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夜觀百花


    趙子乾正自誇著,卻見蕭何意從東邊的深林中走了過來。


    “小意!”如蔓衝他揮著手,笑靨如花。


    “如蘇,快過來讓小爺瞧瞧你打了什麽獵物!”趙子乾揚著頭,不掩眼中得意,亦好奇他的收獲。


    每每看到如蔓,蕭何意的心情總會不由地愉悅許多。


    他唇角含笑,走到二人麵前,將手中的動物放在地上。如蔓與趙子乾看去,隻有一隻野兔及一隻紫貂,如蔓不免有些失望。


    “隻有兩隻麽?”如蔓麵上不掩失落。


    這樣一來,倒是讓趙子乾更加自滿了,他狀似可惜地拍了拍蕭何意的肩膀,眼中卻滿是得意。


    “如蘇啊,不必灰心,雖說你的射獵的功夫是差了些,但這紫貂也算珍貴,它的那個毛發啊……”


    話未說完,趙子乾卻見蕭何意將背後的箭筒拿下,一隻幼虎赫然被綁在了箭筒上!他目瞪口呆,愣是將下麵的話咽進了肚裏。


    那幼虎雖被綁在箭筒上,但其重量、以及比箭筒大上幾倍的體型卻是將那桶身扯變了形,一支箭直直從它口中貫穿至後腦,無一不讓人感慨這高超箭術。


    “天哪!竟是一隻幼虎!”如蔓驚歎道,“小意你可真是厲害。”


    趙子乾原先那誌得意滿的模樣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早已是息鼓偃旗了。


    果然大話總不能說早啊。


    這下輪到如蔓得意了,她衝著趙子乾揚了揚眉,笑得格外歡快:“怎麽樣呀世子爺,你覺得現在高下如何?”


    “哼,小爺讓給他了!”趙子乾摸了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尷尬,卻仍有些最硬。


    “這紫貂與虎崽雖是珍稀,卻是不如野兔野豬美味可口,我與世子爺自是不分伯仲的。”蕭何意倒是不在意這輸贏,說了句聰明話,倒是令大家都有個台階下了。


    “說的也是。”如蔓摸了摸下巴,笑著附和。


    被這麽一誇,趙子乾又高興起來,忍不住誇讚蕭何意:“還得是如蘇寬容大度!走走走,今日有這般收獲,還不趕緊回去享受享受?”


    不出一會兒,三人便結伴而歸,留下空寂的山林。


    若說二人真要比個高低,那定然是蕭何意更占上風。紫貂本就珍稀,而此隱虎山多年未見有虎出沒,如今竟是射殺了一隻幼虎回來,可想而知蕭何意的本事。


    午膳隻草草吃了些,三人便一同處理這些獵來的野物。因在邊關從軍時養成了凡事都親力親為的習慣,縱使趙子乾回京後這些年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但若需動手,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蕭何意將這隻幼虎的皮毛送給了趙子乾,倒是令他有些受寵若驚。好在他很快便想好了這虎皮的用處,用來當坐墊自是再好不過了。


    而剩下的紫貂蕭何意便自個兒留下了,這點皮毛不足以用來做保暖的裘衣,一時倒也想不出別的用處。


    在仆人的準備下,傍晚時分,便在院內架起了大炭爐,炙烤著幾隻野兔。


    待仆人將燉爛的野豬肉及虎肉端到院子時,那些個兒野兔倒也熟的差不多了。一時間,這院內芳香四溢,皆是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味。


    如蔓滿眼的期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野豬肉及虎肉混合著香料的香氣及酒香,燉煮的恰到好處,既非軟爛至夾不起筷子,而這些幼崽的肉又不如成年動物那般幹柴。


    那野兔更是焦香四溢,令人食欲大增。


    “美味,真是美味至極!”如蔓又露出了那滿足又陶醉的神情。


    “可不是!”趙子乾拿著酒壺,搖頭晃腦,“雖說小爺在城中倒也沒少吃這些個好玩意兒,但比起這親力親為的成果,滋味兒還是差了許多啊,哈哈哈。”


    蕭何意默默地在一旁用小刀片著兔肉,他倒不多話,隻微微含笑。偶爾如蔓喂他吃幾塊肉,他那唇邊的笑意便更深了。


    他不時抬頭看著笑鬧著的如蔓與趙子乾,抿一口酒,伴隨著夕陽西下,不由地覺得這世間萬分美好,死而無憾。


    既有人生知交在側,盡心相助;又有心中摯愛在懷,不離不棄;人生苦短,可遇不可求。


    “如蘇,如蔓姐,你們便也來嚐嚐這上好的百花釀,嚐過這酒,便知何謂瓊漿玉液了。”蕭何意正怔愣時,趙子乾將另一酒壺遞了過去。


    於邊關生活過之人,體會過豪放的姿態,又如何會拘泥於小節?蕭何意接過酒壺,仰頭而盡,睜眼時,已是一輪彎月,以及滿天星鬥。


    這百花釀不愧以百花為名,入口甘甜,口齒留香,雖然柔順入喉,下肚後卻有隱隱的灼燒之感,一直暖到心口。


    一旁的火堆像是要將人燒紅了臉,餘煙嫋嫋,直上青天,仿佛回到邊關之時,那意氣風發的時光。


    三人一同飲酒,離開邊關不過短短數年,卻恍如隔世。


    不禁濕潤了眼眶,喉頭微緊。


    許久,如蔓望著星鬥下搖曳著的樹枝,摩挲著手中盛酒的瓷壺,含笑道:“既是飲著百花釀,何不再觀一場百花景呢?”


    “夜黑風高的,這深山老林裏哪裏來的百花供你觀賞,如蔓姐莫不是醉昏了頭了?”趙子乾露出那不羈的笑來,眯著眼戲謔道。


    如蔓倒也不惱,笑嘻嘻地抬起手,指向山下:“山腳下不正是那片百花景麽?”


    “這麽一說倒也是。”趙子乾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然又話鋒一轉,“這大晚上的,你當真要下山去?”


    “人生難得幾回醉,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如蔓語氣帶了幾分灑脫,又衝著蕭何意挑了挑眉,“小意,你說呢?”


    蕭何意的臉上因這酒意,亦泛出些許紅暈,然他從軍多年,練出了好酒量,故而雖是微醺,仍是神誌清醒。


    “夜觀百花,亦別有一番風味。”他看著如蔓酡紅的雙頰,輕聲笑道。


    對於隻提著酒壺下山的三人而言,不過是兩刻鍾的事,若非某些人醉了酒,走路有些搖搖晃晃,想來能夠更快些。


    說是夜觀百花景,不過是半躺在花叢裏繼續飲酒,觀星賞月罷了。


    無需燈火,僅憑星光月色,這山下倒也明亮,花草樹木也添了幾分幽靜。不時微風襲來,樹葉沙沙作響,花草隨風搖曳,除了偶爾的幾聲蟲鳴,最是安靜不過。


    趙子乾坐靠在樹下,口中銜著草莖,一腿屈起,拿著那半空的酒壺,遙望遠方。他神情懷念,思緒萬千,外人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許久,他才吐出口中的草莖,將壺裏的酒倒出一些,隨後一仰而盡。


    如蔓與蕭何意坐在離趙子乾十多米遠的彼岸花海中,她一身綠衫,在這鮮紅的花海中格外奪目。她搖了搖手中的酒壺,還剩最後一口,便毫不猶豫仰頭飲盡。


    打了個酒嗝,醉意又侵襲而來,她隻覺眼前朦朧不已,直直地向後仰去,躺在這花海之中。


    迷糊之間,她又想起了在酆都勾魂之時,那玉娘所釀的紅塵醉。


    每每喝完那紅塵醉,她便也同今日這般,醉躺在那黃泉路旁的彼岸花海裏,做些稀奇古怪的夢,尤其是那個看不清麵容的黑衣少年。


    而今日,她似乎又夢到那個黑衣少年了。


    他孤獨的背影雖是堅強而又剛毅,卻顯得有些蕭瑟。他微微顫抖著,後又轉過身來,成了那個五官模糊,卻輪廓分明的男子。


    他的口吻滿是歉意,輕聲說著:“阿蔓,對不住……”


    “你……你是何人……”半夢半醒的如蔓不禁喃喃自語。


    可那黑衣男子卻不曾說話。


    許久他又俯下身來,輕輕推著如蔓,喚著:“阿蔓,阿蔓?”


    那五官便也在一片朦朧中逐漸清晰起來。


    如蔓不禁揉了揉雙眼,有些驚詫。


    原是蕭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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