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了筷子,夾了一塊鬆鼠桂魚,“啊”的一聲,示意夜鳶張嘴。


    他倒是乖覺聽話,無聲的張了嘴,把魚肉吃了進去。


    我又示例般,夾了一筷米飯,照例“啊”的示意他張嘴。


    無聲的又把米飯吃了進去。


    我耐心的把筷子放到他手裏,又把他的手指放對位置,幫著他做了個夾菜的動作。


    幸好,這魔星雖然沒用過筷子,但是領悟力超級高,隻看著我演示過兩次,就能動作優雅自如的自己夾菜夾飯了。


    隻是每吃一道菜,都要動作僵硬的,咀嚼半天,才咽下去。


    看著他那像是從未用過筷子,吃過飯菜的樣子。


    我不禁懷疑,這魔教訓練出來,做人影子的,興許平日裏都是吃些丹丸藥劑,維持生命運動,都是不同於平常人一般吃飯的。


    聽宵寒說,夜鳶已近弱冠,又是八年前撿到的。


    難道他十一二歲之前,就沒用過筷子吃過飯食麽?


    還是,之前的記憶都失去了,隻記得做了影子之後的。


    我按下心頭的疑慮,決定不再去想。


    現在得夜鳶,字都不說一個。


    要是想從他身上挖出點什麽來,我估計,我還沒挖出什麽來,自己應該就先被氣死了。


    如此,沉默無言的用完了午膳,我去床榻休息,夜鳶狀態不明。


    再到晚膳時,菜色又換了清蒸山藥,紅燒獅子頭,涼拌三絲,糖醋裏脊,菌菇濃湯,一碟芸豆糕,一碟水晶果脯,以及我吩咐的兩大碗粳米飯。


    我心不在焉的拿著銀勺,扒拉著自己碗裏的米粒,一邊看著對麵筷子已經用的風生水起,每一樣新菜式都細細品嚐,吃的慢吞吞的流鳶。


    一顆心早就飛到了宮門外。


    算起來,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清風和朗月了。


    宮內音信不通,為了避嫌,我們之間除非有要事之外,甚少聯係。


    江南上官家,這幾年生意遍布天下,已經成長為大雍數一數二的巨賈。


    這一次,我計劃新婚假死,金蟬脫殼。


    如若失手,傾覆的很可能是整個上官家族。


    之前出宮路上遭遇伏擊,我若身死,上官家還可獨善其身。


    想到出宮被來路不明,又不敢暴露蛛絲馬跡的歹人伏擊。


    不由得想起今晨,管皇後親自駕臨丹凰宮,對我噓寒問暖,事事詳問的樣子。


    言語間,機鋒未藏,倒是真的不知離王也在馬車之上!更是後怕,若是我真的死了,上哪裏去尋個我這麽受寵愛的公主,嫁給他!


    這次我出宮遇伏,竟真不像是管氏所為。


    我被離王親自平安護送回宮之後,宮內宮外更是消息傳得飛快。


    無人不知,丹凰公主出宮替母祈福遇歹人伏擊,生死關頭毅然跳崖,不僅保全了清白,還救了禦林軍副將齊將軍和眾多禦林軍將士一命。


    丹凰公主,真乃奇女子也!


    關於離王和我一起跳崖這一段,硬生生的被人把男主角給遮掉了。


    坊間流傳的關於離王的戲份,都是些離王鍾情公主,獨自一人深入深山,不吃不喝,日夜不眠,整整尋了三天三夜,終於癡情感動蒼天,在瀑布下遊,尋到了公主·······


    最後一句話總結:離王真乃世間少有的癡情種!


    我二人匯總在一起,便是英勇睿智的離王殿下與巾幗不讓須眉的丹凰公主,真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流言之猛烈,就算我失了夏末冬初替我傳遞打探消息的心腹之人,靜靜的坐在丹凰殿之內,也能耳聞到。


    對麵的夜鳶,動作優雅的吃幹淨碗裏最後一粒米,無聲的放下了碗筷。


    見我還在用勺子扒拉著碗裏的米粒,入定神遊。


    探過手來,從我手裏拿過銀勺,舀了一勺子山藥,向我嘴邊喂來。


    一邊喂,還一邊學著我的樣子微微張嘴輕道:“啊!”


    他的聲音竟意外地磁沉魄人,我呆呆的張嘴吃了他喂來的山藥。


    他又從我飯碗裏,舀了一小口粳米飯,照例“啊!”了一聲,喂到我唇邊。


    我呆呆的把米飯全部含到嘴裏,一個不查竟嗆了粒米在喉嚨裏,猛地嗆咳起來,把嘴巴裏的米粒噴的到處都是。


    看著麵具和兜帽上都粘了米粒,薄唇微抿的夜鳶,才努力平複氣息,後知後覺驚道:“你······你你······你竟然會說話!”


    夜鳶並不答我,袍袖微震,身上溢出一層濃鬱的黑霧,沾染的米粒,就盡數被黑霧給遮蔽,再散開時,米粒便不見蹤影。


    我大駭,心道:這魔教中人,修煉的功法一個比一個邪門,我以後還是對他好些的好!別哪天惹了他不開心,也用這種黑霧把我給化了!


    探手從他手中取回銀勺,不期然又看到了那朵黑色的曼陀羅。


    心下又覺自己真是好笑,有同命蠱在,這世上對我而言,怕是應該沒有誰比夜鳶更可信可靠的了!


    用了幾口膳食,流鳶隱了身形,傳宮娥入內撤了晚膳。


    我道了聲困倦,傳了香湯沐浴。


    沐浴前,不忘朝著虛空沒有目標的警告道:“夜鳶,你若是敢偷看,我就把你賣到南館裏去!”


    回答我的是一室靜默······


    也不知道,夜鳶到底知不知道南館是何地?又是做什麽的?


    思量著,要不要強調解釋下,南館是何物,宮娥們已經準備好香湯,入殿恭請我沐浴更衣。


    玫瑰香湯,花香馥鬱。


    我舒舒服服的泡了個通透,又由著宮娥們絞幹頭發,用玫瑰花露勻了周身,著了一身淡粉繡白玫的真絲袍裙,青絲披垂,光腳踩著木屐,施施然進了寢殿。


    遣了身後一眾宮娥,隻留了和冬初交好的夕景在寢殿外值守。


    熄了宮燈,隻留了一盞專門用來夜間視物的小壁燈。


    放下床帳,開始穿帶起早就準備好的黑色男子錦袍來。


    滿頭青絲盡皆用一枚玄玉冠束起,又把被子隆起,做成我在帳中熟睡的假象。


    才輕手輕腳的下床,光著腳,到暗格處取出一雙和衣袍同質地的軟靴,躡手躡腳的穿好。


    輕輕籲了口氣,一轉身剛要喚夜鳶出來。


    就被不知何時立在身後的夜鳶,嚇得三魂去了兩魂!


    我一聲驚呼剛剛出口,就被夜鳶一雙大手,一前一後的給捂了個嚴實。


    我平複了心跳,反應過來,隻覺被他捂得呼吸都困難。


    忙伸手把他的手拽了下來,低聲怒道:“大晚上的,你出來好歹和我說一聲啊!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道麽!”


    夜鳶仍舊一貫的不言語,暗夜之中,一雙白日裏似是籠在霧裏的眼,此時卻發著淡淡的幽光,到頗似黑夜中潛伏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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