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寸島的船上。


    齊年和陶思婭、田雙雙一邊吃著在縣城裏買的小吃,一邊聊天。


    一段視頻發到了齊年的手機上,附加信息是“快看!”。齊年打開手機時,又有一段視頻發了過來。


    齊年打開第一個視頻一看,這是關於自己快遞網點的視頻。因為視頻的第一個鏡頭就是他的網點的大招牌“迅電快遞黃魚嘴分部”。然後視頻的視角往下移,三個穿著迅電快遞工服的快遞員出現在了畫麵正中。這三個快遞員正在分揀快遞。


    兩個麵對鏡頭的人就是今天剛入職的彪子和阿誠。背對鏡頭的人就是帶這兩個新人實習的負責分揀的快遞員。


    這個時候拍攝視頻的人提示說:“請注意一下接下來的動作。”


    負責分揀的快遞員可能是覺得兩個新人幹活太慢,有些不耐煩。伸手打掉了一個新快遞員手裏的快遞,兩隻手揚起來比劃了一下,然後親自給他們做示範。


    隻見那個負責分揀的快遞員一隻手拿起一件快遞,另一隻手指一指放在三、四米之外的鐵籠子,然後雙手握住快遞,就像握住一隻籃球一樣用力一拋,這個“籃球”就被拋進了鐵籠子裏。兩個新快遞員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齊年打開第二個視頻。畫麵裏隻剩下兩個新快遞員了。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投籃”的技能。他們抄起快遞,看都不看“籃筐”一眼就順手投了出去。三分球直接命中。真可謂是快、穩、準!


    他們倆越投越高興,比賽似的越投越快,一邊投還一邊相互嬉笑、打鬧。


    這兩個快遞員畢竟不是國家籃球隊的運動員。這不,有一個快遞就投到了鐵籠子外麵。


    這時,拍攝視頻的人又提醒說:“請看下一個動作。”


    那個沒有投中的快遞員走過去,一個淩空抽射一腳把那個快遞踢進了鐵籠子裏。另一個快遞員伸出大拇指稱讚“射門得分”。


    兩個視頻看完了,齊年打電話給陶進:“視頻是你拍的?”


    陶進說:“我拍這個幹嘛?這是車友群轉發的。”


    “車友群?怎麽車友群會轉發這個?”齊年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是啊。連車友群都開始轉發這個,說明這兩個視頻已經開始傳播了。”


    齊年說:“你查一下來源看看。”


    “好,我去問問發視頻的人。”


    陶思婭、田雙雙問發生了什麽事。齊年就把兩個視頻轉發到“寸島快遞企業集團群”裏,說:“發到群裏了,你們看看。網上在曝光我們網點暴力分揀的事情。”


    陶思婭、田雙雙看完了視頻,憂鬱地說:“他們怎麽會這樣分揀快遞呢?”


    齊年說:“兩個新來的不懂操作規範,再加上帶他們的人也不認真。我和阿進又出去辦事了,網點沒有人盯著,所以他們就亂來了。”


    陶思婭問:“那這影響大嗎?”


    “影響大不大關鍵看這個視頻傳播的範圍了。總之,影響肯定比讓快遞員在關山社區送貨到家要大一些。”


    因為辦錯事而鬱悶了一路的陶思婭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有個簍子比我捅的還大了。真是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哈哈哈。哦不是,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不應該歐耶,應該希特。


    這兩段視頻的出現,讓齊年、陶思婭、田雙雙無法再快樂地聊天了。一路無話。


    回到家之後,齊年收到了陶進給他發的一條鏈接。點進去一看,是個視頻網站。這是陶進追蹤到的視頻的源頭。那兩個視頻就是從這個網站上下載下來的。


    不過陶進發這個鏈接裏並不是之前的兩個視頻,而是一個視頻。兩個原始視頻已經被合成了一個,而且視頻製作者生怕觀眾看不明白,還非常貼心配上了字幕。


    視頻上方的彈幕上不時地出現最新的評論。視頻下方的評論已經有三百多條。


    齊年把評論一條條往下拉著看。


    不用說,網友對這個視頻的評價是出奇的一致:


    “這些快遞員都是什麽素質?快遞公司就是這德性!”


    “快遞公司都是垃圾!”


    “我前幾天收到的快遞包裝也破了一塊兒。看來就是被暴力分揀弄壞的。太可惡了!”


    “一群敗類!”


    齊年往下拉了兩屏之後還看到一篇長評論:“讓你運輸別人的財物,給了你賺錢的機會,你卻把別人的財物暴力分揀,恣意處置,甚至損壞,這樣的垃圾人你還有資格端這個飯碗嗎?這不是一個人的素質問題,是整個行業的素質問題。對於這樣的快遞網點就應該重罰,讓它關門!”


    這個長評論獲得了一百多個點讚。


    齊年拿著手機躺在床上,一麵關注著這個視頻網點、一麵關注著陶進拉他進的車友聊天群。


    那些車友、車迷們已經不聊車了,聊的全是快遞網點暴力分揀的事情。輿論風向和視頻網站一樣,一片聲討之聲。


    還有車友把暴力分揀的畫麵做成了表情,配上了一條文字:“快接著,群主發紅包了。”


    表情下麵引來一陣哄笑。


    過了不久,那個快遞員用腳踢快遞的畫麵又被做成了另一個表情:“才發了1分錢紅包,滾你!”


    表情下麵又是一陣哄笑。


    齊年又用“暴力分揀”作關鍵詞在網站上搜索了一下,不搜則已,一搜才發現“迅電快遞黃魚嘴分部”已經變成了熱搜詞。


    隨便點進一個帶評論功能的網站,口誅筆伐都是潮水一般地襲來。隨便一個小浪頭都能把人打個趔趄。


    每逢“雙11”之前,不僅那些電商網站會提前造勢,連許多與電商八杆子都打不著的網站也會蹭熱點、蹭關注。


    盡管半個月之前就已經有網站開始提前為“雙11”造勢了,但那些勢造成很不成體係,不成規模。七零八落的不成樣子。


    現在,這個暴力分揀的視頻終於點燃了一個熱點。這個熱點完全值得大炒特炒。這可是新鮮出爐不含任何添加劑的綠色無汙染放心食用的素材呀!太完美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況且,抨擊快遞公司永遠都是輿論正確、立場正確。所有人都抄起了家夥。就像是一群三天沒打到獵物的獵人,終於發現了一隻受傷的羚羊。兄弟們穩住,我先上!哈哈哈!


    這隻受傷的羚羊躺在床上把兩個原始視頻翻來覆了看了很多遍,覺拍視頻的人明顯是有預謀的。


    首先視頻一開始就把網點的招牌拍得特別清楚。還特地把招牌放大,停了兩三秒鍾,生怕認不出上麵的字來。


    其次是這個視頻剛好選的就是新快遞員實習的這個期間。一個視頻拍的是教學場景,一個視頻拍的是應用場景。


    那個拿腳踢快遞的鏡頭雖然看著可氣,但是輿論的矛頭集中在了教學視頻上。所謂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這才是學術精神。不文明雖然可惡,但是不文明的原因就是因為有素質低的人傳幫帶。這就不是一兩個快遞員的問題了,而是整個行業的歪風邪氣。


    也許看視頻的吃瓜群眾並不關心什麽“黃魚嘴分部”,但是,網上的炒手們會關心、媒體會關心、快遞公司的總部會關心、同行們會關心。這些關心就足以壓垮一個人的意誌。


    齊年覺得很委屈。暴力分揀又不是我一家在這麽幹。可偏偏是我們這一家被偷拍了拿到網上瘋傳。可偏偏又是“雙11”前夕。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哇?


    “會不會是有人惡意偷拍?”齊年收到陶進發來的信息時,已經是半夜3點了。看來不光自己沒睡,陶進也沒有睡。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個視頻我看了十幾遍。從角度來看,偷拍的人肯定是在街對麵的二樓。雖然說是用手機拍的,但是這個手機前麵肯定是用了一個望遠鏡頭。否則不會把場景拍得這麽清晰。”


    “那會不會是阿宏哥幹的?”


    “我覺得阿宏哥就算是在關山社區丟了麵子,也不至於用這個損招吧。把黃魚嘴網點的醜聞曝光在公眾麵前,他妹妹也不能獨善其身啊。”


    “那也未必。你還記不記得阿宏哥汙蔑他妹妹的事?”


    “此一時彼一時。不能因為一個人犯了一次錯,就懷疑所有的惡事都是他幹的。我倒是懷疑有可能是前陣子在黃魚嘴代收點鬧事的那些快遞員。”


    “嗯嗯。”陶進回複信息說,“這個可能性很大。暴力分揀的過程他們是最熟悉的。一拿一個準。”


    齊年在信息裏寫道:“是啊。如果拍視頻的人不熟悉分揀過程,他不可能在後麵的動作還沒有做出來之前就提醒‘注意下麵的動作’。這明顯是一個熟手。”


    “對哦。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細節。”


    雖然齊年和陶進在分析始作俑者是誰,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分析這個事情到底是誰幹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就算你知道是那些快遞員幹的,又能怎麽樣呢?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解決問題。


    然而,齊年根本就沒有用來解決問題的時間。


    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情和之後發生的事情相比,隻能算是一個小火星。


    煉獄的熊熊烈火已經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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