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了端木闊二十餘年,劉連成對端木闊的霹靂手段見怪不怪,相反還有些佩服得很。那麽大的一個禍事,用了二十三條人命,就處置周全了,讓端木家又躲過了一場滅門的浩劫。


    劉連成也多少猜出了端木闊之所以沒殺掉端木敬,應該是覺得端木敬還有些用處,隻是具體怎麽個用,卻不是他能夠猜測出來的。


    “今天夜裏,你帶人把端木敬押送出北洹。把桌子上的那個東西也交給他。告訴他,隻要端木行在一天,他就不能活著進入北洹。讓他別忘了,西郊莊子裏的那些人……”


    端木闊拿勺輕輕攪動著鍋裏的湯藥,語氣有些輕描淡寫,就象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劉連成抬頭看了眼窗子邊的桌子,上麵放著一封信函,封皮上沒有字跡,已經仔細封了口,封口處還蓋上了紅泥的印記。


    他上前雙手拿起信函,仔細收藏進了懷裏,這才說道:“老奴明白。隻是,小公子那裏……”


    劉連成欲言又止。端木行一出生就被養在端木闊身邊,明麵上端木闊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暗地裏卻是異常關注,對端木行的衣食住行和讀書教習,都不允許有半點差錯。


    而且,對於端木行的言行,隻要不很過分,端木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有些縱容溺愛的味道。


    因為端木闊的態度,劉連成對端木行的照顧就格外的仔細,平日裏的飲食起居,都挑最好的送去不說,伺候得也十分精細。


    每次雷閃電鳴下暴雨的夜裏,劉連成都要從床上爬起來,暗地裏去查看,怕端木行受驚。好幾次,他都看見端木闊悄無聲息地站立在床邊,於黑暗中俯看著熟睡的端木行。


    劉連成還注意到,每次端木行睜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丹藥房裏那些瓶瓶罐罐,嘴裏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時,端木闊嘴角都會露出一閃而過的笑意。


    端木闊的這些異常,讓劉連成忍不住暗地裏猜測,是不是一向冷酷無情的大祭司,居然對端木行產生了幾分親情?甚至有了舔犢之情?


    猜測歸猜測,劉連成始終不敢問出口,隻是有意無意,他總是會在端木闊麵前,流露出幾分對端木行的關心和擔憂。


    “有些事,該讓他知道了。這次得了這個教訓,以後,他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端木闊停住了手,幽幽地說了一句。


    “老奴是擔心小公子的身體,餘毒清除不掉,對他的傷害太大。昨天夜裏,折騰了一宿,都不曾睡著。”


    “今天換了藥,會好些。讓那些人看仔細了,再有閃失,一個都不留。”端木闊繼續攪拌湯藥,麵色又陰沉了幾分。


    稍許,端木闊又問了一句:“那個子虛老道有什麽消息?


    “老奴正要向大人稟報此事。之前,老奴得知奚王後曾經和子虛道長有過一次密談,就加派了人手盯死了奚氏兄妹。一個月前,得知奚永秘密派人潛入南靖,老奴就著人跟了去。跟去的人回來稟報說,他們去了南靖的東華道,是去打探那個子虛道長的消息。”


    “噢!這個事果然是奚氏兄妹指使的。他們也真是蠢,那個子虛老道不過是虛幻一槍罷了,怎會是東華道的人?”


    “大人說的是!東華道裏根本沒有子虛道長這個人。宮裏的暗線傳來消息說,昨天一大早,奚永就進了宮,去見了奚王後。兩人說話時,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奚王後當時情緒有些激動。”


    趙連成繼續稟道:“今天,宮裏又傳來消息說,奚王後病倒了,說是昨晚做了關於那個小災星的噩夢,這才臥床不起。”


    “這麽說來,那個子虛老道不但拐走了人,還擺了奚氏兄妹一道。”端木闊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這一次,奚王後會不會也是做戲給人看?上一次他們把禹王都騙過了。”


    趙連成有些疑問,那個小災星失蹤後,奚王後為了不引起禹王的注意,不但臥床不起裝病,還把那些伺候祁渺的宮女和太監嚴刑拷打後,發配流放了。


    “上一次他們是做戲給禹王看,要掩蓋與子虛老道勾結的事實,順手抹掉遺留下來的那些痕跡。這一次,王後的病應該是真的,做戲也是真的,還是給禹王看的,目的卻是不引起禹王的懷疑。”


    “那我們要不要給禹王提個醒?”


    “他們的戲已經演到了這個份上,禹王就是有所懷疑,也是查無實據。我們提醒禹王,反而是打草驚蛇。隻是,這樣一來,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我們的麻煩?大人的意思是?”


    “如果奚氏兄妹知道那個子虛老道去向的話,我們遲早也會知道。如果連他們都被騙了,我們要找到那個子虛老道,除掉那個小災星,就更難了。”


    端木闊沉沉歎了口氣,把勺子仍到了鍋裏,幾滴藥汁濺出了鍋外。


    “大人,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劉連成也有些默然,這個子虛道人玩得這一手,瞞住了所有人不說,還掩蓋了所有的蹤跡。想著之前找祁渺那六年的辛苦,他心裏忍不住連連歎氣,這以後怕是又難得安生了。


    “宮裏和奚永那裏,要盯緊了,不能有絲毫的疏忽。至於那個子虛老道,既然是修道之人,總有他的來處。多派些人手,到東陽、西澤、南靖那些道觀道門,好好打探一番,不要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劉連成躬身退出了房門。


    大祭司府正房東院,中毒後僥幸活了下來的端木行,躺在床上,陰沉著臉,成天不說一句話。


    中毒以後,因為餘毒清除不徹底,他的身體一直很虛弱,多走幾步路都會氣喘籲籲,滿身冷汗淋漓。五髒六腑沒日沒夜的疼痛,更是讓他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還常常昏厥過去。


    這些日子來,病痛使得端木行那雙大小眼,在那張過於蒼白的小臉上,顯得更加的突兀,甚至有些猙獰。每每有人看向他,被他瞪回去的時候,總讓人禁不住打寒顫。


    在得知自己兩次被端木敬暗害,端木行曾經絞盡腦汁,想要置端木敬於死地,卻被端木闊及時阻止了。


    端木行被疼痛折磨久了,特別是在幾天後,從端木闊口中得知,自己的命相居然和祁渺相克相衝後,也開始恨上了祁渺。如果不是她,他怎麽會無辜受到牽連呢。


    到後來,他甚至恨上了周圍所有和他關係不好的人,暗地裏發誓,要報複他們,讓他們如同他一般,生不如死。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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