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王子講完自己的親眼所見,大家都聽得睜大了眼睛。


    “想不到司馬相如隻在邛崍山學道三年,居然還有些本事了喲!”滇王莊懷楚說到,“但願他不要像唐蒙那樣武斷專橫了才好呢!唐蒙與我們的百姓對立,我們卻要恭恭敬敬迎接大漢朝使者。我真擔心範文傑借此蠱惑民心,那樣,我們滇國就完了,我也回不到滇國了呢!”


    “這個姑父放心,”諾蘇梅朵趕緊說,“家父既然要救司馬相如和卓文君,邛崍道人又教會了他一些本事,那他們一定是看中了他們的人品。何況我們早就知道大漢朝廷派使者來的目的是安撫不是問罪呢!要緊的是身毒、緬國一定會竭力挑起民眾與漢使的對立,還會設法把司馬相如他們在我們三個小國的地段除掉。如果漢朝出兵問罪,身毒、緬國可以就可坐收漁利!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了呢!”


    “哦,那我們該怎麽辦?”吳越皺著眉頭問,“不能讓身毒和緬國的奸計得逞喲!”


    “我們的族群都是從北麵遷徙而來的,無論如何不能依附南方對抗北國,何況緬國和身毒根本就靠不住呀!”蒙多懿德憂慮地說,“我們不僅要保證大漢朝使者的絕對安全,還要借助司馬相如的聲望,幫助我姑父奪回滇國,讓他和我姑姑回到滇國去!”


    “你姑父?滇王他……”吳國王子莫名其妙。


    “是這樣……”王子看著越國來的幾個人都在疑惑,隻得一五一十地把滇王的遭遇說了。


    “有勞越國王子了和岩將軍你們了!”滇王莊懷楚低著頭聽著,等蒙多懿德講完,便和莊威、莊嚴站起來,向吳越他們抱拳行禮。


    “有這樣的事啊,肯定是身毒和緬國策劃的,”吳越氣憤地跳了起來,“他們是想把越國、夜郎和滇國當作擋箭牌,當著他們反抗大漢朝的前沿呢!滇王放心,滇國的事就是越國的事,我們絕對要擰成一股繩,這樣才能共同圖存啊!”


    “那好,”滇王莊懷楚立即把臉轉向諾蘇梅朵,“人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看來還是由侄兒媳婦來做這個頭吧!我們都聽你的!”


    “這就是啊!”吳越立即讚同,“按照實際能力,誰也沒法和我這個……這個表嫂比!”


    “什麽?”諾蘇骨朵趕緊糾正,“該叫表嫂還是連襟,我和諾蘇梅朵可是不能再親了的表姐妹啊!”


    “連襟……是連襟……”蒙多懿德趕緊說,“可是我和吳越也是不能再親了的表兄弟呀!”


    大家哄堂大笑了起來。


    “說正事吧!”蒙多懿德看著大家都笑夠了,便嚴肅起來,“既然大家都選諾蘇梅朵為頭,那從現在起就得聽她的,梅朵兒,我們該怎麽辦呀!”


    “這……這裏隻有我姑和姑父是長輩,理應姑父為頭,不過我姑身懷有孕,姑父應該留下來照顧她,這樣嘛……”諾蘇梅朵看了看夜郎王子,又看來看越國王子,“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大男人,一致推舉諾蘇梅朵做漢使護衛隊的頭!”那兩王子不愧是表親,說話出奇的一致。


    “這——”諾蘇梅朵又看了看其他人。


    “我說妹啊!你就不要推了嘛!”諾蘇骨朵趕緊過來拉住諾蘇梅朵的一隻手,皺著眉頭說。


    “那行!”諾蘇梅朵隻得說,“我們明天順著五尺道向東,再乘大竹排沿赤水河順溜而下,這樣就能很快到達下遊的巴符關。在巴符關迎接到漢使後,再順著唐蒙修築的南夷道南下。”


    “行啊!”蒙多懿德最先拍手讚同,“這樣我們兩三日就可以到達巴符關了,我怎麽就想不到這些呢?”


    幾天以後,川蜀與夜郎的邊境上出現了一行人。他們騎馬趟過鬥折蛇行的赤水河,沿新修的南夷道往東南方走。


    這一段的南夷道穿行在蒼蒼翠翠的竹林中


    最前麵的那個人手執節符,年過三旬,肌膚依舊白皙,胡須飄飄,衣袂飄飄,頗又幾分仙風道骨,他就是漢朝使者中郎將司馬相如了。


    彎彎曲曲的南夷道在萬頃毛竹林中時隱時現,司馬相如一行人也時隱時現,馬蹄踏在石板鋪就的路麵上哢嚓哢嚓地響。


    “這條路喲,我們家老爺子曾經預言,說是修好後一定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哪裏想到今天這個鬼都嫌寂靜的樣子!但願司馬郎君這次出使能夠讓它又熱鬧起來!”


    說話的婦女竟然就是卓文君。她也是快奔三十的人,徐娘半老,卻還依舊是花容月貌。


    “是喲!”有人這樣回應,“卓老爺的生意被朝廷收為國有後,也還熱鬧過一段時間,哪知道朝廷要唐蒙將軍修什麽南夷道,直達身毒。這倒好,費盡千辛萬苦,往身毒的路才通,別人就把關門一閉,怒目相向,不願與漢朝往來了啊!”


    說話的人大漢朝宮廷第一勇士陳立,細高個子,身子無論從那個角度都是一個倒立的三角,渾身的肌肉詮釋著力氣。


    “有的時候啊!我……我們也需要從……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司馬相如卻說,“唐蒙是一元虎將,或許真是他的性格造成的呢!”


    “是啊!我們臨邛人也跟著鬧起來了呢!唐蒙真的不像話,仗著自己是朝廷命官為所欲為,就是我們家卓老爺子也不放在眼裏,”有人接過話題說,“司馬姑爺不出麵化解臨邛的亂局,不要說說服夜郎和滇國重開關隘,再與漢朝修好,就是大漢朝內部也難得平靜啊!”


    說話的是卓文君的使女卓春綠。


    司馬相如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騎馬在前,看著路麵寬平些時,他就放緩了馬的腳步,讓卓文君和自己駢馬而行。


    司馬相如的另一個侍衛李錄一言不發,卓文君還有一個使女卓秋紅也一聲不吭。


    再向前走,前方出現了一道山穀,路向穀裏蜿蜒。


    看看就到了前方的山丫。


    山丫兩邊都是絕壁,中間一關高聳。


    關門緊閉著,關樓上是“巴符關”三個大大的字。


    應該有人守關,但守關的人腦袋也不願意探出關牆看一眼。


    關樓頂端嫋嫋飛升幾縷火煙,大概是守官的夜郎士兵正圍著柴火取暖呢。是啊,秋天到了,天越來越寒冷。


    陳立和李錄攏著手要叫喊,卻被司馬相如搖了搖手止住。


    一行人立馬關下,看著關門。


    關門兩邊山崖上到處是青青的翠竹,它們在輕輕地搖曳著,拖著颯颯的風聲。


    關門無聲地表達著拒絕入內的意思。


    門上麵用朱砂畫著一個大大的符咒圖案,符咒圖案下麵的幾行小字倒是寫得明明白白--


    巴山黔水鬼方地,


    鬼方自有鬼畫符。


    念出鬼畫符中咒,


    鬼門自開君自入。


    司馬相如仔細看那符,還真是以“鬼”字為符頭,五個“鬼”字為符竅,四隻符腳西如鬼魅,飄飄飛飛,如同兩隻飛鳥並排著扇動翅膀和它的尾翼。


    “五行符?”司馬相如好像似成相識,他一麵看著符,數著符上的彎彎道道,與記憶中的口訣對應著--


    “開天門,閉地戶,留人門,切歸路,破鬼肚......這--不對呀!”


    這個中郎將又暗暗換了一個咒語:“開天門,殺鬼路,開地府,避人路,殺鬼卒,破鬼肚......”


    他一邊想著咒語,一邊數著咒符上的一筆一劃,“還是不對呀!數來不是多筆就是少畫,這是怎麽回事呀!”


    “我們還是敲門吧!”陳立等不及了,向司馬相如建議,“如果再不開,就由我和李錄爬上牆去,給司馬先生開關。


    “不,這一關都不能平和的過去,前麵關隘重重,我們怎麽能完成天子的重托?”


    “那怎麽辦呀,又不能變成鳥飛過去!”李錄沒好氣地說。


    “變成鳥飛過去?”一句話提醒了什麽相如,“這是南方朱雀所轄的鬼方,我何不問問這些鳥?”


    “問鳥?”那些屬下睜大了眼睛。


    司馬中郎將沒有回答。他從腰間扯出了一隻洞簫,叫眾人退遠,然後閉眼,凝神。


    簫聲嗚嗚咽咽,淒淒悠悠,蒼蒼涼涼。


    一陣風來,圍著司馬相如旋轉。


    風飄飄,年過三旬的司馬中郎將胡須飄飄,衣袂飄飄。飄飄的外形,飄飄的心智,飄飄的簫聲,整個大漢使者就成了一隻飄飄飛飛的大鳥。


    接著好多飛鳥結伴而來。它們踩著竹海翻騰的波浪,來到巴符關前,圍著司馬相如旋轉,鳴叫,與司馬相如的簫聲唱和。


    司馬相如隻管吹著他的洞簫,眼睛或睜或閉;那些鳥雀卻圍著他,翩翩複翩翩,舞蹈了起來。


    卓文君爽性跳下馬,在司馬相如的音樂旋律中,和那些小鳥一同起舞。


    山崖上邊的小草這時也跟著簫聲的節奏點頭複點頭。


    關門開始咯吱咯吱地響。


    洞簫如訴如泣,小鳥吱吱喳喳。關牆上麵的那些夜郎士兵這時探出了腦袋。


    “真的是司馬先生!”夜郎士兵有人心奮地叫喊。


    一曲終了,司馬相如把洞簫插回腰裏,走到關門前,他用中指指著關門上的咒符圖案,一氣嗬成,按著咒符的圖案畫著道道。


    口裏念念叨叨:“開天門,入地戶,進人門,走鬼路,過鬼方,行鬼路,聽鬼語,同鬼住......”


    卓春綠和卓秋紅呆呆地站成了兩根木頭。


    陳立和李錄也跟著發呆。


    巴符關戛然一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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