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錦彩帛取了繡了火鳳的大紅蓋頭,輕輕蓋在我的頭上。


    這蓋頭倒是很寬大,蓋下來直垂到腰間,別說是看臉了,就是我交握在胸前的雙手,也被遮的嚴嚴實實。


    彩錦彩帛,一左一右虛扶了我起身,往門外走去。


    出了殿門,我懷裏便不知被誰塞了一條紅綢,紅綢另一端抖了幾下,一道炙熱的目光向我看來,像是要在火紅的蓋頭上灼出個洞來。


    我暗道:這鳳帝真是臉皮太厚,一點也不知道害羞矜持些。


    一路被紅綢牽著向前走,彩錦彩帛起初還在我左右虛扶著,周遭也盡是些恭賀欣喜之類的熱鬧喜慶。


    漸漸地不知何時彩錦彩帛,都失了蹤影,耳邊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紅綢鬆了往前拉的勁力,我垂眼看到一角火紅的袍角劃過,身邊便多了一人。


    一陣鳳凰花的香氣,淡淡的沁了過來。


    一隻修長溫熱的手,探進蓋頭,不容抗拒的牢牢地抓了我的手,語氣倨傲霸道:“娘子,接下來你我二人要上這朝天闕,這闕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玉階。


    你我攜手同行,走完這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玉階,到得闕頂玉台,拜過九重天,滿飲百子酒合衾酒,從此永不相負,共赴鴻蒙。”


    我隔著蓋頭輕輕點了點頭,手上大力傳來,這倨傲霸道的鳥竟然狠狠的捏了我手一下。


    另一隻手牽著紅綢,一隻手受製於人,我暗道:還沒禮成呢!這倨傲霸道的鳥,就敢家暴,此風斷斷不可長!


    料定身後應有眾人觀禮,不好明麵上施為。


    我蓮步輕移,狀似嬌弱的向這死鳥身邊依偎去,裙擺之下,確是一腳結結實實的踩在他的鞋子上,用力左右扭了扭,又前後碾了碾。


    旁人看去,隻當是新嫁娘嬌羞,偎在新郎身旁撒嬌。


    耳邊傳來男子愉悅低沉的笑聲,鳳凰花的氣息變得濃鬱起來。


    我不覺有些微醺,恍然覺得這笑聲好生熟悉,定是在哪裏聽過。


    細細的想,又覺得定是自己的錯覺。


    自從初醒以後,見過的雄性除了我那木著一張臉的爹,便沒見過第二隻。


    又何來談,聽過這倨傲霸道的鳥帝的笑聲。


    手上傳來溫熱的力度,示意我要開始登階,我輕輕甩了甩又開始微痛的頭,趕緊提步跟上身邊這喜怒無常的鳥。


    耳邊傳來低低的詢問聲:“怎麽了?娘子可是乏了?”


    “沒事,隻是頭有點疼。”我一副溫柔恭順的回答道。


    手上的力度微微收緊收緊,又輕輕放鬆。


    不知道我這句話,又拔了這隻鳥的哪根毛,惹得他又炸了毛!


    我不耐道:“這親,你到底成不成。你到底是來娶我的?還是來捏著我手玩的?


    若是不情願娶隻雞回去做鳥後,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你不願娶隻雞,我還不願嫁隻鳥呢!”


    耳邊又傳來他愉悅低沉的笑聲。


    “以後娘子若是再頭痛,一定要告訴為夫,為夫有上好的丹丸,可以緩解娘子的頭痛頑疾。”


    這聲倒是溫柔燙貼。


    我便不和一隻鳥計較,徑自提步摸索著上了一階。


    他自然提步緊隨。


    有了先前的一番交鋒,我倒是徹底鬆弛下來,不在端著一副溫柔賢良的羞澀新婦模樣,閑庭信步的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又覺九千多階,一路悶頭攀上去,甚是無聊。


    低低道:“哎!這個前階漫漫,我都要嫁給你了,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家裏有幾口人,兄弟姐妹幾個?


    父母高堂如何?


    喜甜喜酸?


    喜歡什麽顏色?


    身高體重三圍各是多少?


    幾個鼻子幾隻眼睛,可有三頭六臂?


    聽說你們鳥族,有的竟然會生有九個腦袋,這九個腦袋是怎麽吃飯的?


    用一隻碗還是九隻碗?”


    身邊人,良久都沒有回答。


    我便也收了聲,悶悶的隻專心得跟著他的腳步,一階一階的往上攀登。


    清風在我身邊輕輕掠過,七彩祥雲一簇簇的從我落下的鞋履兩側調皮的升騰。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輕道:


    “我沒有父母,是一千年前族裏長老,在棲凰峰頂的玉塚前撿到的。


    因我生來羽毛紅豔似火,鳳翎七彩耀目,長老們便給我取名鳳霓。


    至於,長相身高什麽的,禮成後,娘子自然就知道了!”


    “鳳霓!倒是個好名字,美豔的緊!”我毫不吝嗇的點讚。


    “娘子的閨名,也甚是動人!”這鳥也積極禮尚往來,回讚。


    我的閨名?


    從初醒開始,我就一直有氣無力的的昏睡,僅有的清醒時間,不是在接受我娘的遊說洗禮,就是在頭疼欲裂中苦苦掙紮。


    彩錦彩帛,又一直都是口稱聖女,倒是真的一直沒有聽誰說起我的閨名來。


    我到底叫什麽名字呢?


    我認真地想啊想,想啊想,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種事情又不好意思開口去問身邊的鳥帝,顯得自己像個智障,正在成婚的人,竟連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此時,我與那鳥帝,已攜手攀到朝天闕的正中,周遭祥雲環繞,想必是已置身在茫茫雲海。


    我想,興許到了闕台,我突然福至心靈,就想起來自己到底叫什麽名字了。


    正專心致誌的低頭想著我到底叫什麽,忽聽得一陣風動雲湧,好似有什麽飛了過來。


    抓著我的大手一緊,就聽身側不遠虛空處,一道極動聽,又極熟悉的聲音委屈道:“小花,你又要和別的男人私奔,舍我而去麽?”


    小花!對,我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心裏沒來由的鬆了口氣,繼而就是說不上來莫名其妙的欣喜。


    我顧不得左手被攥緊的疼痛,抬手就掀了蓋頭,朝著聲音來處望去,歡喜道:“對對對,就是小花。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隻見玉階一側虛空處,一架通體雪白的雲輦停在那裏,上麵立著一白衣男子,芝蘭玉樹,緩帶輕裘,肆意風流。


    見我竟猛地掀了蓋頭,露出麵容,一雙桃花眼猶如吸納萬千辰星,光華流轉。


    默默相對無言。


    白衣男子對我遙遙伸出手來,我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猛地手腕處大力襲來,一身火紅的身影從身側跨出。


    抬手把我掀落得蓋頭蓋好,把我整個人罩在身後,隔絕了我的視線。


    倨傲聲音裏壓抑著一絲暴怒,“雪帝大駕光臨,不知是來此觀禮,還是別有所圖?”


    “都不是,前幾日府上有隻雞走失了,孤是來抓小雞的。”那個叫雪帝的一派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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