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守衛主將鄧公則是趙琢生的人,手下雖然有五千兵馬,因為軍紀不嚴,訓練又稀稀拉拉,戰鬥力很弱,隻比臨時組建起來的護城軍強那麽一點。好在鄧公則為人謹慎,做事又細致,這些日子來,西門還是守住了。


    如果北洹軍真有什麽異動的話,西門將會成為最大的隱患。自己還是要和趙琢生再商量一下,把手下的三千兵力分一半去西門。


    想著又要和趙琢生交涉,蕭翦的頭又隱隱作痛起來。趙琢生是蕭乾安排過來牽製他的人,十年來,每次蕭翦有所行動時,趙琢生都是第一個跳出來指手畫腳的人,不僅如此,還想盡辦法處處刁難。


    時間久了,蕭翦倒也摸準了趙琢生的脾氣,投其所好。趙琢生貪生怕死,蕭翦就指使手下,經常捏造點暴民作亂、馬賊劫道的事件,讓他放手讓自己去擴充軍隊,訓練將士。


    趙琢生貪圖功利,自己雖然是王爺,大凡有那些風光、得功勞的事都讓他占了先,有了軍功還讓他也跟著沾點光,以此博取對等利益。趙琢生狡詐多疑,蕭翦就和他鬥智鬥勇,把事情收拾幹淨,讓他抓不到首尾。


    如此一來,這些年,兩人倒也相安無事。這次北洹軍圍城,因有了那屠城的先例,求生無門,趙琢生也肯配合。兩人合力拒敵,一個管軍事戰鬥,一個管戰備籌劃,還是很默契。


    隻是那西城門的防衛,趙琢生一直不讓蕭翦插手,麵上說是有城防營的五千人馬足夠了,實際上是怕蕭翦乘機安排手下,滲透進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要怎樣才能讓趙琢生答應西城門的增兵?蕭翦正考慮著,隻聽侍衛來報:“王爺,青牛觀的梅道長派人來了。”


    梅石溪是翼城城東青牛觀的主持,性子古怪不說,每天喝的醉醺醺,一副遊戲風塵的模樣。但他見識不凡,於武學上很有造詣,蕭翦很是敬重他,一向私交甚好。


    來人是梅石溪一個喚作“杜康”的徒兒,蕭翦常在青牛觀遇見他,故也識得。因為愛酒如命,梅石溪的徒兒都以酒命名,什麽“燒刀子”、“梨花白”、“滿堂春”等等,居然還有一個叫“女兒紅”的。想起這些,蕭翦就覺得好笑,覺得梅道長瘋玩的厲害。


    “我師父說,有要緊事和王爺相談,請王爺去一趟青牛觀。”杜康恭謹的說道。


    “他知道我這裏事多,為什麽不自己來?他不是一向喜歡王府的‘梨花白’麽?我一直給他備著。”蕭翦有些為難,現在非比尋常,要真有什麽事,自己不在,怎麽得了?


    杜康歎了口氣,道:“王爺還不知道我師父麽?昨兒晚上又喝多了,現在還起不了身。說有北洹的消息來了,因事情緊急,隻能委屈王爺走一趟了。”


    蕭翦知道梅石溪貪杯,經常宿醉不醒,今天好歹還清醒些,想來是記掛著翼城戰事的緣故。三個月來,因為被圍,消息阻斷。隻有梅石溪,仗著武功高,人脈廣,還時不時傳些消息給自己。這樣看來,還非得走一趟青牛觀不可了。


    正吩咐侍衛備馬,王府的侍衛隊長喬引良走上前來,稟道:“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見蕭翦點了點頭,喬引良上前一步,附到蕭翦耳邊,小聲道:“王爺,昨天晚上,太守府亮了一夜燈,人進進出出,隻怕有事。”


    蕭翦冷哼一聲,這個趙琢生,不搞點事出來就難得消停,好容易安生了三個月,現在又不安分了,難道北洹軍真有什麽異動不成?這麽想著,更覺得有必要去一趟青牛觀了。


    他吩咐喬引良道:“引良,你守在王府,有事去青牛觀找本王。”


    青牛觀在翼城的東北角,傳說是老子當年西行的路上住過的地方,還留下了一個煉丹爐,現在是觀裏的鎮觀之寶,輕易不給人看。


    有一次梅石溪喝醉了,對蕭翦說:“哪有什麽煉丹爐,不過是拿來唬人的罷了!老子當年西行,翼城還是片荒原,連人跡都不常見,怎麽就知道這個地方是老子住過的?瞎扯!”


    不過這青牛觀裏,倒是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梅花,一到冬天花開,就成了翼城的一道靚麗風景。來踏雪尋梅的人,順帶也會去三清殿裏燒幾柱香,這觀裏的香火也就旺了起來。


    卻說蕭翦一腳踏進丹房,就看見梅石溪斜臥在榻上,雙目緊閉,酒糟鼻子呼呼直冒粗氣,看樣子睡得正香。


    “梅老道,醒醒!”蕭翦用手推了推梅石溪,這家夥可別真睡著了,要睡個幾天幾夜,自己還真等不起。


    “來啦?”梅石溪忽然睜開眼來,坐起身來,看向蕭翦的眼神清澈見底,哪裏有半點醉意。


    蕭翦有些詫異,梅石溪居然裝醉,在他的印象中,不象梅石溪的做派。梅石溪為什麽要裝醉?還把自己叫到青牛觀來?蕭翦越想心裏越發有些不安起來,看向梅石溪的目光就有些複雜了。


    “為什麽?”蕭翦問。


    梅石溪皺著眉頭歎了口氣,這還是蕭翦第一次見他歎氣,印象中梅石溪要麽不理不睬,要麽嬉皮笑臉,皺眉歎氣和他應該不沾邊。


    “趙琢生要打開城門,迎接北洹大軍進城。”梅石溪的聲音一本正經,如同他的歎氣一樣,很少見。


    “祁浩天放下屠刀了?”蕭翦說不上是喜還是怒,就象一個經常做著的夢,因為擔心的太久,連自己擔心的初衷都忘記了。


    梅石溪點點頭:“一個姓鄒的少年說服了他。”


    蕭翦揚了揚眉,語氣有些了然:“能夠說動祁浩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梅石溪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個少年是祁浩天的女兒祁渺。”


    蕭翦一愕,問道:“怎麽說?”


    梅石溪緩緩說道:“十年前,祁渺被道門的一位尊長帶到了仙霞山。她此次回轉北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翼城的百姓。她以鄒世全兒子的身份,獨闖北洹大營,說服了北洹王,給了趙琢生一紙承諾,隻要開城門投降,就可以赦免全城。”


    “仙霞山?這麽說來她和你有些淵源了。你把我叫來,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吧?”


    蕭翦嘴角浮上了一絲苦澀,梅道長來自仙霞山的東華道,一向不插手塵事,這次果斷出手對付自己,隻怕與那東華道有關。


    “她是個仁義的孩子。來,老道今天陪你在這道觀裏品茶、喝酒,一醉方休。”


    梅石溪垂下眼簾,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他這話證實了蕭翦的猜測,也把蕭翦最後一點希望給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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