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我整個人蜷了又蜷,還是被凍醒了。


    睜開眼,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又被蓋上了一層裏袍。


    我迷蒙間往洞口處望去,臨近十五的月色透過林間灑落,倒是比天剛黑的時候還要亮些。


    離王估摸著隻穿了中衣,仍舊坐在洞口處的青石上,手裏拿著個看不清是什麽的白晃晃的物件,正低著頭借著月色端詳。


    我拉著身上蓋著的裏袍,哆嗦著站起身來。


    又從地上把外袍揀起,抖了抖上麵沾染的塵土,把兩件袍子在身上披好,轉身借著微弱的夜色,向離王走去。


    我的一番動作,顯然早就驚動了離王,見他早就收了剛才那白晃晃的物什,正扭頭望著我。


    我哆哆嗦嗦走到離王麵前,小聲顫抖道:“阿離,我好冷!你把外袍脫下給我蓋,你自己不冷嗎?”


    顫抖著說完,也不管離王搭不搭理我,也不在乎什麽男女大防,畢竟這些在即將凍死麵前,盡皆不值一提。


    我結結實實的側身坐在離王懷裏,雙臂環了他的脖子,用衣袍把我倆遮了個嚴嚴實實。


    好在,不知是不是長年練功習武的緣故,離王身上非但不冷,還甚是溫熱。


    我尤如寒冬臘月,數九寒天,立在雪地裏,終於抱上了暖爐一般,滿足的低聲謂歎了一聲,在離王頸側,尋了個舒服的地方,趴著繼續睡著了。


    睡得半夢半醒之中,隻覺所處之地,越來越熱,耳邊似是有更鼓再敲,咚咚咚的一聲大過一聲。


    我睡夢中皺了皺眉,在玉枕上蹭了蹭,唇碰到一處滾燙的肌膚,以為碰到了宵寒的手,很是不耐,迷迷糊糊嘟囔著道:“宵寒,你能不能好好睡覺,大半夜的敲什麽鼓!”


    果然,這一聲甚是管用,那鼓聲頓時安靜了不少,不似方才那般響了。


    被窩裏的熱度也降了不少,不再似方才一般燥熱。


    我心滿意足的繼續我的美夢。


    我夢到,不知何時,我已回了寢宮。


    推開殿門,隻見桌子上擺了一大盤青翠欲滴的馬奶葡萄,我歡天喜地的跑上前,揪了一顆就扔進嘴裏。


    奇怪,這葡萄怎麽是溫熱的,雖然也甜絲絲的,但卻怎麽也咬不碎,還會自己動來動去,凶狠霸道得很。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能遇見鬼!


    睡夢中的我,覺得自己定是葡萄吃得太多了,這才碰到了葡萄精,才會有如此遭遇。


    好在夢裏那顆葡萄,並未在我嘴巴裏戀戰太久。


    折騰懲罰的我差不多了,自己從我嘴巴裏跑了出去。


    隻是臨了,那顆葡萄精頗為不忿,變出來了一把我平日裏剪葡萄粒用的小剪子,在我唇上,惡狠狠的剪了一下。


    疼的我,在夢裏哭的稀裏嘩啦的,也顧不上再去吃葡萄了,急忙嚷著母妃還有夏末和冬初來給我上藥。


    母妃和夏末冬初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隨叫隨到。


    夢裏我不免又是疼痛,又是委屈,一個人望著空蕩蕩的宮殿,哭了個肝腸寸斷。


    第二日,晨曦微亮,我就醒了過來。


    尚未睜眼,就聞到周身縈繞著好聞的淡淡青草香,我才想起昨夜自己凍得受不了,厚臉皮的跑到離王懷裏,用袍子裹了我和他偎在一起睡著了。


    我偷偷睜開眼,看清此時我二人的姿勢,頓時覺有些羞窘。


    仔細回想了下,昨晚我披著袍子奔過來的細節,覺得自己真是個十足的女中禽獸。


    雖是因著實在是夜裏森寒,凍得實在要活不了了,又見離王隻著裏衣守在洞口,夜裏不到萬不得已,又不敢生火,引來賊人,才做出這種,餓虎撲羊的行徑。


    此刻,晨曦微亮,昨夜又睡的夠飽,此刻已然清醒,見到我二人如此姿勢,還是不免覺得占了離王好大的便宜,十分有點對不住他。


    練武之人,五感敏銳。


    離王感我呼吸有變,低頭向我看來。


    我來不及閉眼,隻得裝做初醒,一副迷蒙的樣子,呆呆的看了他一眼,順勢解了袍子,從他懷裏起身,很沒形象的伸了個懶腰。


    才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轉身對離王道:“阿離,你一夜未睡,快去洞內補眠吧!這裏有我就好啦!”


    離王並未回答我,隻凝著我的唇看了半天,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漸紅。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唇說起話來,竟有些疼!


    山洞中又沒有銅鏡,看不到唇上有什麽。


    抬手撫在唇上,輕輕地摸了一遍,竟然摸到一處極細的傷口。


    不由大驚,想起了昨夜吃那顆葡萄精的惡夢來!


    對麵的離王,不自然的咳了咳,聲音略帶嘶啞道:“凰兒的唇,是怎麽了?昨夜入睡之前還好好的,怎的睡醒了,竟然會有傷口?莫不是昨夜睡著之時,磕碰到了哪裏?”


    他不問還好,他這麽一問,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隻軟了腿,癱坐在地上,帶了一絲哭音,抑鬱道:“想是我平日裏葡萄吃得太多!昨夜,我竟夢到了一顆葡萄精,它在我嘴巴裏蹦來蹦去的,出來時還變了一把和我剪葡萄粒時,用的一模一樣的小剪刀,哢嚓在我唇上剪了一下!”


    我摸摸了摸唇,隻覺背上一層汗毛倒豎,不由向離王處挪了挪,有些害怕道:“然後今天一大早,就發現唇上真的有傷痕!我以後再也不敢吃葡萄了······”


    “哈哈哈哈!哈哈······”離王不給我一絲心理準備,也不體諒我這剛受完驚嚇的小心肝,突然之間就爆發出了驚天地,涕鬼神的狂笑!


    我原本以為,聽我說完這個驚悚的夢境,又有唇上如假包換的證據存在,離王就算膽大包天,不敬鬼神,也應該被嚇得不輕!


    可看著眼前這個,笑的豪放不羈又風情萬種的大雍第一美男。


    我實在是搞不懂,他到底有沒有叫做同情心的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高尚道德情操!


    眼看著,耳聽著這狂笑還在繼續······


    我索性轉過身,可憐巴拉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從一旁的地上撿了顆烏漆嘛黑的小石子,畫起圈圈來!


    我一邊畫,一遍低聲碎碎念:“讓你笑,我畫個圈圈詛咒你,早晚有一天,睡覺也做惡夢,夢到葡萄精帶著剪刀,也去剪你的嘴唇······”


    我畫呀畫,念啊念。


    冷不防,離王突然停止了狂笑。


    剛才他狂笑之下,尚且聽不到我的碎碎念,就這麽毫無預警的被他盡數聽到了耳中!


    肩頭大力襲來,我被他一把從地上拽起,他從背後環著我,埋頭在我頸窩處,低聲笑道:“凰兒,若是做夢再碰到那葡萄精,記得告訴她:讓她早點帶著小剪刀來我的夢裏,深夜孤枕,可別讓我一個人等她太久!”


    我背對著離王翻了個白眼,心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雖然嘴上說些指天對地的“我隻是你一人的未離”之類的,其實骨子裏卻又都是歡喜些妖精魔女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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