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手指輕巧的穿梭於我的發間,把我散在肩頭的發絲一一梳了起來。


    竟是結了一個我從未梳過的,已婚女子才結的垂雲髻。


    我從銅鏡中,看了一眼白璃。


    見他探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根白玉簪來,形狀簡樸,隻在簪頭處雕琢了一朵龍眼大小的,栩栩如生的白梅。


    白璃細細給我簪到發髻之上。


    端詳了一陣,甚是心圓意滿。


    俯身在我耳邊柔聲道:“凰兒,這白玉簪以後要隨身佩戴,切不可離身。”


    言罷,也不管我應是不應。


    從指尖滴了三滴血在我肩頭。


    默念符咒,催動仙力,瞬間我身上的紅裙變幻成白裙輕紗,其上隱隱鱗光閃爍,空靈華麗非常。


    我皺了眉頭,正要質問他為何給我換了衣裙。


    就被白璃牽了手,往茅舍外行去。


    耳邊傳來他微不可聞的低語聲:“此行,去往乾真殿,凰兒若是不想被龍奕留下做了寵妃。便乖乖的給我穿好這套衣裙。”


    我一時有些迷茫,拿不準他到底信沒信,我先前拒婚時編排的理由。


    一路無話,白璃牽著我的手騰了雲,向著九重天而去。


    未幾,站在雲頭,已可眺見乾真殿的殿宇。


    王母薨逝,乾真殿重重白帳垂鸞,一派哀戚肅穆。


    白璃降下雲頭,牽著我的手向著正殿行去。


    一路上眾仙見我二人攜手而行,又如此裝束。


    詫異,驚訝,不解……到得近前,都化作了恭敬,紛紛執禮,口稱:“見過龍帝和丹凰公主。”


    末了再加一句滿是同情的,“公主還請節哀順變。”


    我學著白璃的樣子,一派端莊嫻雅,一一點頭回禮。


    眾仙見我如此端靜,眼中同情之色更甚,就差沒有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一句:“我知道你很難過,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我心裏確實是有些難過的,先是親手手刃了親夫,接著得知爹娘沒了,後又是待我如珠如寶,與我情同兄妹的兄長沒了。


    如今,唯一的親妹妹也沒了……


    三界之內,近幾百年內,估計沒有人能比我更倒黴了!


    白璃握著我的手緊了緊,眉目關切的看了我一眼。


    我用力捏了回去,麵上浮現出一抹哀戚。


    有仙侍上前執禮恭敬道:“陛下哀傷成疾,命小仙前來引了龍帝與公主,去往偏殿覲見。”


    我和白璃對視一眼,示意仙侍當先帶路,辭別殿內眾仙,向著偏殿行去。


    一入偏殿,就聞藥香嫋嫋。


    帶路仙侍退守殿門,隻餘我與白璃二人入內。


    層層垂帳之後,龍奕半躺在床榻之上,麵色蒼白,竟是真的病了。


    看到我二人入內,眼神在我身上的白裙之上頓了頓,又無聲轉開。


    聲音滿是倦意道:“璃弟,公主。朱鸞得知我的心上鱗已離體刻字,心生妒恨,迫我不成,竟要與我同歸於盡!用匕首傷了我後自毀了元神……”


    聽龍奕說到朱鸞飛化的真相緣由,我心頭一陣恍惚,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隻覺得身體飄忽,隱隱顫抖。


    手上傳來白璃溫熱的仙息,我抬眼眸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又覆上哀戚痛苦眼神。


    龍奕歎息一聲,繼續道:“此事,隻有你我三人知曉,對外隻說王母是思慮先父先母,憂鬱成疾,傷了神本。”


    白璃看了我一眼,鬆開我的手,執禮道:“陛下且安心休養調息,龍族與鳥族必齊心辦好王母的飛化之禮。”


    我靜靜地站著,並未言語。


    龍奕的視線劃過我發間簪的白玉梅花簪,語氣如常道:“有璃弟和公主一同主持大局,我自是放心的。”


    白璃道了聲:“陛下靜修,璃與凰兒就不打擾了。”言罷便重新牽起我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行去。


    龍奕咳了兩聲,有些沙啞道:“此事,涉及鳥族。還請丹凰公主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白璃邁開的腳步,頓了頓,牽我的手猛然收緊。


    我尚未答話,白璃已是接道:“鳥族,尚不足為陛下之憂。凰兒已有孕在身,不宜操勞傷神,還望陛下見諒。”


    背對著龍奕,說完這不軟不硬幾句話,白璃毫不猶豫的牽著我就出了偏殿。


    我無語傷心狀,乖乖隨著他走了一路。


    直到出了偏殿,又轉過三清池,我才停下腳步,一把把他拉住。


    質問道:“我何時有的身孕?這種謊話你也敢說!暫且不說,你我有沒有成親。到時候,沒有的生,我看你當如何圓謊!”


    白璃轉過身,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語氣沉沉道:“從今以後,凰兒不準離開我三尺之外。”


    “三尺之外……我看是三寸之外才對……”我瞥了一眼白璃緊牽著我的手,小聲吐槽道。


    “好,三寸甚好。凰兒可要謹記自己方才所言。”白璃看著我,雲淡風輕道。


    我……


    朝禮,立塚。


    白璃有條不紊的操辦著朱鸞的飛化禮。


    我每日隨在他身後,親眼目睹這一切,想著朱鸞離魂天外,若是能看到他為她,如此操持,定會覺得欣喜。


    也算是,求仁得仁,終得歡喜。


    立塚這一日,龍奕已然舊傷新患,盡皆痊愈。


    著了一套天青藍的素袍,去了冠冕,簪了一根流雲木簪。


    靜立在朱鸞的玉塚前,麵上有惋惜,有肅穆,卻唯獨沒有失去心愛之人的心傷。


    龍奕接過仙侍奉上的玉盞瓊花,緩緩的撒入乾真殿前的三清池,是為送魂禮成。


    趁著眾仙接連往三清池中飛撒瓊花,白璃不好抽身的空隙。


    我施了個替身術法,脫了真身,悄悄的往偏殿處行去。


    一路無人值守,幾個晃身間,我已身在偏殿之中。


    起了個手勢,無聲無息地去張開結界。


    循著兒時的記憶,走到靠窗的書案旁,躬身按下鑲嵌在書案側邊的一顆綠鬆石。


    下一刻,虛空之中,現出一扇刻著繁複花紋符咒的白玉石門。


    門楣處,用梵文刻著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任意門。


    顧名思義,這是一扇可以通往,任何心中所想之地的門。


    我咬破食指,擠出五顆血珠。


    一顆血珠飛彈向白玉石門正中的符心處,另外四顆,則分別飛彈向,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位。


    心中默念所想之地,起手輕念咒語,道了一聲“開”。


    花紋符咒交替旋轉起來,符心指向東南,“吱呀”一聲,白玉石門緩緩開啟,內裏隱隱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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