    這時新娘子嘔的越來越嚴重,幾乎直不起腰來,一股濃重的餿腥味滿溢開來,喜娘遞過的紅帕中竟沾了嘔吐之物。


    眾人下意識地退的老遠,一個個眉頭緊蹙,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新娘子,這滿桌的美酒佳肴誰還有胃口能用下。


    皇後突然道:“紫瑩是不是病了,李全兒讓胡太醫過來看看,你們幾個先扶新娘子坐下。”


    皇後都發話了,幾個貴婦也七嘴八舌道:“王妃症狀如此嚴重,看著像害喜啊?”


    “是呢,我家媳婦懷身子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錯不了,看著像有兩三個月的身子了……”“嘻嘻,原來端王和王妃這般猴急……”


    未婚先孕暗度陳倉本不算什麽,可堂堂相府嫡女若做出這樣的醜事,那是敗壞家風不守婦道,置立法於不顧。


    一群婦人的玩笑之聲雖不大聲,可多數人卻還是聽見了,皇帝皇後聞言,臉都黑了下來。


    雲洛成和楊氏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可最驚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淩希燁。


    他的雙手冰涼,眼神犀利,瞪著雲紫瑩:這賤人莫不是在成婚之前便和人暗通款曲,這是要給他戴上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雲紫瑩當然也聽到這些謠言,她還是完璧之身,怎麽會做出那般無恥之事,於是她扶著胸口扯了扯淩希燁的袖子艱難地說道:“殿下她們都是胡說,我並沒有……”


    淩希燁微微一掙便掙脫雲紫瑩的手,冷冷地丟下一句:“等胡太醫來了,一切自然會見分曉!”


    雲紫瑩訕訕收回了手,是啊,太醫來了便會真相大白了!她……她定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或者……或者被人下了毒……


    可不論怎麽樣,隻要太醫來了她就能得一個公道了。


    喜堂上的氣氛詭異地安靜,帝後靜默地坐在尊位上,雲洛成夫婦倆麵色倉皇,想說什麽也不敢說。下邊的賓客自然不敢喧嘩,直到胡太醫邁著顫巍巍的雙腿進來。


    皇後發話:“胡太醫,你去替王妃瞧瞧身子,她這是如何了?”


    “是。”胡太醫也被這氛圍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掏出脈枕擱在雲紫瑩的腕下,按了半晌方收了手道:“從脈象看,王妃已有兩個月了,嘔吐乃是胎氣上衝並無大礙,好好調理便可,平日裏需多多注意。”


    先前皇後隻命人穿胡太醫來看病,說是新王妃嘔吐之症嚴重,是以胡太醫以為皇後已經知道新王妃有身孕之事,隻叫他來替王妃減輕症狀,哪知他輕描淡寫的話卻激起了驚濤駭浪!


    “你……你休要胡說!”雲紫瑩激動地站起來,幾乎要當場掀掉蓋頭,卻被一隻手掌牢牢鉗製住,“王爺……”


    “多謝胡太醫,王妃年輕不懂事,還望海涵……”淩希燁的臉上毫無血色,卻強行掛起微笑,又對帝後道:“是兒臣不懂事,讓父皇母後操心了!”


    實際上他的理智正在被憤怒顛覆的邊緣,可是多年隱忍的習慣還是叫他克製下來,否則他連當場殺了雲紫瑩的心都有了。如今他將此事認了下來做了冤大頭,並非為了雲紫瑩遮醜,而是……


    他堂堂皇子實在丟不起這臉麵!再說如今他還需要這雲相一脈作為助力,所以這王妃他必須要娶回來!至於這該死的賤人和那腹中的賤種,他有的是機會將其除掉。


    雲蘅抿著唇淡淡地笑了笑,收緊了袖口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


    ……如她所料,淩希燁好一份忍功,為了這至尊皇座連這綠帽子都戴的心甘情願!她簡直要心生佩服了!


    雲紫瑩懷孕了?當然沒有!


    說起來,此計還有賴於她身旁有位神醫巫華。


    想當初她順水推舟通過嫣紅給雲紫瑩的香膏中有一味蒻魚草,那是生長南越極為罕見的草藥,有強烈的愈合之效,所以常常被摻入上好的金瘡藥中。隻是這種藥若是長期使用會產生血氣混燥經脈逆行的惡果,故而不能常用多用。


    可是雲紫瑩卻將香膏作為美容養顏的聖品,這兩年多以來沒有一天不用。


    而今日她藏在袖中的香囊中藏著梭梭鳥唾液之氣,而這種氣息令人聞之反胃作嘔,更能叫雲紫瑩早已被蒻魚草重塑過的身體血氣翻騰呈現滑脈有孕的假象。


    這一局她布了許久,這一根線她足足放了兩年多,才會有今日之效。


    若想破局其實也簡單,隻要雲紫瑩據理力爭,皇後接下來定會派嬤嬤為她驗明處子之身,那樣真相定會昭然天下。可是淩希燁卻因為太過氣怒再加上他本就不相信雲紫瑩又愛惜顏麵,所以擅作主張想將事情按捺下來。


    如此以來,子虛烏有的事情竟這樣板上釘釘了。


    皇後朝著淩希燁一瞪:“皇兒,以後行事切莫再這般輕燥了!”這話隻能這樣點到為止,多了就不適合再說下去了。皇帝並沒有作聲,可是一張臉板著顯而易見的不高興。


    “是,母後教訓的是!”


    “不是,我,我沒有——”雲紫瑩還要辯解,卻發現手腕被捏的緊緊的,口中隻剩下痛呼之聲,旁人聽了還以為她的身子虛弱。


    皇後歎了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王妃瞧著難過的緊,燁兒你先送王妃回房休息吧,陛下同本宮先回宮了。”


    這三拜還差最後一禮,名不正言不順,這娶妻成婚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狀。


    可既然皇後的發話了,旁人自當遵從。


    這廂皇帝攜著皇後麵色不虞地離去,雲蘅見這出戲也唱得差不多了,便跟著皇後一同走了出去。


    淩希燁讓下人扶著雲紫瑩離開,自己則掛上一臉笑容,招呼賓客入席歡飲。不多會兒恭喜賀喜之聲便不絕於耳,淩希燁的臉發僵,笑容險險掛不住了,心中的屈辱愈加濃重,旁人卻沒有瞧出半分。


    這場婚宴熱鬧非凡,一直飲到月上三竿,直到新郎官醉地直說胡話,眾人才將將哄鬧著將他推進洞房。


    嘎一聲,兩扇門閉,淩希燁方才還是踉踉蹌蹌眼神混沌,此刻卻突然站直了身體,雙目炯炯哪有半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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