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一聲怒吼,又傳來幾聲物品落地碎裂的聲音。隻見五六個副將、參軍模樣的人,垂頭喪氣地挨個兒溜出了大帳,薛明臉上便顯出幾分遲疑來。


    蘇戈見此,已知曉剛才怒吼之人應是大王子祁池,哪裏猜不出薛明是擔心此時進去觸了黴頭,便低聲道:“我們再等等吧。”


    薛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拿眼往大帳裏瞄去。


    大王子祁池脾氣暴烈,性子又倔強,凡事不肯忍讓,與北洹王相處一向不是很好。若不是他帶兵打戰比別的人要強幾分,北洹王多有依仗,隻怕還做不上這北洹先鋒營主將的位置。


    祁池若不是性子過於率直,連北洹王也敢頂撞,得罪的人又太多,得了軍功十之八九都被罰沒了,隻怕早已封王。即便如此,祁池在軍中的威望也僅次於北洹王和大將軍黎木,無論是鷹揚營主將二王子祁漠,還是虎嘯營主將三王子祁灃,都難與他一較高下。


    “帶我進去,你們隻需說我是來獻計破城的,不會有事。”說這話的是鄒雲,口氣輕鬆自如,象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說服祁池。


    蘇戈和薛明對望了一眼,蘇戈道:“大王子正發火呢,這會讓不讓進還難說。”


    鄒雲微微一笑:“他正為沒破城的法子發怒,我們進去正好雪中送炭,解了他的危難,他怎會怪罪於你們?”


    蘇戈還在猶疑,薛明卻道:“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蘇老大,我先進去通報,你們再進來。”說完,又轉頭叮囑郭大智:“郭哥,進去千萬莫亂說話。”


    蘇戈和郭大智點了點頭,目送他走進了大帳。也不知薛明進去說了些什麽,不過片刻,便出來招呼幾人道:“都進來吧。”


    蘇戈和郭大智一邊一個架著鄒雲進了大帳。隻見偌大一座大帳空蕩蕩的,隻有祁池一個人在帳內大步的走來走去,地上到處都是打碎的瓷器碎片。


    “屬下先鋒營都尉蘇戈、郭大智參見殿下!”蘇戈和郭大智上前行禮,祁池擺擺手,二人起身,退到了一邊候著。


    蘇戈以前隻從遠處看見過祁池,這麽近距離還是第一次,偷眼打量起祁池來。


    身穿黑色盔甲的祁池看起來三十不到,身材高大偉岸,五官硬朗,劍眉下一雙虎目赫赫生威,整個人自有一股威懾眾生的逼人氣勢,因發怒而緊抿著的嘴角,更現出幾分倔強來。


    “就是這個人?”祁池微微皺了鄒眉頭,抬眼打量著被五花大綁的鄒雲。


    “正是此人,說有破城的計策要獻給殿下。”薛明說著話,上前解開了鄒雲的蒙眼頭巾。


    鄒雲抬頭看向祁池,全然沒有一般人見到上位者的那種誠惶誠恐,一臉的淡然不說,還半眯起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起祁池來。


    “你是什麽人?”祁池身為北洹國的大王子,又是先鋒營的主將,平日裏部下和那些大臣們見了他,都是點頭哈腰、畢恭畢敬,這會見鄒雲如此無禮,心裏已有幾分惱怒,問話的口氣就有些不善了。


    “大王子殿下,你就是這樣對待來幫忙的客人的?”鄒雲看起來並不很在意祁池的咄咄逼人,瞟了一眼綁在身上的繩子,淡淡地說道。


    祁池的眉頭又皺了一下,稍許,才示意薛明給鄒雲解開繩子。


    繩子解開後,鄒雲不慌不忙地拍打完身上的灰土,順便活動了下手腳,這才對著祁池作了一揖,口中說道:“小民鄒雲見過大王子殿下。”


    一邊的蘇戈見此,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一般百姓見了祁池都是跪地行禮。這鄒雲一來無功名在身,二來和祁池也沒什麽交情,如此托大,也不知是有所依仗,還是不諳世事。


    祁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沉聲喝問了一句:“你真有破城的法子?”


    鄒雲拿眼瞧著祁池,不慌不忙道:“小民有破城之法,不知道大王子有沒有膽量去做?”


    祁池因為攻城一再受挫,手下的將士折損近半,還挨了北洹王的嗬斥,限令他五日之內拿出破城的方案來。這兩日來,他和一幫子副將、參軍通宵達旦地苦思冥想,也沒能商量出一個行得通的破城法子來。


    眼看限期就要到了,拿不出方案被父王責罰是小事,再這麽打下去,他手下這些兵隻怕都保不住了。他一向愛惜自己的部將,心裏自是很窩火,剛才還向幾個副將發了火,摔了茶杯。


    祁池方才見鄒雲目中無人,狂妄無禮,為破城計,不得不按耐住性子一忍再忍。這會一聽他這話,憋著的滿腔怒火“轟”地一下就燃燒了起來,大聲喝問道:


    “這天下還有本王子不敢做的事?你要真有那破城的法子,本王子倒是不介意試一下。否則,本王子這大帳可是好進不好出。”


    鄒雲見祁池發怒,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隻緩緩說道:


    “這翼城雖然不是北洹的都城,卻是西部最大的榷場,來往行商雲集,城中商號林立,十分的繁榮,單那糧食儲備就夠吃上個一年半載。駐守城中的大將寧王蕭翦是北洛王的弟弟,性格剛烈,帶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太守趙琢生與他一向麵和心不和,這次你們一說屠城,二人反倒結成了聯盟,一個專注戰鬥指揮,一個籌劃戰備,配合十分默契。”


    鄒雲說到這裏,加重了語氣:“所以,這三月來,盡管北洹大軍攻勢猛烈,翼城卻固若金湯。”


    “你這意思,是說我們打不下翼城?”祁池臉上的怒氣不減反增。


    “北洹攻占翼城隻是早晚的事,蕭翦和趙琢生雖說眼前配合默契,卻並不是鐵板一塊。蕭翦尚有為兄報仇、為北洛盡忠之意,趙琢生說到底不過是保命的無奈之舉。如果大王子能當麵許下諾言,破了城,留得他的性命在,赦免了全城百姓,趙琢生定然會為大王子打開城門。”


    “是嗎?”祁池怒視著鄒雲,並不相信他的話。


    “當然。隻要大王子願意走這一趟翼城,見了那趙琢生,定下協約,自然是水到渠成。隻是不知大王子你,敢不敢深入虎穴?”鄒雲說完,看向祁池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幾分挑釁。


    蘇戈聽到這裏雙腿已經開始打顫,心道,這小子出的什麽主意,居然要大王子走一趟翼城。翼城是什麽地方?那可是龍潭虎穴。雙方打了這麽長時間,將士死傷無數不說,北洹軍還屠了北洛的六座城,那可是十幾萬的人命啊,北洛人早已把北洹軍恨到了骨子裏,恨不得抽筋剝皮,大王子這一去,哪裏還留得命回來。


    莫非這小子真的是翼城的奸細不成?這念頭一起,再想到是自己和郭大智帶他前來,蘇戈已是渾身冷汗淋淋。


    蘇戈正待要辯解幾句,隻聽旁邊的薛明已經大聲喊叫起來:“果然是翼城的細作,你這是想引誘我們大王子入城,好來個甕中捉……”


    薛明說到這裏忽然打住,把最後一個“鱉”字生生憋了回去,眼睛還不斷往祁池臉上瞄去,見祁池沒有很在意,這才又提高聲音,朝帳外吆喝了一句:“來人,拿下這細作!”


    薛明聲音未落,帳外已經衝進來兩個侍衛,七手八腳把鄒雲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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