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浴殿驚魂······


    不對!應該是浴殿尷尬······之後。


    我還是心大的,選擇認為那隻是一場,影子模仿主人的,純純的擦頭發回饋活動而已······


    實在是現實,容不得我多思多想。


    第二日中元節,旭日初升,辰時初,我尚未從睡夢之中清醒,就覺得床邊好似有個人在盯著我。


    我經常在夜裏被宵寒,盯的都快對恐懼免疫了。


    現在又有夜鳶,日夜護著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我丹凰宮寢殿的人,隻能是那個差點把我掐死的魔頭宵寒。


    是以,眼皮都沒掀一下,轉了個身,背對著來人繼續睡的香甜。


    身後突然傳來離王淺笑的聲音:“凰兒,此時還賴床不起,是想著等陛下和皇後率領眾宮娥都走光了,好單獨和離一起踏山訪水,共度佳節麽?”


    我驚得一骨碌坐起,愕然道:“你你你······你怎麽能進到內宮,又進到我的寢殿之內!”


    離王見我如此驚訝,絲毫沒有驚喜羞怯可言,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抬手往我懷裏塞了一卷明黃色的物什。


    這明黃色物什不是別的,隻能是且必須是聖旨。


    我鬱悶的展開,隻見上麵除了慣常用的套話之外,實際內容隻有兩句。


    “離王收複燕雲十六州,功勳曠世。寡人念其兵戈勞苦,特許離王攜丹凰公主,周遊江南,以增感情,婚期前返京即可······”


    我緩緩合攏聖旨,心道:如此在婚前,就舍得了自己女兒清名,以慰功臣的皇帝,我這薄情寡性的父皇倒是幾千年來頭一份!


    我抬頭看著一直凝著我的離王道:“這聖旨是你去求得?”


    離王斂了神色,低聲道:“是與不是,凰兒無需掛懷。聖旨已下,金口已開,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凰兒還是早點梳洗裝扮,今日先隨我一同去寒山寺,給先祖敬香祈福,放燈祈願,明日再啟程南下江南的好。”


    竟然這麽急,連宮也不回,明日在寒山寺就啟程南下。


    看來這些早就在離王的計劃之中。


    我在這等同於冷宮的丹凰宮,散漫慣了。


    乍然從天而降離王這麽一個,還沒過門就把我日日裏,當做是他碗裏的肉的未婚夫君。


    我還是有些不在狀態!


    更別說,我今夜約了宵寒在寒山寺後山湖邊相見。


    總覺得,有一種背著誰偷誰的風塵感!


    可實際上呢!


    眼前的這個,不是我想嫁的!


    不知在何處的那個,又不是我能由著自己,惹得起的!


    兩相比較,竟還是夜鳶那個悶葫蘆最好!


    至少,夜鳶從來都是聽我的,而不是又是心機,又是武力的逼迫我,非要跟著他的腳步走。


    想到昨晚,夜鳶笨拙的幫我擦頭發,我又忍不住臉頰暈紅,不察覺的微微彎了唇角。


    離王顯示把我的反應,通通都瞧了個清楚。


    不知他又發了什麽瘋,伸手一把把我拉入懷裏,不顧我的掙紮質問,徑自把我抱離了寢塌,放到了梳妝鏡前。


    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點穴還是什麽,此時的我坐在妝鏡前竟動彈不得。


    隻能任由他喚了一眾宮娥女侍,捧了銅盆清水,竹鹽進來,低垂著頭侍立一旁。


    我從餘光裏略略看去,心下不由一驚!


    這一眾宮娥中,除了夏末之外,皆是生麵孔,竟未有一人是我原來宮中之人!


    看著她們訓練有素的,依次頭也不抬一下的,遞上離王所需的巾帕,清水,竹鹽。


    我心下驚懼更甚!


    看著近在咫尺,溫柔倦怠的給我淨麵梳洗的離王,明明他看著我滿目柔情,我卻覺得他好似徹底變了一個人!


    變的比宵寒還要陰鬱冰冷。


    離王執了毛刷,占了些許竹鹽,輕柔的分開我的唇瓣,仔仔細細的親自給我靜齒。


    這是別的女子,幾世都求不來的福氣。


    擁有這福氣的我,卻覺唇冰齒寒。


    洗漱完畢,離王揮袖遣了一眾宮娥退下。


    複又執了妝台之上的一把小葉紫檀桃花梳,輕柔的一下一下,緩緩梳著我的一頭青絲。


    我不知何時得了自由,卻隻呆呆的望著銅鏡裏我二人一前一後,一靜一動的鏡影。


    腦海裏有什麽快速的劃過,我好似想起了什麽,又好似隻是我一瞬的錯覺。


    心裏悶得像是要炸裂開,喉頭血氣翻湧,被我生生咬著牙給忍了回去。


    離王到甚是手法嫻熟,未幾,已是給我按照公主規製結好了發髻,從妝台上取了公主冠冕,給我戴好。


    轉到我麵前,傾著身執了螺子黛,給我輕輕畫了畫眉。


    又取了口脂給我在唇瓣上細細暈染開。


    我終是沒忍住,轉頭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在徹底閉上雙目,沉入黑暗之前,我聽到我的聲音,飽含恨意道:“魅璃,不要讓我更恨你!”


    接著,好似有雨滴滴落到我的臉上······


    我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醒來之時,我已經身在去往寒山寺的馬車之中,整個人被離王緊緊抱在懷裏。


    感覺到我醒了,離王立刻低頭看來,關切道:“凰兒,你覺得可好些了?禦醫已來瞧過了,並無大礙,隻是一時急火攻心,氣血逆行,安心休養幾日,不要再動氣就好了。”


    離王頓了頓,見我隻看著他,並不言語。


    繼續道:“禦醫開了靜氣凝神的方子,到了寒山寺就吩咐婢女趕緊熬起來。”


    言語間,竟有些無錯驚慌之色,一雙手臂把我抱得更緊,勒的我有些疼。


    我微微皺了眉,虛弱道:“你是想再把我勒暈一次麽?”


    離王忙慌慌張張的把我放開,輕輕安置在馬車中的軟枕之上。


    我看著馬車簾處,晃動間忽隱忽現向後倒退的景色,幽幽道:“冬初哪裏去了。”


    離王並未答話,隻沉默的摩挲著腰間佩戴的玉佩。


    “你殺了她。”


    離王手下微頓,低聲道:“她一個侍女,膽敢覬覦本王的王妃,難道不該殺麽?”


    “夏末是你的人吧。”我雙目無神的望著車簾外,馬車外的景致看不清,卻又能偶爾窺見一角真貌。


    離王不言語,隻一雙眼默默的凝著我。


    “青峰鎮的尋歡閣,也是你名下的產業吧。那一日,冷然之所以恰巧也在青峰鎮的賭坊。其實,是為了去見你吧。”


    我轉過身,不再去看馬車簾處那若隱若現的景致,閉目養神。


    離王仍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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