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北洹西部烈王領地,一支十餘騎的小隊疾馳在荒原上。


    這些騎手皆為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雖然穿著北方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身下那一匹匹高大雄壯的駿馬,還有那精湛的騎術,讓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老百姓。


    “等等。”領頭的騎手忽然勒住馬停了下來。他一邊說話,一邊回轉馬頭往來時的路上不斷張望,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慮。


    “秦都尉,有情況?”眾騎手見狀,也紛紛勒住了馬。


    領頭的騎手向眾騎手比劃了個手勢,打馬轉進了大路右邊的林子裏,眾騎手快速跟了過去。


    進了林子,領頭的騎手吩咐道:“都下馬,找地方藏好。”


    他說著話,翻身下馬,閃身藏到了一叢茂密的灌木叢後麵。


    眾騎手雖然滿臉疑問,卻不再多話,紛紛找地方躲藏起來。


    大約過得一柱香的功夫,隻見一人一騎跑了過來。


    來人到了樹林邊上,沒有冒然闖入,而是小心翼翼地勒住了馬,探頭向林子裏不斷張望。半響,見沒什麽動靜,這才打馬緩緩地進入了樹林。


    來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年本身長得很精神,劍眉虎目,身姿挺拔勻稱,隻是一身打扮過於古怪。


    他頭戴一頂破氈帽,身上鬆鬆垮垮穿了件寬大的灰布棉袍,因為衣服太大,在腰間還綁了根大紅色的腰帶,腳上穿的卻是一雙裝飾有繁複雲紋圖案的黑色精致長筒皮靴子,著實有些不倫不類。


    少年這套怪異的裝束,再配上他硬裝出的故作嚴肅的表情,看起來就有些滑稽了。


    “噗嗤!”一個騎手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這一出聲,不但暴露了眾騎手的位置,還驚嚇了少年,少年勒轉馬頭就往回跑。


    “大王子,敢私自跟了來,還不敢見我們嗎?”


    領頭的騎手見暴露了行蹤,晃晃悠悠地從灌木叢後麵走了出來,話語裏帶著一絲調侃。


    少年聞言勒轉馬頭,雙眼睖睜著盯向領頭騎手,虎著一張臉,也不說話。


    “參見大王子。”眾騎手紛紛走了出來,向少年行禮。


    “哼!”少年冷哼了一聲,忽然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抽了胯下的馬一鞭子,雙腿用力一夾,打馬就衝著領頭的騎手撞了過來。


    “秦都尉!”


    “小心!”


    “快避開!”


    ……


    少年來勢洶洶,把眾騎手驚得紛紛後退,隻那領頭的騎手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冷眼看著少年。


    眼看著狂奔的馬就要衝撞到領頭騎手,這時候,隻聽少年咬牙切齒的一聲怒吼:“秦風,你有種!”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騰空而起高揚著的馬蹄忽然停留在了半空中,仿佛被定格了似的。又過得片刻,才緩緩落下,落在了領頭騎手的麵前,馬嘴與騎手額頭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個巴掌。


    “好險!”眾騎手見狀,紛紛鬆了口氣,又圍攏了上來。


    “大王子還是請回吧,若是王上知道你一路偷偷跟隨而來,隻怕要雷霆大怒。”領頭騎手冷冷說道,腔調裏有股子嘲弄的味道。


    少年聞言一愣,剛才還洋洋得意的臉一下就僵硬起來,他怒視著領頭的騎手,因發怒而緊抿著的嘴角,現出幾分倔強來。


    領頭的騎手眯著眼睛看著著他,似笑非笑,似乎對少年的發怒覺得很有趣。


    “嗬嗬,秦叔叔,你看,我已經跟了你們七天了,這都已經到了烈王的地盤了。你現在讓我一個人回去,我一不小心,這路途上要是有個什麽閃失,你知道,我母後可是要擔心的哦。”


    沉默中的少年忽然嬉笑了一聲,大大咧咧地開口說道,話語裏頗有些耍賴皮的味道,和剛才的暴怒少年判若兩人。


    領頭騎手先前還鎮定自若,一看他這樣子,倒有些一怔,張大了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領頭的騎手姓秦名風,正是奚王後哥哥奚永的小舅子,也是禹王侍衛親軍裏的一名都尉。他眼前這個少年,則是禹王的長子祁池。


    祁池生母身份低,是在禹王身邊伺候的一個奴婢,他三歲的時候,母親病故,被奚王後養在了身邊。


    奚王後待他比自己親生的幾個兒子還要好幾分,但在別人的眼裏,他隻是個奴婢生的,總是不如奚王後親生的幾個王子尊貴。


    祁池自小脾氣暴烈,膽子也大的出奇,性子倔強,凡事又不肯忍讓,禹王那些臣子、部將輕易都不會去招惹他。要在往日裏,秦風自是躲他遠遠的,可現在這局麵,躲是躲不掉的。


    祁池雖然不得禹王寵愛,好歹還是個王子,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以禹王護短的性子,秦風肯定是逃脫不了責任。


    奚王後對祁池視若己出,雖然不乏籠絡的成分,十年下來,也是頗有些親情。這要是真出了事,隻怕也不會放過他。


    更要命的是,秦風現在是奉了禹王的密令,要在三個月內完成交辦的任務,現在把祁池送回去,隻怕來不及。


    派其他人送吧,依祁池的性子,半路上再偷跑回來,那是肯定的了,反正誰也禁不住他。這裏是烈王的地盤,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與其那樣,不如把他放在自己的身邊,好歹還能力保他個性命無憂。


    秦風打定了主意,對祁池說道:“大王子,這樣吧,你若是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可以考慮讓你留下來。”


    “什麽條件?我全答應你,你說。”祁池一聽可以留下,咧嘴一笑。


    他無意中聽到奚王後和奚永說,要派秦風帶著祁渺去西澤求見烏孫大國師,這才知道,原來傳聞中那個有可能是魔神轉世的妹妹居然沒死,隻是被偷偷送走了。


    祁池十三歲,正是好奇害死貓的年齡,自打偷聽了那翻談話,心裏成天被貓抓了似的,著實好奇這個傳聞中的妹妹長得什麽樣,居然那麽厲害。


    在他小小的腦袋瓜裏,並沒有覺得魔神有多麽的恐怖,也許和個鬼怪差不多吧,盡管他同樣沒有見過鬼怪長什麽樣。他當下就打定了注意,要偷偷尾隨秦風,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這七天來,他化了裝,隻遠遠跟隨著秦風的小隊,還處處小心翼翼地掩藏行蹤,不成想,還是讓秦風給發現了。


    “第一,從現在起,你隻是我小隊中的一名士兵,不能以大王子的身份行事。第二,你一切行動必須聽我指揮,不能擅做主張。第三,遇到事情,你不能強出頭,有危險的時候,更不能衝在前麵。”秦風說道。


    祁池對前麵兩點倒沒什麽意見。六大部族多年混戰,北洹全民皆兵,他自小就在軍營裏廝混,聽從指揮這條軍令還是懂得。至於身份嘛,他也從來就沒把自己大王子的身份當會事,時常和那些平民子弟混在一起稱兄道弟。


    他隻對第三點不滿意,他做慣了孩子王,凡事總是喜歡衝在眾人的前麵,還常常以此為榮。這會兒要他在有危險的時候縮在別人後麵,很有些傷害了他的驕傲,他堂堂禹王的大王子,怎麽能做個膽小怕死鬼?


    祁池正想要反駁,見秦風偏著頭看向他,眼神裏分明還藏有一絲狡黠,這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若是不答應,秦風可就有借口不帶他去了。


    我暫且答應他,至多不衝在第一個就是了,若是我後來居上,與敵人狹路相逢的話,那也不是我的錯,諒他秦風也不敢多說什麽。祁池這麽想著,便昂頭說道:“沒問題,本王子答應你便是了。”


    秦風見他答應得爽快,也就不再糾纏,指揮大家上馬往目的地趕去。


    六年前,秦風奉王命安置祁渺小公主,帶了尚在繈褓裏的小公主,去找他年少時結交的好友趙昂。


    趙昂夫妻倆見了小公主,好像撿到寶似的,愛不釋手。趙娘子還擔心趙昂粗心大意,不許他抱小公主,怕他一不小心把小公主給傷著了,把趙昂憋屈得,直和秦風連聲抱怨。


    秦風見趙昂夫妻倆那個高興的樣子,也放心地回轉闔城,把實情稟報了禹王和奚王後。


    事情辦得順利,禹王重重嘉獎了秦風,提拔他做了侍衛親軍都尉。為避免走漏消息,禹王還嚴令不得再去探望小公主。這六年來,秦風也不曾來過,有關小公主的消息基本斷絕。


    時至一月前,奚王後才尋了機會,求得禹王的旨意,讓秦風接小公主前去西澤,找到西澤國烏孫大國師,重新為祁渺小公主占卜。


    這一日未近午時,眼看快到趙昂居住的趙村,秦風怕人多眼雜,把手下都留在了離村子十幾裏地的山林裏,隻帶了磨了他兩個時辰的祁池前往趙昂的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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