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寒暄幾句,就開始點火烤肉,檀石槐一邊翻轉著烤羊,一邊笑著說:“從小時候起,我烤的肉就比別人的香。”


    “哦,有什麽訣竅嗎?”


    “訣竅就是我翻轉得勤快,也有耐心把火頭控製好,裏麵羊肉烤熟時,表皮也剛好酥脆,這種慢慢烤熟的羊肉,就沒有膻味。”


    “哦,沒有膻味,那今天一定要嚐嚐才好,我不太愛吃羊肉,當年在雁門關外殺羊時,我一口都沒有吃過,就是因為聞多了帶血腥的膻味,見到羊就反胃。”


    “等我烤熟後,你吃一次,就會愛上羊肉的。”


    “那真要嚐嚐才好。”


    ……


    然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開始談古論今,不得不說檀石槐的見識眼光,確實是遠超常人。


    他對匈奴有很深研究,覺得匈奴最大的過失,就是沒有在強盛時改遊牧為耕種,他覺得隻有耕種,才能有穩固的後方,才能養得起常年征戰的騎兵,沒有常備兵,就不算國家。


    張易很讚同他的論點:“是啊,就是因為你要耕種,我們皇帝才要趕你離開,其他人搶完東西就回去放羊了,你搶地盤還搶人幫你種地,就是想慢慢蠶食大漢。長期以往,你地盤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就會來搶占中原了,你說,怎麽可能留你下來?”


    檀石槐拿出小刀,片了一塊肉吃了幾口,笑著說:“是啊,我方法對了,卻選錯了地方,大漢還是太強大了。火候還沒夠,還得再烤烤。”


    張易看他吃肉了,就把酒拿出來,先打開一瓶,倒進杯子裏一飲而盡,才把瓶子遞給檀石槐:“嚐嚐我們的美酒,你肯定沒有喝過,西北寒冷,冰天雪地時喝上幾口,渾身寒冷盡去,如果你以後需要這個,我們可以互市。”


    檀石槐沒有用張易遞過去的杯子,直接拿起酒瓶,對著瓶子喝,然後笑著說:“這酒確實很好,我已經喝過,是在武威喝的,可惜隻弄到十幾瓶,我們一頓就喝光了。”


    “那是我送給董卓的,總共才兩百瓶,他還能留下來讓你喝到,算你運氣好。”


    等羊終於烤熟了,檀石槐就請張易先分,張易沒有拔刀,扯下一根羊腿就開始啃,表現比檀石槐還粗魯。


    檀石槐切一片肉喝一口酒,見到張易大口吃肉,大杯喝酒,也不再多話。


    等終於吃飽喝足後,他忽然問張易:“你知道我們遊牧人為什麽主要是放羊嗎?”


    “羊肉好吃?經你這麽一烤,味道確實不錯。”


    “羊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寶貝,不見羊皮可以禦寒,羊奶,羊肉吃了渾身發熱,很適合冰天雪地裏生存,而且羊好養,什麽草都吃,什麽地形都能翻越,生存能力非常強,隻要有羊群,我們遊牧人哪裏都能去。”


    “草原上才是最合適羊的地方,我們的地盤上都是莊稼,羊吃莊稼是要被宰掉的。”


    “你們漢軍以前抓到羊群,隻會帶回去,隻有你才會殺死扔掉,你是草原人最憎恨的人,都叫你殺羊惡魔。”


    “你們也殺羊,而且殺一輩子羊,我隻讓人殺過兩次,甚至沒有親手殺過羊,怎麽反倒是殺羊惡魔了?這不公平。”


    “你把我們趕出祖居之地就公平了嗎?”


    “等你建國後,兵強馬壯時,還會回來的,公不公平總歸是強者說了算。”


    “有你在我們永遠回不來。”


    “是啊,如果沒有你,其他人也沒能力回來。”


    檀石槐盯著張易眼睛,目露凶光地說:“我覺得還是殺了你比較好。”


    張易笑著搖搖頭:“你知道命不久了,才想殺我永絕後患,想想後果吧。”


    檀石槐長歎一口氣:“真可惜啊,殺了你,那些牧民一個都跑不掉。告辭。”


    說完,檀石槐收起小刀,起身上馬。


    張易站起來,把剩下的十幾瓶酒拿過來,掛在他馬背上,然後擺手相送:“剩下的酒送你了,是大漢最好的酒,趁能喝時多喝點,不送,但願再也不見。”


    “黃泉相見吧。”檀石槐說完,腳跟一磕馬腹,縱馬就走。


    張易站在原地,看著檀石槐打馬離去,手還在空中一直揮著,好像送別依依不舍的戀人。


    回到關上後,郭嘉問張易:“主公,為何不動手?”


    “沒有必要,檀石槐麵色死灰,身懷惡疾,本來就虛弱不堪,我陪他暢飲一番,可以讓他精神一振,卻會加速病情惡化,一個月內必死,留點時間給他安排後事吧。他幾次引我話題,倒是希望我殺他,好讓鮮卑人同仇敵愾,我怎麽會遂了他的心意,一直友好對待,還告訴他可以互市。”


    “哦,必死之人確實沒有必要殺掉,他死後,沒有我們的壓迫,鮮卑人才敢自相殘殺。”


    “我們一邊修葺關城一邊等著吧,看看鮮卑人到底從那條路離開。”


    “如果檀石槐能挺住一個月,鮮卑人一直攻到蔥嶺,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去不了蔥嶺的,因為他不會聽我的話。”


    張易和郭嘉在關城上談論檀石槐,檀石槐回到鮮卑騎兵中,就有人問檀石槐:“張易身單力薄,手無長物,大單於有動手機會,為何不殺他?”


    檀石槐搖搖頭:“你覺得張易會沒有防備嗎?而且我根本不是他對手。”


    其他鮮卑將領都覺得可惜,七嘴八舌在邊上議論。


    “大單於重病在身,否則殺掉他,我們就能不走了。”


    “這個張易太狠了,沒有他,我們也不至於如此。”


    “是啊,可惜了,殺了張易,我們就不用離開了。”


    ……


    檀石槐見他們還沒清楚張易厲害,苦笑著說:“是啊,我開始也這麽想的,卻一點機會都沒有,他袖中有刀卻手撕羊肉,非常擅於隱忍,永遠比你想象得更厲害。他知道我是將死之人,才放我回來,否則必殺我。”


    “大單於為何如此說?你把下毒的肉自己吃了?還是他酒裏下毒了?”


    “我壓根沒下毒,他有把握殺我,又何須下毒?你們不了解他,他得名醫真傳,懂醫道,一眼就看出我身體不適。不說這些了,加強人手,往西攻下城池,我們走西路。”


    張易在喝酒吃肉時,推心置腹地推薦他往南進攻,還說憑鮮卑軍力可以一直攻到蔥嶺,隻要翻過蔥嶺,就是一片新天地。


    張易推薦給檀石槐的是最佳路線,他卻知道,檀石槐肯定不會聽他的。


    雖然南線沿途國家小,容易攻擊,卻是絕路,否則哪裏為啥隻有小國?


    檀石槐知道從南路走,必須翻過蔥嶺才算最佳路線,可蔥嶺是容易翻越的嗎?


    他研究匈奴很深,當然知道匈奴去了西麵,同樣被漢軍趕出關外,鮮卑隻能步匈奴後塵,強行從西域衝過去,然後去未知的世界打拚。


    他,檀石槐,已經病入膏肓,是沒有辦法再帶著他們一路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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