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外匆匆走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瘦高個兒,麵容清朗,穿一身灰布衣袍,樣子十分和善。


    “喲!又來一個不怕死的!都帶回衙門去,老子倒要看看,是什麽人敢在縣城裏聚眾鬧事?”領頭的捕頭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吩咐了一句,繼續拿人。


    “等等!大人,請借一步說話。”灰袍青年上前一步,在領頭捕頭的耳邊一陣低語,又把手中握著的一個東西給他看。


    領頭捕頭隻看了那東西一眼,就露出了滿臉的驚嚇來,對著灰袍青年就要下跪。


    灰袍青年急忙將他拉住,口中說道:“大人還是請回吧,我這裏處理完了,親自去縣衙向大人稟告。”


    “您老人家有事盡管吩咐,小的願為大人您效犬馬之勞!”領頭的捕頭說著話,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他說完話,抬頭看那灰袍青年冷著臉,這才回過神來,更是有些誠惶誠恐,“小的這就帶人走,馬上走!馬上走!”


    領頭捕頭說完,帶領手下一幫衙役慌慌張張退出門去。


    祁池正有些疑惑,旁邊有賈五六附到他耳邊說了一句:“這些人應該是西澤皇宮裏來的,剛才拿給捕頭看的是宮裏的腰牌。”


    “怪不得這小子那麽囂張。”祁池瞟了眼錦衣少年,心裏暗自打起了主意。


    秦風此次來,雖然帶了不少稀罕物件,準備覲見烏孫大國師,卻苦於沒有門道,一直發愁。現在好了,既然這些人是西澤皇宮裏的人,好好結交一番,再打點一下,說不定就有門道了。


    這麽想著,祁池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對著灰袍青年行了禮,口中說道:“在下祁池,還請先生救小妹一命!”


    “六師兄,都是這幫人惹的事,不能救!”錦衣少年惡狠狠地瞪了祁池一眼。


    “九師弟,別鬧了!”灰袍青年低聲製止了他,轉頭望向祁池,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眼睛再轉到榻上躺著的趙丫身上,卻是眼神一亮。


    “這個孩子幾歲了?”他問。


    “六歲。”


    “你們是北洹人?”


    “嗯。我們從北洹來。”


    祁池見他不問病人病情,卻先問年齡、籍貫,心裏雖然有些奇怪,卻也覺得當前自己正求人治病,還是息事寧人的好,也就有問有答。


    灰袍青年走到趙丫榻前,俯下身伸手把了把趙丫的脈,又盯著看了半天,這才起身說道:“令妹這是受了箭傷,心脈受損,導致昏迷不醒。這病耽擱了些時日,邪火散發不來,用了藥,能否醒轉過來,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祁池見他答應醫治,大大鬆了口氣,正待說幾句酬謝的話,一邊的唐五扯了扯他的袖子,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怪老頭”三個字。


    祁池這才想起,原本要找的大夫是那個“怪老頭”,眼前這個灰袍青年,看年齡應該隻是怪老頭的徒子徒孫輩的人。隻是,好容易這灰袍青年已然答應診治了,此時再問起怪老頭,恐有不妥。


    祁池遲疑了半天,又擔心趙丫的傷勢,還是問了一句:“先生,我聽人說,醫館裏還有位老神醫,不知道是哪位?”


    不待灰袍青年答話,錦衣少年冷哼了一聲:“那是我師尊,就你?還不夠資格請得動他老人家。”


    祁池對這位手下敗將很是有些鄙夷,也不接他的話,隻看向灰袍青年。


    “我叫牟羽,這位是我的師弟劉衝。師尊有事耽誤了,一直留在隴源,此次沒有前來茂城。”


    灰袍青年說著話,抬眼看了祁池一眼,“小哥是信不過我?”


    “當然沒有,我隻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祁池見他質疑自己的誠意,急忙解釋。


    牟羽微微一笑,吩咐人把趙丫抬進後堂,重新清理了傷口,包紮好,又開了藥方子,吩咐人去煎藥。


    傍晚的時候,秦風也帶人找到醫館來了。他見趙丫雖然還未醒轉,高燒卻退了下去,病情看似穩定下來,也鬆了口氣。


    秦風又求了醫館的人,給幾個受傷的侍衛醫治,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回到投宿的客棧。


    第二天一大早,秦風招來賈五六,仔細詢問就醫當日的情形後,又去醫館把祁池拉了出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低聲問道:“大王子,你不覺得這個醫館有些奇怪麽?”


    “是很奇怪啊,且不說他們醫館裏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這些人還是西澤皇宮裏派來的,也不知道想幹什麽。若不是昨日狠狠教訓了他們一下,他們還未必肯醫治呢。”


    “他們既然是西澤皇宮裏派來的,怎麽會怕了你的拳頭?這裏是西澤的地麵,他們沒有理由讓著我們。”


    “他們不是說‘不合心不順意者不救’嗎?也許是我們合了他們的意,順了他們的心呢?不管啥原因,給醫治就成。”祁池滿不在乎地說道。


    秦風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裏是西澤與北洹交界的邊境地帶,十分偏僻,西澤皇宮裏怎麽會派人來這裏開醫館?還隱瞞身份,一開就是三年?”


    祁池年少,又沒有秦風心細,考慮問題也直來直去:“西澤宮裏派人到這裏,自然是有事要辦。隱瞞身份開醫館,也許是想行善事,也許是辦事的需要。咱們管那麽多幹嘛。”


    “我擔心有麻煩。前幾日馬賊劫道的事,就很有些古怪,我仔細查看了那些屍體,其中有幾個看著不像是馬賊。”


    “你不會看錯了吧?”


    “有個還是被我砍死的。廝殺的時候,他們不懼戰、不畏死,出招凶狠,刀刀要人命,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不然的話,我手下的兄弟也不會死傷那麽多。”


    “死士?”祁池有些驚訝。


    北洹多年戰亂,有權勢的人家裏喜歡豢養死士,關鍵時候用來保命。秦風這次帶來的人,都是宮裏一等一身手的侍衛,尋常的馬賊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結果卻是死傷慘重。


    這麽想來,祁池也覺得秦風的判斷有些道理,便又問道:“那些死士是烈王的人?”


    “應該不是。這些馬賊雖然也是衝著小公主來的,卻是不想留活口。看那天的情形,他們早就在客棧附近埋伏好了,想到了夜裏進入客棧,先放火再劫殺,對我們來個一網打盡。”


    秦風略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隻是他們沒想到,小公主因為身世的問題,情緒激動之下就跑了出去,引得我們出了客棧,還發現了他們。這個意外,擾亂了馬賊的計劃,他們不得不提前動手。”


    “你是說馬賊不但提前知道了我們的消息,還在客棧周圍設伏?”祁池皺起了眉頭,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情況就有些嚴重了。


    “我正是擔心這一點,馬賊能夠事先謀劃好伏擊地點,說明他們不但對我們一路行進的情況了如指掌,還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就是西澤隴源。很有可能,我們從王宮裏出來的時候,就被他們盯上了……”


    “難道除了烈王,闔城還有人要殺渺丫頭?可知道渺丫頭還活著的人不多啊,我也是剛剛聽說。”


    祁池說完,見秦風看向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對,分明是懷疑自己泄露了消息,一下急了眼,“我起誓,我沒和任何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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