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叢信,自打輸了棋,又在考問中受了打擊,就象變了一個人。他也不嘻嘻哈哈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比之前更加懶散起來。他成天呆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出來,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祁渺倒有些同情李叢信。表麵上看,李叢信是個沒正形的人,還喜歡胡鬧搞怪。接觸多了,她發現,其實他內心裏驕傲得很,還有些持才傲物。


    這次他被三休真人連擺了兩道,最為得意的弈棋慘敗,自負才智超群,卻連至親的人的事跡,也要別人說起才知曉。這些對他的打擊,恐怕比被人痛打一頓都來得更為刻骨銘心。


    她隱隱約約覺得,三休真人好像是有意為之,不論是弈棋比試,還是入門測試,明顯就是衝著李叢信去的。她和王楫也許不過是捎帶,隻是她想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這麽做。


    更令她奇怪的是,三休真人對李叢信的閉門不出,也不出言責備,直接就無視了。他給祁渺和王楫開了一個長長的書單後,又獨自下山去了。


    三休真人不在,除了讀書、練武,有大把的空閑時間。道門內的飯菜沒有葷腥,祁渺初來咋到,還沒習慣,成天覺得餓得慌,就變著法給自己三人加菜。


    竹林院最多的還是竹子,院裏院外都種滿了毛竹,每天去竹林裏刨竹筍加菜,就成了祁渺常常幹的活計。


    在竹林裏呆久了,她發現竹叢的下麵有不少地洞。偷偷觀察了許久,打洞的小動物,居然和老鼠長得差不多樣子,隻是比老鼠個大體肥。


    查了書籍,她才知道那種小動物叫竹鼠,肉質鮮嫩,美味可食。連土撥鼠都覺得美味的祁渺,可不願意放過這到嘴邊的美食,便琢磨著要抓幾隻竹鼠來嚐嚐鮮。


    這天一大早,祁渺就叫上王楫,去敲李叢信的門,想一起去抓幾隻竹鼠。


    誰知李叢信開了門,露出半個腦袋,見是祁渺,隻冷哼了一聲,說了句:“就你得瑟。”


    話還沒說完,那門就“怦”地一聲,毫不客氣地關上了。


    祁渺見此,不由怔了一下。她這才明白,原來李叢信還在為那天測試考問的事耿耿於懷。而且聽他這口氣,似乎覺得是自己故意那麽做,壓了他一頭,讓他很沒麵子還出了醜。


    祁渺覺得冤枉,她那天一直想提醒李叢信,隻是一直沒機會而已,這會被他誤會不說,還被嫉恨上了。


    她心裏委屈,又怨李叢信沒道理冤枉自己,不想再搭理他,叫上王楫,就去竹林裏抓竹鼠。


    忙活了一陣,還真給她找到了幾個竹鼠洞。她指揮王楫,在洞口下了網套,用煙熏了地洞,掏出兩隻竹鼠來。


    王楫見那竹鼠灰不溜秋胖乎乎的,樣子和老鼠差不多,就有些嫌棄,不肯動手剝皮。


    祁渺親自操刀,將竹鼠收拾幹淨了,在後院單獨辟出來的小廚房裏,燉了一鍋鮮美異常的筍幹竹鼠湯。


    幾天沒出門的李叢信,這會卻施施然走進了廚房。他鼻子尖,聞到肉香味就主動跑了過來,他也不和祁渺二人說話,拿了碗就從鍋裏撈肉吃。


    竹林院地處道門後山禁地內,周圍又都是茂密的竹林,位置十分隱秘。道門一直有禁令,禁止弟子踏入後山,外圍還有戒律院的弟子看守,除了常住的三休真人、祁渺幾人外,竹林院裏很少有其他人來。


    道門裏雖然禁葷腥,加菜裏摻雜些肉食這種事,隻要事後收拾幹淨了,三休真人也當沒看見。


    就是清玄真人偶爾來尋三休真人,聞著了味,也隻是微微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麽。


    祁渺暗自猜測,許是兩位師尊考慮到,他們三人隻是記名弟子,並未入道清修,又正長身體,每天學習、練武也大量耗費體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沒有人追究,祁渺幾人的膽子就越來越大。平日裏下山去幫小老大,偶爾也會夾帶些肉食回來,改善夥食。


    今天這個竹鼠肉,雖然祁渺對李叢信的不請自到頗有些怨言,卻也沒有出聲阻止,三人也就吃得毫無懸念了。


    “這個……叢信師兄,師父開出的書單,你要不要看一下?”吃完飯,祁渺小心問了一句。她躊躇了半天,覺得自己應該大度點,和李叢信解釋一下那天測試的事。


    “不看。”李叢信撂下這句話,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哼,白眼狼!明天做了好吃的,不給你吃。”祁渺衝著他的背影嚷了一句,本想好心解釋了誤會,再開解他幾句,誰知他還不領情,活該他被師父修理。


    “師妹,你別怪叢信師兄,他心裏難受。”王楫勸祁渺。


    “他難受,別人就該慣著他不成?他經曆了不幸,別人就該和他一起難受?這沒道理啊。誰沒有幾件傷心的事?你沒有嗎?我沒有嗎?我們的遭遇,也沒比他好多少,可我們也沒象他那樣啊。”


    祁渺頭搖得象個撥浪鼓,對李叢信很是有些不滿。她六歲,趙家爹娘就慘死,連趙村都被屠了,烏孫大國師為了她自焚,還有那些為護衛她死了的侍衛。


    王楫的父母、家人也是被東陽兵追殺,慘死在他麵前,若不是遇到清玄真人,這會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在這個人世。


    在這個亂世裏,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每天都在發生,很多人都要麵對,偏偏就李叢信這麽任意妄為。


    王楫沒有再說話,神情卻在刹那間委頓下去。正如祁渺所說,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慘痛的經曆,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過活。


    房間裏的李叢信也似乎聽到了祁渺的話,幾聲茶杯摔碎的聲音響過之後,卻再也沒有動靜。


    之後的幾天,祁渺再也沒有搭理過李叢信。


    她每天隻帶著王楫,去捕獵竹鼠。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捕到一兩隻,運氣不好的話,連竹鼠的影子都見不到。幸好後山的小溪裏還有小魚小蝦,抓了來也能解解饞。


    祁渺雖然心裏對李叢信有氣,卻也留意到,他已經兩天沒露麵了。頭一晚她故意留在鍋裏的肉和魚湯,第二天仍然原封不動地還在那裏。


    難道李叢信又溜了出去了?她不好問王楫,每次路過李叢信的房間,都要偷眼一看,隻是那房門緊閉著,也看不出來裏麵究竟有沒有人。


    “師妹,叢信師兄兩夜沒有回來了。”王楫雖然木訥,也看出來祁渺盡管嘴上不說,心裏其實還是很記掛著李叢信。


    “哼!我才懶得搭理他呢。”祁渺故作不屑地說了一句,想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她才不要向李叢信低頭呢。


    誰知就在當晚,李叢信又悄無聲息摸回了竹林院,還把一隻小羊羔扔給了祁渺。


    祁渺見那小羊一副呆萌的樣子,甚是可愛,抱在懷裏就不撒手,捎帶也就原諒了李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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