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終於熬到了值班的日子!


    這一段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自己的,她周邊人的,像一部高明的電影,永遠不讓你猜到下一幕,而下一幕永遠在你最意想不到的結點出現,既帶著蒙太奇般的玄幻,又烙印著現實主義的粗糲。


    秋樺被她的媽媽接回家去,臨走的時候,她向大家深深地鞠躬,說對不起。可是,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真的能從李猛和那女人風風光光的操辦婚事中清醒過來,看清那對新人的幸福是侮辱踐踏著她而生長起來的,真正知道自己在這場婚姻的鬧劇中扮演的什麽角色,而願意和“舊我”做個了斷,從而開始新生活。


    因為秋樺太需要愛情了,太需要婚姻了,這於她,就像拐杖,失去了這些自己是寸步難行的。有這些,她才感覺自己的世界是彩色的,如果沒有,她寧願自己也沒有存在的價值。而從來不去想,自己才是中心,或者,自己的含辛茹苦的媽


    。


    文玉一邊拖著值班室的地麵,一邊就把這些在自己的腦袋裏放映了一遍。她願意把值班這天當做一個句號,這一切事情的句號,同時,她也願意這一天的落幕,是一個嶄新的美好的開端:她就要回老家了,去向自己的爸爸媽媽交代,解開困擾自己的最大心結,雖然擔憂,但有弟弟的在前開路,文玉的心期待大過忐忑。


    “解決這個,我再全力解決房子的問題!”文玉在心裏給它們排了時間表。


    時鍾已經指向午後兩點了,離交班時間過去了將近四個小時,可另外一位值班教師還沒有到。文玉餓得肚子都已經不會叫了,她不想花錢叫份外賣,那讓她攢錢的計劃就不會很完美;而隻切盼著那位老師現在就出現在值班室的門口,讓她得以飛奔回家吞進早上熬好的米粥!


    但是,那老師還是沒有來。文玉不記得有多少次向著大門張望了,可是除了偶爾的汽笛聲,再也沒有什麽飛進這寂靜的校園。


    文玉又喝光了一杯水,在屋子裏轉開了圈,一動,肚子裏的水就“咣咣”作響,仿佛肚子裏裝了個池塘,她麵前那本攤開的“值班記錄”的登記欄裏寫的三個字:林玲,也不知道被文玉祈禱了多少遍。


    對於那三個印刷體字所代表的意義,文玉是不熟悉的,隻聽辦公室的人私下裏談起過:林玲老師是學校裏最能“請假”的老師,一個月四次的工間假是遠遠不夠的,她一個月就請了一個學期的儲備假!


    原因就是林玲老師是二婚,帶著兒子改嫁給帶著女兒的“三婚”,不必說,一個臥室的分配,已經半年都沒有解決;就是一個橘子,也有可能引發一張鬥爭。兩個孩子之間任何的風吹草動,立刻像過電一樣傳導到大人那裏,而這戰鬥立馬就升了級!但這兩個人還誰都不想再離婚,畢竟,離了,再結婚的可能,對誰都不大了。所以,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糾纏不清,籠罩著林玲老師的生活,而林玲老師就在這泥潭裏跋涉,而還沒有出現解決這一切的曙光。所以她自然經常請假,回去處理“家事”。


    打個電話吧?催一催,自己已經替值了這麽長時間,很夠意思了!柏校長剛來查過崗,問林玲老師怎麽回事?文玉不知道自己當時咋想的,就打掩護說,林玲老師到教學樓裏巡查去了,柏校長很滿意的離開了。那要不,給柏校長補打個電話?自己馬上就可以回家,但文玉的手卻沒有按下“撥出鍵”,她不相信“林玲”是故意要占她這個新人的便宜,她更不想驚動柏校長,那樣,這個同事,立刻就會被扣上“漏崗”的帽子,那是要受到嚴厲處罰的。


    算了,大不了,自己再餓三小時!這樣一想也好,最起碼,文玉的心,穩定了下來,不去向那大門望眼欲穿了,文玉索性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哢嚓!”,門禁那裏突然一響,一個黑影像箭一樣,射進了值班室!


    “不好意思啊,文玉啊!你是叫文玉吧?家裏有點事,實在脫不開,忙得我連電話也忘記打……”那新進來的人,一疊連聲的解釋著。


    “林玲老師?”文玉試探著叫道。


    “是我!是我!叫我林玲姐吧!”那人應道。


    “沒事的,林玲姐!”文玉一看到人來了,胃的“告罄”的痛苦,竟然減輕了許多。


    “那個……那個……”林玲姐環視了一下值班室,剛剛拖掃過的地麵散發著水的清涼,桌子上整整齊齊的碼著剛接收的文件報紙,林玲姐的目光最後就落在了“值班記錄”上。


    文玉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林玲姐!柏校長查過崗了,我說你在教學樓巡查,柏校長很高興,就走了,另外,值班記錄我已經都替姐簽好了,下午接受的一些郵件,我也都簽的是姐的名字——姐放心,沒有事的!”


    “文……文玉……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大家都說新來了一個建設局的老師,特別好——我這一天,糟心事太多,也沒有過去看看妹妹……”林玲姐的感謝是像黑土地上落的雪,明顯而醒目的。


    文玉就想起傳言了,看來是真的,也就不好再問。正準備收拾一下東西回家,林玲姐就長歎了一聲,“哎,糟心的事,太多,太多啊!”


    文玉不好就走了,隻得又坐了回來,但實在不知道話題的方向,隻好用“笑”抵擋這一尷尬。


    但林玲姐是不需要文玉說什麽的,她的被這複雜的家庭組合搞得憔悴的心,是需要一個傾瀉的出口的。她不能和辦公室的人談,除了貢獻談資,她的掏心挖肺對人家沒有半分益處;她不能和領導談,領導已經無數次的調解過了,但n+1次,她是無論如何再也張不開口了;她不能和鄰居談,鄰居是巴不得她們家天天“武鬥”的……


    但現在文玉就在她的麵前,雖然素昧平生,但這個安安靜靜的小個子,麵對她的遲到,沒有像別人那樣把催促的電話打得山響,也沒有告到領導那裏讓她吃癟,並且還替她圓謊和幹了活,她的被折磨得有些粗糙的心,立刻就有些柔軟了,或許還想進一步的解釋一下自己遲到了這麽久的有心可原吧,林玲姐開了口。


    “一百塊錢!就一百塊錢!文玉,今天我們家差點沒有翻天!”林玲姐的嘴像開了凍的河,嘩啦啦的流淌了。


    “過年,我們回我媽家,我二舅,也就是孩子的二舅姥爺,從內蒙過來,我二舅多少年都沒來了,條件也不好,根本也不知道我又結了婚,就隻準備了我兒子一個紅包,一百塊,還是來之前我那弟弟給封好的——這就沒有他姑娘的份兒。當時大家也都把話說開了,誰也不能逼著七十多歲的老人再掏包!”、


    “當時他和他姑娘也沒有說什麽,我以為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可今天早上他姑娘說想吃早市的小籠包,他去給買;我就說,一捎給兒子,就是我孩子,也買兩屜包子。等他回來,我一看,他給他姑娘買的是牛肉餡的,而給我兒子買的居然是……”


    “文玉,你猜猜是什麽餡的?”林玲姐突然發問,餓得昏頭漲腦的文玉哪裏還有思考的能量,隻能咧了咧嘴。但其實文玉多心了。林玲姐是並不需要文玉答案的,“是蘿卜粉條的!我問他,這是為啥?你知道那天殺的損賊說什麽嗎?他說,你二舅過年不是給你兒子100塊錢嗎?用那個買牛肉的小籠包啊!”林玲姐大喊了起來,憤怒讓她的眼中含了淚,“這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不是男人!連個好婆子都算不上!”文玉如果肚子飽飽的,她一定會這樣說,但現在她不敢冒這個險,“林玲姐,想開些吧!餡子!小事!關鍵一家人……和氣……咕嚕……咕嚕嚕……”這末一句是肚子代替小籠包打抱不平,替文玉說出來的。


    “哎呀!文玉,你不會還沒有吃飯呢吧?”林玲姐突然醒悟過來,她的中午缺席,是占用了文玉就餐時間的。


    “沒事!餓過勁兒了!”文玉口鬆心虛的應道。


    “哎呀!文玉!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我還拉你嘮嗑!”


    當東倒西歪的文玉一口就喝下那碗粥,兩口就吞掉一個饅頭的時候,五點的鍾聲已經響起——晚班也已經下了,林玲姐估計都到家了。


    還是有些餓,文玉又想下點麵條填補虛空,剛站起來,電話響了起來,文玉隨手一接,竟然是林玲姐:“文玉啊,我給你點了外賣,還有一些水果,幾分鍾就到,你接一下啊!另外,我聽說你住在一個沒有暖氣的房子,那冬天怎麽行?我有一個房子,空的,屋子裏家具什麽的都是現成,你隨便用,如果你不嫌的話,你就隻需要交了取暖費,隨時都可以去住!”


    “福音!”文玉的腦袋裏閃出這樣的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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