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司馬寂貞這般委屈神色,何安寧便也收了逗他的心思,她捏了捏他的臉,安慰道:“……傻公子。我才沒怪你呢,想來你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罷?”


    “嗯……”司馬寂貞仍是暗暗打量著她的神色。


    “對了!”何安寧從身旁拿出一個簡陋食盒,獻寶似的打開了蓋子,“今日是公子你的生辰,我特意做了桂花糯米糕給你吃,嚐嚐看好不好吃?”


    司馬寂貞這才相信她並未真的生氣,鬆了一口氣,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大口,那暗淡的眸子湧出了些許光彩:“很好吃!這是安寧親手做的麽?”


    何安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點頭道:“曉得你愛吃這個,我卻也不會做,因此在廚房幫祖母燒火時暗中留意了廚子的做法,想著做為生辰禮送給你。可惜食材不如府中購置的那般好,亦做得不精細,模樣也不夠好看,到底比不上府中廚子的手藝。”


    司馬寂貞否認地搖了搖頭,又傻傻笑著,認真道:“可是我覺得你做的更好吃!府裏的糕點都太甜了,聞著也沒有你的香。”


    “聽廚子說府中二公子嗜甜,因此糕點都做得甜了一些,不過吃那麽一兩塊倒是好吃的,吃多了便膩了,所以我便少放了些糖,想來你吃著便不會膩。除此之外我多加了些桂花,都是去年我親自采來晾曬的,那是巷子裏開得最好最香的桂花樹,這樣糕點自是要香一些的。”何安寧解釋道。


    “謝謝你,安寧。”司馬寂貞心中一暖,甜滋滋地傻笑著,亦拿起一塊兒糕點遞到了她麵前,“你同我一起吃。”


    “好。”何安寧接了過來,亦露出甜美的笑容,頰邊兩個小小的酒窩引人注目,“你若是希望,我以後經常做給你吃。”


    司馬寂貞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今日之事,笑容逐漸變得暗淡,麵上露出了難過的神色:“我過幾日便要離開府中,大概很久都會見不到你,糕點也吃不到了。”


    “為什麽?你要去哪裏?”何安寧有些愕然,隻覺這消息有些猝不及防。


    司馬寂貞磕磕絆絆地將今日之事說出,童言稚語有些表達不清,但何安寧卻也大致聽了明白。她難免露出了不舍的神色,可卻還是安慰一笑:“這算是好事,如果你變正常了,或許就不用受那麽多委屈了。不過,不論你是聰明還是癡傻,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有些舍不得安寧你。”司馬寂貞紅著眼眶,小聲抽泣著。


    “沒關係,你不是還會回來嗎?我會等你的。”何安寧的麵上亦染上了離別的不舍與憂傷,她吸了吸鼻子,又捏了捏司馬寂貞漂亮的臉,“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我才是。”


    “我、我當然不會忘了安寧你!”司馬寂貞急急解釋,忙拉起來何安寧的手,“不信我們拉鉤!”


    “好呀,我們拉鉤。”何安寧噗呲一笑。


    相敘的時間總是一晃而過,到底不能再於樹上多待幾刻了。仆從尋物無果,便來尋找司馬寂貞,於是二人就此分頭離去。而司馬寂貞於母親院中過夜卻也並非一帆風順,弟弟本占著母親的寵愛,而今難得受了冷落,便又吵鬧起來,司馬夫人對司馬寂貞的一絲愧意,終歸還是被偏了的心比了下去。


    三日過去,終到了離去的時候,司馬寂貞又臨時尋了借口,期待地來到小院角落。何安寧的雙眼微微紅腫,卻仍是笑著給他塞了一個沉甸甸的小包裹,那是她特意為他做的桂花糯米糕。


    捧於懷中,仍有餘溫,一直暖到心間。


    其實司馬寂貞倒不是多愛吃桂花糯米糕,隻不過與何安寧初識之時,她同他分享了一塊已經壓扁了的、有些慘不忍睹的,卻是無比香甜的桂花糯米糕。不論過去多久,不論他是否還是那個癡傻的少年,他都永世難忘。


    與其說是期待那一份桂花糯米糕,不過是期待那個予他善意,給他溫暖的少女罷了。


    岐州路遠,於從未離過家的司馬寂貞而言,靈台古寺更是遙不可及。然懷揣著那份想要成為常人的信念,便也熬過了行路的多番不適。


    終於來到靈台寺,明明是從未踏足之地,卻有一絲熟悉之感鋪麵而來,頭腦也清明了半分。


    空湛法師取下佛像掌心的檀木珠,又依照曾經所言的那個方法,熬成湯藥令司馬寂貞服下。起初未有什麽跡象,然在過了一個多時辰後,司馬寂貞卻是突然昏睡過去,渾身發熱,七日未醒。


    七日後,司馬寂貞緩緩轉醒,隻覺腦中曾經的混沌消散不見。他仍是那副相貌精致的模樣,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雙漆黑的眸子,那眸子不複往日的暗淡無光,恢複了神采,亦沾染了常人應有的生動情緒。恢複了本應有的智慧,他那天真憨傻的性子亦沉靜下來,眉眼間更透露出睿智與通透來。


    司馬寂貞定定地望著房梁,他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的變化,卻又有些不敢置信。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緩緩打開,空湛法師瞧見他醒來,麵上並不意外,卻仍有些喜色:“小施主終於醒了。”


    “……空湛法師。”司馬寂貞回過神來,忙坐起身子,欲要抬手行合十禮。然抬手間,卻發覺腕上多了一串白玉菩提手串,有些愕然,“這是……?”


    空湛法師慈祥一笑,解釋道:“這本就是屬於你的東西,如今也算物歸原主了。”


    司馬寂貞望著手串有些恍惚,回想起那前世今生之說:“白貓轉世……到底有些荒誕,亦無分毫記憶,可我又的確恢複了心智,當真是神奇。”


    “你既已轉生,不記得前世之事自是正常。而今全了魂魄,瞧著亦算是好事,然是否為幸事,今後又是福是禍,卻也不得而知了。”說罷,空湛法師又念了句阿彌陀佛。


    “是福是禍,總得經曆了才知曉。”司馬寂貞摩挲著佛珠喃喃道,“不過,寂貞還是要感謝法師帶我來靈台寺,助我恢複心智。”


    “無需道謝,這本是你我間的承諾罷了。”


    手中的白玉佛珠已然不再發光發亮,而是成了尋常佛珠的模樣,摸著有幾分溫潤,亦叫人有些心安。如此,依照約定,司馬寂貞便留於山中,成為了空湛法師的俗家弟子,於靈台寺內帶發修行,讀書習字。雖幼時因癡傻而無人為他開蒙,亦無人教導他,可他到底聰慧過人,而今開始亦為時不晚。


    空湛法師出家前也曾讀過多年聖賢書,於書院中亦小有名氣,後因家道中落無奈出家,可胸中墨水不曾少上半分,故而由他親自教導司馬寂貞,自是不比尋常夫子差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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