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的望向隊伍最前頭,騎在赤焰黑麒麟背上的那個熟悉的玄衣身影。


    他此刻,正低頭專注的看著懷裏抱著的火紅繈褓。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緩緩抬起頭來,一雙鳳眼墨色深幽,魔氣四溢,凝著我道:“凰兒,怎麽辦?我們的鳴兒死了!他死了!”


    我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無力支撐,癱坐在喜台之上。


    鳳霓聲音裏滿是恨意,接著道:“凰兒你知道是誰殺了他麽?就是你身旁的這個溫文爾雅,道貌岸然的雪帝。


    他怕我和鳳鳴阻你和他成婚。


    趁我被你扔下落凡台,又因強行涅槃勢弱,追下凡界,滅了我的火鳳元神,殺了我兒,一劍隕兩命,端的是心狠手辣,好算計!。”


    魅璃冷聲道:“魔君宵寒,千年前奪舍鳥族初生火鳳,把鳥族收為己用,近日又收服雞族,妄圖裏應外合,奪我仙界。我仙界眾人人人得兒誅之!”


    鳳霓狂笑道:“是,你是仙,我是魔。


    你仙風道骨,正義凜然,我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而後快!


    不知雪帝是活的太久了,記性不好,還是刻意隱藏!


    三千年前,離淵之戰,我可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你我攜手,讓丹凰誤會了時任魔君的我的孿生兄長宵墨,欺騙她的感情,接近她,利用她奪取鳳族鎮守的離淵秘鑰,進攻仙界。


    進而導致,丹凰殤心蝕骨,與我兄長在離淵深處同歸於盡。


    你我傾盡全力,才保得丹凰三魂不散,曆經三千年才得以重新凝魄轉世。


    難道這些雪帝都忘記了?”


    我隻覺一顆心生生被誰用刀剜了去,又疼又冷的渾身發抖。


    識海中一陣波濤翻滾,周遭的一切都離我那麽遠,隻有鳳霓懷裏的那個火紅繈褓,分外耀眼。


    我麻木的走下喜台,往那個火紅繈褓處走去。


    手臂被誰緊緊抓住。


    身體被誰撈回懷裏緊緊箍住。


    又是誰聲音痛苦艱澀的在我耳邊喊著:“丹凰!丹凰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的!”


    是了,當初在離淵深處,宵墨就是這樣緊緊地把我箍在懷裏,在我耳邊不停地喊:“丹凰!丹凰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的!”


    哈哈······哈哈······我當時是怎麽做的來著?


    對了我當時就是像我現在這樣舉起赤霞劍,決絕的從我的身體刺了下去,然後耳邊再沒了這讓我有剜心之痛的聲音。


    果然,這次那個讓我心痛的聲音也消失了。


    我又重新獲得了自由,隻是這自由怎麽還是這麽痛!


    我摸索著,拔出赤霞劍,忍著胸口處的疼,一步一步向著那火紅繈褓走去。


    這下沒人再抓著我了。


    我走啊走,眼看著那火紅繈褓離我越來越近,我也越來越冷。


    一個身穿玄衣的男子,懷裏抱著那個繈褓,騎著麒麟向我奔來。


    我迷蒙著看向他的雙眼,好一雙漂亮的鳳眼!


    我滿心歡喜,想著我一定要帶這雙鳳眼的主人,去棲凰峰的鵲橋上並肩看漫山遍野的鳳凰花。


    然後我就被抱了起來,真的聞到了鳳凰花的香氣!


    懷裏還被輕輕放進了那個我心心念念的火紅繈褓。


    我低頭,看著懷裏安安靜靜,不再手舞足蹈,揮舞著小胖手,掙紮著往我懷裏尋奶吃的小娃娃,覺得世界都被雨水給淹沒了。


    我怎麽擦,都擦不幹淨眼裏瓢潑的雨水,看不清楚懷裏的娃娃。


    我依稀記起,從他出生到現在,我從未親過他。


    就是抱,加上這一次,也僅抱過兩次!


    一次初生,一次已死。


    我的雙眼燃起了赤紅的火焰。


    我輕輕推開了身後那個長著一雙好看鳳眼的男人。


    抱著懷裏的娃娃,飄到虛空,火焰已燒到我的周身。


    隔著赤紅的火焰,我看到有一玄一白兩個身影向我飛來。


    我仰首,向著九重天發出一聲尖銳的鳳鳴,燃燒盡了最後一根翎羽。


    九重天之上,還有一重極樂境,是為第十重。


    極西,有菩提寺一座。


    寺前有一株極粗的梧桐樹,樹下的蓮座上,坐著一長眉老者,各有兩個仙童侍立左右。


    老者既不打坐,也不參禪,隻定定的望著東方的虛空,顯然是在等著什麽。


    我渾渾噩噩出現在極樂境的上空,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知,那老者所等之人必定是我。


    原本就飄忽四散的元神,勉力向著樹下的老者飛去。


    降至近前,老者虛空手掌一番,一朵燃著火焰的紅蓮在掌心綻放,向上輕輕一拋,一陣吸力伴著暖意向我襲來,我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層層蓮瓣之間。


    回過神來,我已重新凝結元神,化了形跪在了地上。


    我抬頭看著老者,躬身執禮。


    “弟子丹凰,見過師尊。”


    老者揮手喚來一盞蓮座,示意我安坐其上,才和煦道:“丹凰,曆經兩世情劫,可有所悟?”


    我恭敬答道:“弟子曆經兩世情劫,已懂生,病,死,貪嗔癡,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


    老者點頭道:“善。已是七苦皆嚐遍,卻仍然不圓滿。”


    我不明其義,問:“弟子愚鈍,還請師尊指點迷津。”


    老者道:“你塵緣未了,靈台尚未澄清。那雪帝,宵墨,宵寒,尚陷求不得,愛別離,貪嗔癡,不得法門。”


    我道心微動,誠懇求教道:“還請師尊示下。”


    老者雙手合十,緩緩合了雙目,道:“為師這就收了你的記憶,重新來過,度你再曆一世,理清你所欠的,尋到你所愛的,守得你需守的。度得他三人,出得紅塵萬丈,靈台清明,得成大道。”


    接著未等我再問,揮了揮手,我便被蓮座裹了,向九重天墜去。


    往下的過程中,兩世的記憶從我識海之中飄散而出,在眼前走馬燈一樣的劃過,我的眼角沁出兩滴淚珠,也盡數飄散融入了記憶的碎片之中。


    我想,忘了也好,一切重新來過。


    度得自己,也度得他三人,也算功德一件,大道圓滿。


    如此想著,我緩緩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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