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媽媽七點就到侯奶奶家了。還在家裏的時候媽媽就和她說,說她要在那呆到出完殯為止。


    朵朵問:“那是多久?”


    媽媽說:“兩天兩夜。”


    到了侯奶奶家,就看見奶奶的遺體被擺放在大廳中央,全身蒙著很多層白布。她哭了,不忍再看。很快,她就被大人叫去上香。上香時,她的餘光似乎看見了一個人,“是他,他怎麽也在?”她心裏想。上完香跪下拜了三下後,就到下一個後輩上香了。


    當她再看向那個方向時,他還在。


    她想坐在他旁邊,但又不敢,就坐在了他對麵。她坐在對麵後就觀察他在幹嘛,他白色的孝服下是一身黑衣,坐在一群三叔四伯中,但也沒人和他說話。他沒玩手機,手上也好像什麽都沒拿,就安靜地坐在那,看著前麵的人上香。上香的人一個又一個,而他的目光卻沒有移開過其他地方。


    “那麽,他也看見我了。”朵朵想。她突然心虛地低下了頭,她已經盯著他看了快十分鍾了。


    當她再次慢慢抬起頭看向他時,他目光還是在上香的人身上,並沒有注意過她。


    前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幾個一進大廳就開始跪地大哭,有真哭,有假哭。嗩呐聲吹吹停停,紙錢燒完一堆又一堆。她發現這一天,大家做什麽他就跟著做什麽,但中午飯沒有吃,話也沒有說過一句,燒紙錢時就會很積極地去幫忙燒。


    很快,夜幕降臨。


    因為隻要不是老人的兒輩和孫輩,是可以不用參與守夜的,所以到了晚上,很多老弱婦孺都帶著自家的小孩回去睡覺了。


    人走了一大半,她也有些困了,就在她要把眼睛合上時,她看見,他起身走了,走得有點急。


    她瞬間不困了,趕緊繞到人堆後麵溜了出去。他走得很快,她有點跟不上。走到一條巷子裏時,遇到了一群嘻嘻哈哈在互相追逐的小孩,那些小孩好像看不見他似的,有個小男孩還在跑的時候踩了他一腳。他被踩了也沒說話,還在一直往巷子深處走,她繼續跟著。路過那群小孩時,她問:“你們剛才沒看見有個男的經過嗎?”小孩們還是嘻嘻哈哈的,沒有理會她。


    “他真的是……是幻覺?”她想。


    走出巷子,左邊就是一個荒棄的園子。他走到鐵門,剛伸手想去碰,就把手收了回去,轉身翻牆進去了。他翻牆的速度之快,讓她驚了。很快,她也去翻那麵牆了,但那麵牆比她高了不少,她把手伸直才摸到牆最上麵的那塊磚。好在牆爛了幾塊磚,有放腳的位置。她手扶穩了後,腳一踩,還是爬上去了。爬了上去,她看見他就在前麵不遠處,背對著她。她剛想爬下去,他轉身了。她一緊張,腳踩錯了位置,摔了下去。好在她摔下去的地方是堆土,並不疼,也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就在她起身轉身想逃的時候,他走了過來,問:“你是誰?”她定住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你有實體,你不是鬼?”她把手收回去後說。他看著她收回去的手,並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


    突然,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把她按下去,說:“噓。別說話。”然後他起身迅速走到了一棵樹後麵,她也跟了上去。


    她開始聽見了有人活動的聲音,兩個黑影朝著鐵門那邊走去。她仔細一看,其中的一個人,不就是侯奶奶的兒子嗎?也沒聽清他們在談論些什麽,他們就已經離開園子了。


    他追了出去,還是翻牆。


    等她也翻完牆後,他又不見了。而天又開始下雨了。


    天很黑,她有些害怕,隻想趕緊走回趙奶奶家。那裏其實有兩條一樣的巷子,但她不知道。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走到了另一個地方。她看見他騎著輛摩托車停在前麵的馬路上,看向自己,看手勢是在叫她過去。她走了過去,他說:“上車,快點,把衣服脫了。”她很聽話地上車然後把喪服脫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巷子裏好像站了個人。但他摩托車開得呼呼響,很快她就看不見巷子那個地方了。


    她用衣服給他擋雨,問:“下雨啊,你要去哪?”他沒有回答,一心全速開著他的摩托車。


    但很快她就知道他要去哪了,這是去鎮子的路上。


    到了鎮上,他降低了車速,開了一段路後,又拐進了一個她不認識的地方。東拐西拐後,他停下了。


    他對她說:“別說話,等下看到什麽都別發出聲音,好嗎?”


    “好。”她說。


    很快他就走到了一個窗戶前,悄悄地推開了一點。看了一會,笑著說:“切,真的在。”


    他轉身對她說,“一分鍾後,你就把這窗戶推開,好嗎?”


    “好。”她說。


    他走後她就往窗戶那個縫隙看,“啊”她用雙手死命捂住了自己的嘴。


    想著一分鍾差不多到了,她嫌棄地閉眼把窗戶推開。裏麵瞬間傳出“啊啊啊”的叫聲,一個枕頭被扔了出來,砸在了她的臉上。她把枕頭扔了回去,轉身就跑。


    她跑到摩托車那裏,又跑回去了。等她跑回去,她看見那女的被綁在地上,口裏塞著布,哭著想說些什麽又說不出來,而那個男的正被他用拳頭一拳一拳地打著。


    他看見她,說:“快進來,別站在那裏。”


    她問:“門……門在哪?”


    他和她說話的時候拳頭一停,那個男的就側身一掙紮,衝出了房間,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


    她從窗戶跳了進去,然後把窗戶關了。


    很快,那個男人就被他拖回房間,扔在床上。“把褲子穿上,快點。”他對那個男人說。


    那男人手抖著好不容易把褲子穿上後,說:“你,你你們這是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是想問你些事?”他回答那個男人。


    “我問你,你和我大舅舅說什麽呢?”


    他一問,那個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驚慌無比。


    “沒沒沒……沒有,那個我我……你和你舅舅說。”他抖著的手想去拿手機。


    “唉。”他側過臉向她說:“去幫我找把刀進來,好嗎?”


    她轉身就要出去了,那個男人一把把她拉住,差點跪下說:“別,小夥子,我說,我說。”


    原來,侯奶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猴哥是個慣偷,但可惜技術不行,每次都是還沒偷到點值錢的東西,就被人家給發現了,牢坐多了,膽子反而更大了。七月三十一號淩晨,他在二合院玩了很久,玩累了躺在床上想:“你說,有人偷過村長家嗎?嗬嗬,要不,我,本賊去偷一次?”他躺在床上越想越興奮,然後就去了。


    到了村長家,猴哥就開始念口決了:先扒窗戶看情況,後找地方進家門,再三確認有沒人,房間有人大廳偷,大廳有人房間偷。念完口決後猴哥就開始扒窗戶了,扒的第一個窗戶,他就看見些不得了的事情了。


    猴哥先看見的是躺在床上的人,他認識她,他想:“這不是村長的老太婆嗎?”然後他看見床邊站了個人,那個人側對著他,猴哥看不清他的臉。那個人從褲袋裏掏出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然後就住床上老人的口裏喂。老人眼睛瞪得很大,但喉嚨卻發不出聲音,雙手用力扯著按在她臉上的手。很快,她不動了,雙手鬆開落在了兩邊。這時,猴哥的腦子上線了,他趕緊拿出手機拍了好多張,然後也不偷了,就走了。


    回家後他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正午了。他出去轉了轉,發現很多人都在說,村長的老婆死了。然後他才想起了昨晚的事,越想越覺得那個側臉很熟悉,想著想著,他一拍掌,說:“那不是那老太婆的大兒子嗎?”“毒殺親母,狠人啊。”


    猴哥那一天都在想著要不要去報警,但到了晚上,他就否決了這個念頭。他打算先敲一筆,然後再報警,反正碰巧沒錢去二合院玩了。


    所以當天晚上猴哥就去找了侯國棟,拿了錢就去二合院了,然後就突然被人打了。


    猴哥說這些說了一個多小時,其中還參雜了很多廢話。等他差不多說完了,他又對她說:“那個誰,摩托車後麵那個箱子裏放了些東西,幫我拿些進來,好嗎?”


    “好”她點點頭。


    很快,她就走回了摩托車那裏,打開了後備箱。


    “嗬…………。”她看著裝滿錢的後備箱,想:“他是去搶過銀行嗎?不知道現在有信用卡這種東西?”


    她拿了一遝就走了,走了回去就把錢遞給他,說:“哪。”


    他看見她才拿了一遝錢回來就笑了,但也沒說什麽,接過錢後把錢全塞在地上被綁著的那個女人手裏,說:“今晚對不起了,影響你做生意了,精神損失費給您了。”“今晚的事情不要說,說了,擰掉你的頭。”


    那個女人聽了後含著淚狂點頭,下巴的水甩到了他手上。


    他順手就把水擦到了她身上。


    他們走出去那間院子後,朵朵先問:“你相信是大舅嗎?”


    “不知道,我對這個人不了解,報警了就知道是不是他了。”他回答。


    朵朵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她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媽媽打了十幾個電話給她。她慌張地扯了下前麵那個人的衣服,說:“我媽找我了。”這時,他的手機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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