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相歌回到山洞的時候,天色漸亮,他輕輕搖醒熟睡的依然。“已經四更了嗎?”依然迷迷糊糊地問到,那是他們約好的時間,一起去萬靈寺偷經書。樓相歌告訴她經書已經到手了,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他拉著她繼續跑著,直到再次跑到山腳,路邊的樹上拴著兩匹馬,看到他們到來,飛塵蹭了蹭星躍,打了個響鼻。牽過馬,兩人飛快地往城裏奔去。


    客棧裏,樓相歌把剛到手的法華經第二卷遞給依然,說:“打開吧,看看能找到什麽線索。”聲音裏有難以掩蓋的疲憊。依然接過包裹放在案上,她讓他坐在床邊,拉過他的的左手,撩開袖子,解開已經染透了血的布條。依然的眼裏浮過一絲心疼,用手帕在傷口周圍輕輕擦著,又拿出一個小瓶,把裏麵的白色粉末倒在傷口上,再小心地包紮好。“下次別這樣了。”她起身背對著他說道。


    “我先補個覺,你困了喊我。”樓相歌脫了鞋和外套,拉過被子躺倒在床上,看了眼依然的背影,安心地合上眼睛。


    她回身替他拉好被褥,溫柔地說:“你安心睡吧,我就在旁邊看書。”


    樓相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陽光從窗縫間擠進來,射出一束明亮的光,依然把案幾挪過去,借著光繼續翻看著經書。他知道她是怕他睡不好,走過去把窗推開,頓時屋裏明亮了許多。


    放下手中的書,依然伸了個懶腰,看著在她對麵坐下的樓相歌問:“睡得好嗎?餓了嗎?”


    “嗯,我去買些飯。”樓相歌笑著說,站起身往門口走去,又停下回頭問,“青椒牛肚、紅燒鯽魚,你還愛吃嗎?”


    征了一下,依然甜甜地笑著點了頭。


    吃過午飯,樓相歌讓依然小憩一會兒,他們要去的寺廟並不多,不急著趕路,等休息好了準備出發去舞陽縣待上幾天打聽周圍寺院的情況。


    將經書包好放在床頭邊,依然便睡下了。等她睡熟了,樓相歌輕輕關門離開了客棧,往他和鍾薄雪約好的地方走去。


    一個不起眼的酒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周圍人聲嘈雜,她坐在那安靜地喝茶,等樓相歌走近了方才直起身子,叉手行禮:“樓公子可是又有所發現?”


    搖了搖頭,樓相歌告訴鍾薄雪自己正在進行一項任務,尚不知道是否與“孤鴻”的身份有關,但即使不是,也肯定有什麽重要意義。“你們若查出了‘孤鴻’的身份,準備怎麽辦?”樓相歌問道,在依然告訴自己她懷疑“孤鴻”是朝中要員之前,鍾薄雪也有此猜測,她說他們要扶助新帝,鏟除暗中培養自己勢力的大臣,但是樓相歌這次問她,“不管他是誰,江湖勢力都能如此,朝中的力量也許更甚,你們要怎麽動他?”


    “所以,我們才要依靠你。”鍾薄雪拿出了一個盒子,遞給樓相歌,“這裏是半顆反魂丹。”


    反魂丹,取材自西海反魂樹,據說死者在地,聞香氣乃卻活,不複亡。聽起來很是神奇,但怕是與傳言中武帝從月氏國得到的三枚返魂香混淆了,眼前的反魂丹確無起死回生的本事,然能解百毒,包括這叩心蠱的蠱毒。


    “這反魂丹也是從武帝那留下來的,一共三顆,他自用了一顆,一顆不知下落,這是最後一顆了,沒有辦法,我隻能為你爭取到這麽多,剩下的半顆,隻有等你任務完成,正式加入我們,上頭才會給你。”


    樓相歌打開看了一眼,問:“這半顆能起到什麽效果?”


    “下了叩心蠱之人一月不服解藥不會立刻斃命,隻是痛苦異常,連續兩個月不服才無藥可救,若將這半顆反魂丹服下,叩心蠱的毒就不會再威脅性命,隻是……每月到了服藥的時間還是會忍受同樣的痛苦。”鍾薄雪的臉上全是內疚,手指緊緊地捏住衣袖。


    “沒關係,”樓相歌投以溫柔的笑容,“你已經費心費力了許多,有這半顆已經太好了,等我有了新消息,再聯係你,我現在得趕緊回去了。”


    目送樓相歌離開的背影,鍾薄雪舒展的眉頭又悄悄蹙緊,她摸著衣袖裏肘下的另一個小盒子,心裏說,對不起,我現在真的還不能給你,但最終我一定會給你的。


    回到客棧,剛推開門,樓相歌便覺得不對勁,依然靠坐在床上,手裏握著藥瓶,空氣裏有一絲血腥味。


    他急忙關了門跑到床邊,看著她有些發白的臉,問她怎麽了。


    “剛才,有人進來。”依然的表情也很迷茫,“我本以為他是衝經書來的,便忙著護書,但是看樣子他隻是來殺我的,招招都是下死手,幸而他功夫不精,我隻是由於剛醒,沒反應過來受了點輕傷。”


    “輕傷?”看著她的臉色,樓相歌顯然不信,撩開她在他進門前慌忙拉上的衣襟,看到左肩上搭著一塊布,已經被血染紅了,揭開布看到一道半尺長的劍傷,幸而是躲開了這一劍,傷口並不深。


    樓相歌喃喃地自語著什麽,皺著眉為她擦拭著,拿起那個小瓶子,裏麵還有半瓶金創粉,他輕輕倒出一些撒在傷口上,再拿過一條幹淨的布仔細纏住,輕輕將衣襟拉好。這才抬起頭看著依然,“你每年要用多少瓶這藥啊?”可能意識到剛掩藏下去的心疼又要流露,樓相歌忙說道,“算了你不用回答。”起身走到案幾旁倒了一杯水,舉起杯子對她說,“過來喝杯水。”


    “你不能拿過來給我嗎?”依然靠在那裏看起來並不想起來,難得見她撒一次嬌,樓相歌恨不得立刻把水送過去親手喂她喝下,但是他搖了搖頭,“按照您的要求,我們不應該如此親密吧,依然姑娘?”


    彎腰把杯子放在案幾上,樓相歌慢慢走到窗前,把窗戶拉上,聽到她的腳步聲停在桌邊,他用幾乎算是飛快的速度衝過去,用纖長的手指瞬間落在她的神闕穴和肩井穴上,一邊接過從她失力的手中差點掉落的水杯,一邊托住她因為麻木而倒下的身體。


    “對不起,君影,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這樣做。”說著他拿出那半顆反魂丹,捏開她的嘴塞進去,再用剛倒的那杯水將它衝下去。依然即刻猜到了自己服下的是什麽,吃驚的眼神慢慢變得悲憤起來,看著淚水慢慢溢出眼眶,樓相歌緊緊地抱住她撫著她的後背說,“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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