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現在不配擁有這個機會!”


    “這是答案嗎?”


    “是的!”


    傅雲澤沒有再說話,他把兩隻修長的手交叉著拄在桌子上,低下頭去仔細的看了起來,仿佛他是第一次見到一樣,許久,傅雲澤緩緩的問道:“文玉,你看我的手好看嗎?”


    文玉不用再看,就知道,那雙手白皙、修長、指節光滑圓潤——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文玉就偷瞄過無數眼的——“好看呀!就是長在一個男生的身上有些暴殄天物!”


    文玉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僅有些粗糙、幹裂,指甲縫裏還有點黑黑的東西。文玉想起,這應該是在那大媽家的那間屋子裏搬動家具的時候,帶回來的。自己剛剛太餓,沒有注意這些,現在看到,真是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剛剛他替她擦手的時候,有沒有見到。


    “現在看,它確實比你那雙小黑爪好看……”傅雲澤放下手來,而笑著看向文玉道。


    這麽說,他什麽都看到了!這樣一想,尷尬竟然被升騰出來的一股怒氣驅散了,“嘲笑我嗎?我這是剛剛幹活……”


    文玉索性將自己的“小黑爪”攤開來,直伸到傅雲澤的眼前——可是,被他一把攥住了!文玉想往回撤,可是他輕輕的請求道:“如果你不撤回去,可以換一個故事聽,是關於握住你的這雙“爪”的……”


    那聲音裏竟然有著說不出的疲憊與蒼涼,這像一根釘子,將文玉定住了,而真的沒有抽回手去。


    他就這樣握著她的手,緩緩的講起了他的故事:“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在大年夜被掃地出門嗎?遠遠近近樓房裏的燈光還在閃爍,可惜沒有一扇是為我點亮的;爆竹的聲響隻是偶爾傳來,可惜歡樂和我絕緣空氣中滾來滾去都是刺鼻的硝煙的氣味——所以我估計午夜是已經過了的,我又冷又餓,且身無分文,因為我的手表,包括我的錢包,也被一並扣留了的……我帶著我的那包書,縮在一家店鋪的雨搭下麵,在新一年的淩晨,我卻在想我該用哪種方法才能夠比較體麵的去死……”


    “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我的褲子口袋有輕微的振動,就用這雙當時凍得有些麻木的手,費力的掏了出來,結果驚喜的發現,那竟然是我的手機——可心媽媽還是有些粗心,居然忘記搜我的身了——看到手機,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我又不想死了,寒冷和饑餓就命令我拋開可伶的自尊,打開了手機,按下了那個求救電話……”


    “民政局我是不能回去的了,我就住在我恩師為我暫借的一個單位的值班室,但是我堅持一日三餐自給自足。為此,我做過家教,發過傳單,送過快遞……那一陣子我的手,比你的還要不堪,滿手的老繭,哪裏還像個讀書人的樣子?有一天,這雙手因為白天搬箱子砸了一下,幾乎連筆都握不住了,我就這樣抱著我的手,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實實在在的嚎啕痛苦了一回。三年,我的三年就是這樣度過來的,這雙手,不僅掙來了我的饅頭米粥,也掙來了我的法學院的博士證書……”


    傅雲澤停下話來,而將文玉的手攤開來,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輕輕的撫摸著,笑道:“這回,這小爪的主人,底氣十足了吧!”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過了好久,文玉輕輕的說道,而想起自己不是也曾有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嗎?”,自己不也曾在暗夜嚎啕過嗎?我們原來真是一樣的人!文玉不禁握了握那隻手——好軟好暖的手。


    “被感動了嗎?這可是一個窮小子逆襲的勵誌劇情啊!”傅雲澤笑道。


    “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即使不用這激將法!”文玉也笑道,心裏的那股子自卑,竟然就煙消雲散了。


    “也真是奇怪,你是不是鑽到我的肚子裏了,怎麽我怎麽想的,你都知道?”傅雲澤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


    “是你剛剛裝進去紅燒肉的那個部分嗎?”文玉也指了過去——他真適合藏藍色——文玉偷偷瞥了一眼那熨帖的襯衫上的藏藍色扣子,暗暗想到。


    “你呀!”傅雲澤大笑了起來,而起身給文玉的杯子注滿,看著文玉喝了一口,而又提起話來,“文玉,買個房子,安定下來吧!”


    一股混合著委屈的怒氣,就像這茶杯裏的熱氣一樣,直竄了上來,“我不知道買房子嗎?我能賣得起嗎?”淚,幾乎就要決堤而出,文玉硬生生的將它們堵塞了回去。


    傅雲澤輕輕的歎了口氣,走到文玉的身後,想伸手摸摸文玉的頭——文玉憤怒的將那隻手撥開了。


    “你怎麽像個炮仗,蘸火就著啊!你讓我把話說完啊……”


    “說!你想說什麽?”文玉決定不再禁錮淚水,而讓它們肆意的流淌下來,那麽多的委屈艱辛,文玉都想讓它們統統釋放出來,而好讓自己輕鬆一下。至於為何要在傅雲澤麵前撕下那層痛苦的偽裝,真是文玉自己也解釋不了的。


    “那我給你買呢?”


    “不要!”文玉氣衝衝的道,“這是什麽狗屁主意!”


    “看來這個解決不了問題,那果真是狗屁主意了——那如果有一間房,有床有桌要陽光,還是你能夠付得起的,你肯買嗎?”


    “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文玉不由得擦了擦淚,而轉頭問道。


    “那你先答應我,不要再哭了,好嗎?”傅雲澤輕輕的拍了拍文玉的頭,柔聲道。


    “好!如果沒有,我再哭也不遲!”


    傅雲澤無聲的笑了笑,一邊將文玉散亂的頭發,重新梳理著,一邊道:“我有個朋友,是開發商,他有一個小戶型的樣板間要賣,裏麵都是較高檔的裝修,直接就可以入住,而首付隻要一萬——那你還想不想哭了呢?”用一根皮筋箍住了文玉的頭發,傅雲澤偏過頭笑道。


    “真的假的呀?小戶型的首付也要七八萬啊,何況裝修好的?”文玉有些不太相信。


    “樣板間出賣,肯定會是便宜一些的——何況是我的朋友?”傅雲澤一邊滿意的端詳著自己的“發藝”,一邊道。


    一萬!文玉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雖然自己肯定拿不出,但是自己可以去借!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好!我買——但是,我又欠你一個人情,書的那事……”


    “不急,連書,你大不了,請我兩頓火鍋好了!”傅雲澤笑道,“德懿這千裏眼順風耳,把你的話一字不漏的都傳到我耳朵裏了!”傅雲澤笑道。


    “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文玉想要客氣一下,可傅雲澤卻擺手阻止了她:“別急,我還有附加條件……”


    “附加條件?”文玉下意識的裹緊了自己的衣服,警惕的問道。


    “怎麽小兔子一下變成了小刺蝟?”傅雲澤大笑了起來,“”我喜歡你,但是我一定會等著你長大,長大到你可以和我勢均力敵的時候,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所以,我的附加條件是,你不僅要考上師大的碩士研究生,並且我要的是全日製研究生;還有,研究生考下來,我要你再考博——這條件可不低,你最好考慮清楚,怕了,就還是明天去和你的大白鵝做朋友的好!”傅雲澤暗暗的有些緊張的問道。


    “拉鉤!”文玉立刻拉起了那雙白皙的手道。這是文玉不用太考慮的,這就是她原本給自己製定的規則。隻不過,她的計劃是先考取在職研究生,畢竟自己需要先吃飽飯活下去,但“到時再說”,文玉想到。


    傅雲澤暗暗鬆了口氣,而也愉快的叫道:“拉鉤,誰反悔,誰是小狗!”


    第二天,當文玉站在那間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屋子裏,而聽到可以允許她半個月之後再付那一萬首付的時候,激動得差點大叫起來。


    傅雲澤帶文玉辦好貸款手續,而將鑰匙親手遞過文玉的時候,順手又遞過來一張銀行卡,說是他們昨天吃飯的那家飯店的老板,因為他曾經替她打贏過官司,送給他的“友情卡”,“我拿著也沒用,給你吧,不想做飯,就去那裏吃——反正不吃白不吃!”傅雲澤笑道。


    疲乏,像潮水一樣席卷了傅雲澤的全身,他靠在高鐵的靠背上,眼前是轉瞬即逝的景物,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像這窗外的景物一樣,在他頭腦中快速閃過。


    最初,他以為那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債務糾紛的案子,除了違約金有些巨大之外,他並沒有發現其他。可是,隨著調查的深入,他漸漸發現這背後那觸目驚心的權錢交易,也漸漸知道了,為什麽恩師一定要他接這個案子:因為對手,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那個位高權重的前嶽父。


    他不知道自己的結局如何,所以,他必須先安頓好文玉,他不要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人,再經曆任何的苦痛。那房子,是他打遍了幾乎所有的房產中介電話,而尋覓到的。他跑去看了房子,當即就付了全款,而要求隻有一個,配合自己演一出給文玉看的戲。


    那張銀行卡,也是他預先存了錢,而且,文玉所謂的“還款賬號”就和這張卡掛靠,文玉每個月還的一千多塊錢貸款,立刻就會從房產局的那個賬號轉到這張卡上。


    “二十多萬,至少可以保障文玉衣食無憂……”傅雲澤滿意的想到。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傅雲澤低頭一看,是一條信息,文玉發來的,隻有一句話:“我等你回來!”


    銀行外,文玉攥著打印出來的流水賬單,明白了一切,而沒有了以往的抗拒,這個債,她願意償還,用自己的後半生。你一定是從雲端下凡恩澤我的!文玉這樣想著,按下了信息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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