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奕此行,雖沒有救我脫困。


    卻也還是有些許用處的。


    至少,白璃再未拉著我,一起兜兜轉轉於幻化出的凡塵中,轉世再轉世……


    隻每日裏,賞梅撫琴,煮雪烹茶,日子過的平靜悠然。


    算了算時日,我把黑玉戒,從手指上取了下來。


    用紅繩穿了係好,戴在脖頸上,貼身放在胸前。


    白璃見我手指上,沒了黑玉戒,默默的看了我很久,低首撫了一曲《越人歌》。


    我在他身側,雙臂抱膝,聽著琴聲,初時的忐忑過後,隻餘纏繞在心尖之上的縷縷心酸。


    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醒過來的時候,梅林裏隻剩下我一人,身上蓋著白璃的外袍,已是落了一層梅瓣。


    掀開外袍,入手之處,還帶著他的餘溫。


    我起身,尋遍院落,遍尋不見白璃的蹤影。


    打開院門,外間幻化出來的販夫走卒,大姑娘小媳婦,也全部消失不見,隻餘空蕩蕩的幽幽長街。


    我一時有些恍然,緩緩坐在門旁的石墩上,呆望著空蕩的長街許久。


    才猛然想起來,查驗識海之中的仙息運轉。


    仍舊沒有半點仙力……


    我不禁失望又鬱卒。


    倚著門柱,垂著眼皮,呆呆的坐著,一動都不想動。


    就這麽繼續呆坐著,一直坐到辰時正。


    日光越過門樓鬥角,直直的照在我的臉上。


    我覺日光刺目,抬手去遮,冷不防一件雪白的物什從袖口滑出。


    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掉落在門前石階下的青石板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


    我凝神看去,竟是那枚白璃送我的白玉梅花簪。


    我心道:壞了,摔得這麽遠,別摔斷的好!若是摔壞了,不定白璃回來,要怎麽折磨我。


    趕緊起身跨出門外,下了石階,把白玉簪拾起。


    小心翼翼的仔細查看了一遍,竟一絲裂紋都沒摔到。


    果然,僅有一片龍之心上逆鱗,質堅非比尋常!


    鬆了口氣,把玉簪放入袖中,轉身入了門中。


    百無聊賴的向著寢房行去,穿過梅林的時候,忽然起了一陣風,梅瓣像是雨滴般灑落在我身周。


    我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那日我與白璃在秘境之中初相遇,他帶我離開秘境之時的片段。


    那日,他帶我走到開的最豔的那棵梅樹下,把那時還是朵紅梅形狀的心上鱗,簪到我的鬢邊。


    道了聲:“凰兒,我們出去。”


    頃刻間,四周雪霧驟起,下一刻我與他就出了秘境,落在了九重天的祥雲之上。


    如今看來,這梅林定然隱藏著秘境的出口。


    白龍秘境的陣眼,就在其中。


    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在梅林之中,穿梭尋找,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處,尋到一樹開的如火如荼的梅樹。


    從袖袋中,取出那枚白玉簪來,簪在發間。


    四周平靜如初。


    看來,若要出這秘境,光是簪了這白玉簪,是不頂用的。


    那日,白璃定還是用了什麽我沒有察覺的秘術。


    我頹然坐在地上,如今的我,除了長生之外,和凡人毫無二致。


    就算是知曉白璃所用的秘術,也沒有仙力去催動。


    要出這秘境,比凡人登天還難。


    我摘下發間的白玉簪,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花紋精美,玉質潤澤,質地堅硬。


    除了在簪尾處,攥刻了丹凰二字之外,別無特別之處。


    我歎了口氣,抱著成與不成,盡皆試試的想法,手握玉簪,用進全力向地麵刺去。


    簪子簪尾盡數沒入,隱約間聽見一聲男子的悶哼。


    周遭飛雪四起,幻境地動山搖,梅枝化做條條利刃,從四麵八方向我刺來。


    我仙力受製,無法與之抗衡。


    隻能靜靜地呆在原地,直麵生死。


    奇怪的是,那些化作利刃的梅條,來勢狠厲,到得我周身一寸處,又生生止了來勢。


    頓了頓,散做點點紅梅,飄散開來。


    卷進周遭飛雪,像是一抹抹鮮血。


    周遭飛雪,發出尖銳的風鳴,越收越緊。


    眼看著就要把我整個包裹住。


    我緩緩閉上眼,握著白玉簪,用力往外一抽。


    頃刻間,風雪停止,周遭一片靜寂。


    “叮呤”


    耳邊響起,類似鈴鐺掉落在地的脆響。


    我緩緩睜開眼,已是身處九重天梵音殿的蓮座之上,身周隱隱有熒光消散。


    周圍在座之人,除了位於我左上首,九音大梵蓮之上,於我父帝有七分相像,已然得了大乘,飛升十重天的龍尊之外。


    其餘的,都是九重天之上的熟人。


    此刻,除了龍尊之外,包括龍奕在內的眾位高階仙家,盡皆目光驚詫的看著我。


    我收回環視的目光,落在蓮座之下,那一串金鈴上。


    伸手去拾,指尖將將碰觸到金鈴,幾點熒光自鈴身溢出,頃刻間,消散不見。


    我指間微頓,心頭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


    指尖微勾,金鈴已在手中。


    我看了一眼,鈴身之上緩緩現出的魅璃二字。


    苦澀的笑了……


    坐在我左側的龍奕,歎了口氣道:“凰兒……璃弟他……”


    我把白玉簪,簪到發間,金鈴垂係於腰間。


    未言一語,自蓮座上起身,踏到地麵,往梵音殿的殿門處行去。


    抬腳剛要跨出殿門,身後傳來龍尊語重心長的語聲。


    “丹凰,本尊今日,之所以破例,來這九重天開壇論道。乃是受你師尊所托,攜契機而來,又兼之為你答疑解惑。”


    我收回跨出殿門的腳,並不回身,也不言語,隻靜靜立在那裏。


    身後眾仙家,皆無聲告辭離開。


    一時間,梵音殿中,隻剩下龍尊,龍奕與我三人。


    偶有風過,垂在腰間金鈴清脆作響。


    龍尊繼續道:“火凰,生來便注定是王母之尊。你父帝母後,深知縱使貴為三屆至尊,為帝為後,這雲霄寶殿的帝座,卻是三界之內最大的牢籠。


    萬萬年,他二人相攜走過,保留本真,有諸多不易和不得已。他們深愛你,不希望你也變成這籠中的囚鳥。


    明知,你火凰真身,命數姻緣命中注定。卻還是替你選擇了,遠離九重天,獨居一隅的青丘。選擇了深愛你,勝過一切的雪帝,定下婚約。


    即使後來,在你與魔尊宵墨兩情相悅,私定終身情況下,仍舊默許雪帝與宵寒聯手。隻為讓你相信,魔尊宵墨是為了攻打仙界,才與你虛情假意,斬斷情根。


    此後種種,已然不受你父帝母後控製。


    天機混沌,不現因果。


    然,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縱使是玉帝王母,亦避無可避。


    彼時,白璃用計,挑起仙魔大戰。


    玉帝王母,大限已到,飛化散魂,無力回天,仙界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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