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停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向雲州城開拔去。到得城門口,麥蘇木是熟門熟路,出示了商隊攜帶的官文,順手也把一小錠金子塞到了守城門的那個小頭目模樣的叛兵手裏。那人點頭會意,一揮手,讓商隊進了城。


    這雲州城裏,麥蘇木也十分熟識,領著眾人來到西城區背街的一個客棧住下,那客棧老板是他的熟人。第二日,麥蘇木隻說是弟弟摔傷,要急著回家,請客棧老板幫忙把香料等貨物低價出售了,又帶祁渺等人買回了糧食、粗鹽、鐵器、布匹等物品,還為傷病的弟弟和小姐買了幾輛馬車和十餘匹上等的胡馬。


    私下裏,祁渺也吩咐眾人把那些首飾換了金銀,把路上要用的物品全部采買好。見這兩日無事,祁渺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第三日,天剛蒙蒙亮,眾人就起了身,往城外趕去。那守城門的叛兵,見這麽早就有人出城,很不高興。隻是一眼見到麥蘇木手裏的金子,馬上換了笑臉,略略查看了一下貨物,就要放行。


    就在祁渺鬆了口氣,暗自慶幸沒有遇到什麽意外,正準備出城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吆喝:“慢著!”


    眾人轉頭一看,隻見一隊身穿盔甲的叛兵騎馬過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須的中年軍官,剛才吆喝的便是這人了。


    祁渺挪前一步靠近了耶律衍,裝出照看他的樣子,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耶律衍方才聽到了那人吆喝,已經從車窗探出頭看清了來人,當下也壓低聲音說道:“此人名叫董忠,是劉氏部族一個將領李麻子的手下。此人剛愎自用,誌大才疏,隻順著他便是了。”


    祁渺點點頭,起身向眾人做了個不可妄動的手勢。麥蘇木已經迎了上去,王楫也提步緊跟在他的身後,手裏緊緊抓住劍柄。


    “給將軍請安了!”麥蘇木朝董忠行了大禮,滿臉堆笑、討好地看著他。


    董忠鄙視地移開眼光,掃了眾人一眼,大手一揮:“給我好好搜查,別把要犯藏了進去。”


    聽了命令,他身後的叛兵迅速散開,仔細查看駝隊的貨物。那些叛兵用刀四處捅破裝貨物的麻布袋,糧食、鹽撒了一地,慌得麥蘇木挨個兒向叛兵又說好話又行禮,還趁著董忠不注意,把那銀子往叛兵懷裏塞。得了銀子,叛兵們在探查時也不再故意損壞貨物了。


    一時半會,也就檢查完了。董忠見沒有查出什麽,似乎很有些不甘心,打馬走到耶律衍車前,命人將簾子掀起,仔細看了看滿臉病容的耶律衍,忽然用回鶻話問道:“你是什麽人?”


    耶律衍呻吟了一下,喘著氣用回鶻話回答:“我是商隊首領麥蘇木的弟弟赫克木。”他自幼好學,又占了高唐國是周圍多民族聚集之地的便利,這回鶻話也是通曉的,說出來聽著也很地道。


    董忠看了看他和麥蘇木的模樣,不再詢問,隻打馬轉到後麵一輛車前,盯著車不說話。


    一個叛兵上前把簾子掀開,露出了端坐在車裏的耶律述,他緊繃著一張冷若寒冰的俏臉,一雙湛藍清澈的大眼睛怒視著董忠,似乎很生氣。祁渺伸手搭上刀柄,暗暗注視著情況的變化。


    董忠可能不曾想到車中居然坐著這麽一個絕色的回鶻少女,略略有些發怔,隨即一勒馬繩,離開了那車。


    麥蘇木急忙跑上前去,陪著笑臉說道:“我家小姐是回鶻汗國內史大人的千金,今年才十二歲,小孩子家不懂事,將軍請別和她計較。”


    董忠冷哼了一聲,正待說話,隻見一人騎馬迎麵疾奔過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向董忠行了一禮,急促地說道:“董將軍,李大將軍請你回去,有緊急軍情商議。”


    董忠眉頭皺了皺,翻身上馬,以揚鞭打馬就往城裏疾馳而去,一幹隨從也上馬緊跟著他而去。


    祁渺見危險過去了,招呼眾人收拾好貨物,匆匆忙忙出了城。


    行到一處偏僻路段,麥蘇木才揮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手搭在胸前,低聲祈禱:“真主保佑,一切平安!”


    說完這話,他催馬上前,和祁渺並肩騎行,猶疑稍許,才開口說道:“我看小姐不象北洹人,倒和南靖的女人一樣。”


    “她是我們北洹的公主,怎麽會是南靖的女人了?”郭大智大聲抗議,那樣子很是氣憤,仿佛麥蘇木侮辱了祁渺似的。


    “北洹的公主?”麥蘇木驚訝得大張著嘴巴。


    “那當然,我們公主可不是一般人。”郭大智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轉眼瞥見王楫眼中閃過的嚴厲,方才嚇得躲到一邊不敢再出聲。


    “認識一下,我叫祁渺。”祁渺微微一笑。


    “你真是北洹的祁渺公主?”麥蘇木看了看祁渺,又看了看薛明他們幾個,有些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祁渺翼城一戰成名,他經常來往於西澤、高唐等國經商,自然聽說過。那些傳聞把祁渺說的神乎其神,現在看來雖然沒那麽神奇,卻也看著不象是普通人。


    祁渺點了點頭,繼續和麥蘇木閑聊。原來這麥蘇木家族本是西域世代經商的一個小部落的首領,回鶻打敗了他們部落,一族人被殺的殺,抓的抓,他祖父做了回鶻一個將軍的奴隸,還娶了一位女奴做妻子,生了麥蘇木的父親。


    後來,那個將軍的女兒嫁給了巴拉提的父親,他的祖父一家也陪嫁到了巴拉提府上。巴拉提的父親發現了他祖父的經商才能,讓他祖父做了商隊的總管。


    在回鶻,依靠巴拉提,生活上衣食無憂,隻是毫無地位可言。一次他父親無意得罪了一個貴族,弄得家破人亡。幸得巴拉提救助,他又和當年的祖父一樣,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繼續為巴拉提做事。這些遭遇,讓他明白,沒有地位活著是多麽的卑微,甚至還比不上一隻螻蟻。


    祁渺見他也算是一個經商奇才,有心籠絡,卻又覺得時機未到。當下也沒有明說,隻是一路上有意無意地和他閑聊幾句,讓他對北洹和自己的情況有個大致的了解。


    駝隊一路西行,經東勝順利進入了西澤。一路上因為有了麥蘇木照應,祁渺倒也省了心,隻顧查看沿途地形及風土人情,偶爾也和耶律衍聊聊中原文化,有興趣的時候,再教耶律述和小幺識幾個漢字、傳授一些用兵之道。


    王楫被耶律述纏著學武,在祁渺的授意下,也認真教授了一套刀法。就是薛明他們這些侍衛,一路上經王楫指點,功夫也大有長進。


    出了高唐國的地盤,祁渺等人也不再對麥蘇木保密。從郭大智的大嘴巴裏,麥蘇木知道了耶律述幾人的真實身份和遭遇,對眾人嘴裏祁渺出神入化的謀劃、王楫的飛櫞走壁很有興趣,聽了無數遍,也不覺得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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