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凝視著我胸膛前那把寒氣逼人的長刀,以及滴落在地上的鮮血,恐懼如一團灰白色的雲霧,籠罩在我的心髒,而心髒此時正劇烈地跳動著,因為胸膛前被貫穿了的缺口,雖然有著鋼刀在堵著,但皮膚與鋼刀之間存在狹小的縫隙,鮮血卻在那裏不斷地並湧著,就像剛出生不久的小蛇,彎轉曲折地從我的身體上流下,遊入了地麵上紅寶石色的水窪,岸邊綠油油的野草在光線的照映下也略帶了幾絲紅暈,而它們在水窪上的倒影,卻由於顏色過深而略有模糊,但血紅色水窪上卻有一道清晰的光亮,那……正是刺穿我胸膛的鋼刀……


    這帶有著萬分麻痹感的痛覺已經是第三次出現了。我很清楚,如果自己被敵人所傷,無論傷口如何,也不會出現現在這種灼熱而又麻痹的痛感,因為我有著強悍的恢複能力,破損的神經會在瞬間完成自我修複,並抑製神經衝動的傳播。而且傷口也會迅速的愈合,即使被利器貫穿,也不會湧出多少鮮血。


    “怎麽樣了,年輕人?”我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它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在意。


    為什麽?為什麽我又被敵人給擊敗了?我此時眼中空洞無神,一束光芒也不曾閃爍過,這是一雙塵封了的翳眼。剛才的一刹那徹底磨滅了我的鬥誌,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嗎?沒有任何征兆,我就這樣被堂狂耗的長刀給戳穿了,一旦他拔出長刀,鮮血就會立刻噴湧而出。


    閉上眼,困苦交織纏繞著,欲規避,它緊隨。漸漸的,目光透過了層層的帷幔,遠處一片灰蒙,看不清任何的邊棱,僅是渾圓的明滅分層,有一處焦黑的局部,在緩緩移步,這……是什麽……有東西靠近了?


    豎起耳朵,有穩重的,應該說是極其緩慢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無意中證實了我的預想,聲音越來越響,它……越來越近了!這是一個煎熬的過程,離奇地長。雖然閉上眼,沉峻的目光仍一直注視著,那團黑影變得越來越熟悉,似乎一切都要理出個頭緒,這……我在……聆聽著萬物的呼吸,感受到它們的氣息,望穿秋水般無論何去何從,意識終會將其聯係。逝去的過往,未卜的迷茫,瞬時的變故,人心的險惡……毫無依據的猜測變得如同神諭一樣神聖又無疑,掩飾謊言,經一番矯揉造作後,仍顯得形同虛設;過去,將來,雲霧被慢慢遣散,天空清澈透明開來。我睜開了眼,目光,再也沒有什麽阻擋。


    隻見我強忍著劇痛,用右手用盡全力握住胸膛前刺穿我的長刀,手指發出了一陣嘶嘶聲,血流立即滴落下來。不過這點兒痛感可跟剛才的差太多了,我依然不斷地用力,“哢!”長刀……被我給掰斷了!破碎的金屬渣骸碎裂飄散在半空中,就像玻璃在失重的情況下破碎那樣,時間……慢了下來,好似有著什麽在牽製著,至於具體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清楚這是自己的先天之覺營造出的一種幻象,而且隻有我才能主宰自己的幻象!


    隨著鋼刀殘骸一起消散的,還有我胸前的傷口,地上的血跡,以及身後的狂王——堂狂耗。


    時間線又回到了我即將釋放血蝙蝠之舞的那一刹那。雖然血蝙蝠對白麵饅頭的效果不是很顯著,那饅頭身上的破痕很快就被溢出的麵粉給修補上了。但是,我內心中的焦灼感緩和了許多,貌似有著像是暗紅色的晶塊從白麵饅頭那湧入我的身體。之前我雖然傷口恢複得很快,但這勢必要大量消耗我的體力,不對,它不能叫做體力,被消耗應該被稱作血氣。


    血氣是我身體中獨有的一種物質,它可以幫助我恢複體力和愈合傷口。血氣愈合傷口的速度要遠快於速子霧,軍醫投擲的速子霧發生裝置可以產生速子霧,它可以使剛剛受傷的士兵在短時間內恢複,哪怕是四肢被斬斷,也會在五分鍾內長出新的來。而我獨有的血氣恢複則有些可怕,任何露骨的傷口在幾秒鍾內就會愈合,好似之前的損傷未曾出現過一樣。


    正常情況下,每當我對敵人發動一些法術類型的攻擊時,就比如說我剛才釋放的血蝙蝠,它們在命中敵人的瞬間會產生一些暗紅色的晶塊,那些暗紅色的晶塊就是血氣,血氣會在我技能命中後從敵人身上湧出,並朝著我所在的方向飛過來。


    同理,不出意外的話,血氣都會被我吸收掉,一旦把它們給吸收,我內心中對鮮血的渴望就會被抑製一些,內心中難以忍受的灼熱感也會緩和一些。


    而就在我貪婪地吸收血氣時,來自後方的長刀已經對準了我。當然,我的先天之覺可不是鬧著玩的,畢竟我已經知曉了未來的模樣。


    雖然知道敵人要何時出擊,但要是閃躲敵人的攻擊還是略有難度,畢竟我無論是在速度上還是經驗上都不是有著“狂王”之稱的堂狂耗的對手。


    那我為什麽不發揮一下想象力?之前的血蝙蝠不就是這麽來的嗎?呃……我能否變成血蝙蝠?


    這個想法很大膽,萬一變不回來了怎麽辦?但若不這麽做,恐怕事實會與幻象中的一樣,嗯……既然能變成血蝙蝠,那怎麽可能變不回來!


    “呼啦啦”一群血蝙蝠向四周飛散,它們能有一百隻左右,好比之前呼之欲出的血蝙蝠之舞,而我的視角也被切換成其中的一隻血蝙蝠,而且無需消耗任何的體力,我完全就是靠著精神力來操控著血蝙蝠的動作。


    飛翔的感覺是如此的與眾不同,無需什麽搖擺扇動,僅僅是憑著感覺來,地麵上的一切都開始放縮,就連碩大的白麵饅頭也成了正常饅頭的大小。輕盈無比的我能輕易地與兩隻鵬鳥位於同一水平線上,看著它們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表情——“嗖嗖!”有人朝我開槍!


    朝我開槍的,居然是跟我同行的士兵們!之前地麵上四處逃竄的士兵不知何時穿戴好了戰術引擎tis—eow,並且正用著tis—94對我開火!


    “啪嗒!”一隻血蝙蝠被打掉了!“啪!”又一隻血蝙蝠被打掉了,我不斷調轉自己的位置,躲避著一發又一發的光粒彈,好不容易變身一次,卻被自己人給一頓打。在地麵上發射光粒彈的士兵大約有七八十人,他們憑借著戰術引擎的鋪助瞄準,每次攻擊都可以說是不差毫厘,若要躲避,我隻能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


    一發無與倫比的光粒彈射向了我,血蝙蝠形態的我,無論是移速還是反應速度都遠超於自己的人類形態。我當機立斷,做出一個反【s】型閃避動作,緊接著,又有三四發光粒彈在我身旁呼嘯而過,即使我有著出色的閃避能力,但是麵對已經雜亂如麻的光粒彈,我……還是……無可奈何地被擊中了……一道耀眼的白光閃在了我的眼前,但那亮光並沒有伴隨著任何的灼熱感,也沒有伴隨著難以忍受的苦痛,隻是簡簡單單的一陣白光,就好比一顆閃光彈,隻能暫時壟斷一下視覺。


    閃光彈隻有短短的幾秒,而這陣白光卻是如此的漫長,好比打破永夜的白晝的突然來臨,充斥著永恒般的夢幻,久久不曾退散。


    這強光固然猛烈,但萬事萬物都有終結的時刻,漫長的十幾秒過後,我……的視角居然被切換到了一隻向北飛的蝙蝠上……之前我是向南飛的,在這隻血蝙蝠被擊殺後,我被自動切換到了一隻向北飛的血蝙蝠視角。


    這個能力可以被理解為是血蝙蝠之舞的防禦形態,自身瞬間化為數十隻血蝙蝠並向四處飛散,而且即使自己所在的那隻血蝙蝠被擊殺,意識還會立即被引導到另一隻血蝙蝠上。


    這個血蝙蝠之舞可以說是我第一個成型的招式,既有攻擊形態又有閃避形態,可以完美地應對各種突如其來的局勢。攻擊形態的威力雖然不高,但殺傷範圍十分廣泛,可以有效地清除火柴人之類的雜兵。並且血蝙蝠之舞可以為我吸收血氣,緩解內心中的灼熱感。防禦形態營造的眾多血蝙蝠,在它們四處閃避之時,敵人的單體攻擊很難將它們完全剿滅。美中不足的是血蝙蝠都很脆弱,一旦遭受群體性攻擊或大範圍打擊,我也就力不從心了。


    先撇開我那厚顏無恥的自誇,此時此刻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躲避自己人的槍子,而是……我……變不回來了!


    曾有人問過一個孩子,我會魔法,可以把你變為一隻蒼蠅,你願意嗎?孩子說:“好啊,好像挺好玩的!”那人又說:“可是我不能把你給變回來。”孩子想了想說:“那還是算了。”


    即使是國王也有煩惱,就算是讓一個流浪漢當國王,他也會懷念自己曾經自由自在的日子。


    所以,我不要成為一隻血蝙蝠!而冥想間,又有好幾隻血蝙蝠被自己人給擊落。此時此刻的情況著實危急,而我……


    又是一道耀眼的白光,光輪幻化間我……居然又變回了自己!這變化無需什麽聚精會神或蓄力百般,也沒有呼之欲出前那一刻的萬分煎熬,隻是隨心所欲的那麽一想,連我自己都不曾想到,變形是如此的簡單。


    地麵上,所有人都十分的詫異,士兵們多半沒料到那隻血蝙蝠就是我,而鐵劍主,堂狂耗,天弓婭莉莎德拉所透露出的表情,絕不是那麽的簡單。


    的確,在之前自己的先天之覺所營造出的幻象中,好像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在裏麵。正常情況下,先天之覺所營造的幻象中,存在一些npc為正常現象,不過他們與四周的景物一樣,並不能改變什麽,隻是做為一些布景板。所以他們並不會察覺到剛剛發生的幻象。


    而在剛才我掰碎堂狂耗的長刀那一幻象中,現在一想,好像不止有我。鐵劍主,堂狂耗,天弓婭莉莎德拉都察覺到了這一點。


    在我剛剛觸發的幻象中,他們並不是以布景板的方式存在,而是完完全全地進入到我的幻象中。而由於這是我自己的幻象,他們在其中隻是以過客的身份存在,所以他們可以保留這段記憶,但並不能在幻象中輕舉妄動,至於他們驚訝的緣故,那就應該是沒料到我這個萌新還有此等實力吧。


    不過,過早展露出實力也不是什麽好事情,那就是我……區區一個萌新很容易成為敵人的針對對象,一旦被敵人集火,我幸存下來的機會就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堂狂耗恐怕已經意識到,這次行動除了奪走鐵劍之外,還可以順便鏟除一個潛在的敵人——擁有著強悍的先天之覺的一個普通士兵!


    隻見他把長刀“刷”地一下倒甩於背後,右手緊握刀柄,左手隨風擺動,雙腳瞬間踩踏地麵十幾次,產生了一股高強度的爆發力,憑此飛快地疾行幾十米,看這架勢,定是要奪我性命!


    而我之前為了躲避堂狂耗的攻擊,剛才不得不使出血蝙蝠之舞,也不知現在能否還能再次釋放。如果此技能陷入了冷卻狀態,那我可就要硬接下堂狂耗的長刀了,因為自身的敏捷度跟本就無法躲避如此快速的攻擊。但我若是硬接的話,必然會與幻象中發生的一樣,直接被鋼刀貫穿……


    “叮……哢噝哢……噝……”一陣冒著火星的金屬摩擦,那是鐵棍與鋼刀的交鋒,為我擋住堂狂耗的致命一擊的……居然是塗鴉使者!


    塗鴉使者用鐵棍死死擋住了長刀的刀背,兩把武器接觸的地方不斷冒出金屬因摩擦而產生的那種獨有的火星。


    之前差點兒把我給揍死的塗鴉使者現在卻救了我一命,難不成……


    銀翼鵬鳥與黑羽鵬鳥仿佛對自己被忽視了而感到不滿,妄圖趁機好好刷一刷存在感。隻見它倆又開始掉羽毛了。


    “我的羽毛將遍布每一個世界!”銀翼鵬鳥厚顏無恥地口出狂言,跟它的主子堂狂耗一個德行,伴隨著一陣痙攣般的抖動,又是一大團“琳琅滿目”的各色羽毛如當初火柴人軍團的箭雨一樣朝我射來。


    若問,這各色羽毛與火柴人軍團的箭雨有何相同之處,必答之:雖遮天蓋地,如烏雲密布於頭頂,卻……均不可傷我一絲一毫。


    兩隻鵬鳥的羽毛攻擊必然比火柴人軍團的箭雨強得多,那箭雨好生乏力,用戰術引擎開個反彈保護膜就完美防禦了,但是,我為何對此毫不畏懼?


    正因為有天弓婭莉莎德拉在,她密集的激光箭雨可以抵禦一切狂妄的羽毛。這次天弓並沒有釋放一些花裏胡哨的技能,僅僅是將長弓架在腿上,俯下身去彎弓搭箭,每一次都會射出五支熾熱的亮白色熱能箭,而她彎弓搭箭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每秒四次,我若不仔細地查看,映入眼簾的隻是一團晶白色的殘影。


    畢竟天弓是正正經經的魔法型射手,而兩隻鵬鳥都是半遠程半近戰的,即使數量上有優勢,在一陣交鋒下,還是落了下風。


    “我的風,將劃破天空!”銀翼鵬鳥是如此的狂妄,簡直都可以跟堂狂耗相提並論了,它用盡全力猛然扇動一下翅膀,立即隨著羽翼飛出了兩股罡風,這兩股罡風拐出兩道銀色的軌跡,當它們聚集到了一起時,形成了一個銀白色的龍卷風。又是這招,雖然這招很強,但在天弓猛烈的攻勢下,很快就蕩然無存。


    銀白色的龍卷不斷地被金黃色的光芒給穿刺,好比子彈在慢慢地打穿厚實的木牆,隨著金色閃光的一點點加亮,銀白色的龍卷逐漸消散,直至完全不見蹤影。


    天弓最強的技能貌似並不是那種可以分裂的子母箭,而就是純粹的增加攻速,雖然之後隻會釋放最為普通的攻擊,但化量變為質變,可以爆發出難以比擬的力量。


    雖然天弓婭莉莎德拉與兩隻鵬鳥的對決中占了上風,但塗鴉使者這邊……他明顯被堂狂耗給壓製了。


    其實塗鴉使者的能力主要是召喚,也就是說他是以召喚火柴人的方式來打出傷害。塗鴉使者背著的那把鐵棍其實是一把巨大的畫筆,每當他需要幫手時,他就會把鐵棍前段的筆蓋給拔下,用想象力做塗料,把幻象當作畫紙,繪畫出一支火柴人軍團來協助他作戰。而當時情況緊急,塗鴉使者根本就沒辦法去召喚火柴人軍團,所以隻能硬著頭皮去正麵剛堂狂耗。


    體術上不占優勢的塗鴉使者正不斷地後退,而另一方麵堂狂耗也窮追不舍,我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狂王——堂狂耗身高一米六左右,比我矮上了一頭多,但他卻魁梧健壯,每一道腱子都充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蠻力。而且他的長刀被一種墨黑色的物質給包裹,貌似就是鐵劍主之前使用的——剛墨之禦。


    而令我欣喜的是,塗鴉使者也擁有這種能力,他那把黑色的鐵棍的尖端,顏色明顯要深與鐵棍的其他部分。不過,堂狂耗的長刀不僅有著剛墨之禦的覆蓋,刀刃處還有著彎轉纏繞的紫黑色光圈,說是光圈,並非光圈,又似遊龍,又似走蛇,它們圍繞著黑墨色的刀刃來回搖擺舞動著,時進時退,鬥折蛇行,就像那護主的兩隻靈獸,發散著嗬人的氣息。


    堂狂耗與塗鴉使者相持不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貌似由於堂狂耗的刀刃上有幾隻遊龍狀的光圈,所以塗鴉使者麵露苦色,雙臂顫抖,嘴角禁閉,落在了下風。


    霎時間,一陣勁風刮起,那是……王者之氣!難不成鐵劍主來馳援了?等等……不對!那……強勁的王者之氣,正針對著塗鴉使者!


    “嘔啊啊……”塗鴉使者口噴一股鮮血,如被擊飛一般,在半空中劃出好幾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堂狂耗之前並沒有向前猛然一推,塗鴉使者是完全自己“飛”出去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使用剛墨之禦的集大成者才會釋放的——血光之聚!就是用精神力將殺氣實體化,並纏繞於覆蓋在武器上的剛墨之禦。在與敵人短兵相接之時,會對敵人的心理照成極大的打擊,輕則動搖對方的作戰信念,重則使敵人沉默恐懼,甚至使敵人落荒而逃。血光之聚與王者之氣可以相得益彰,一旦一起施用,會對敵人造成毀滅性的心理陰影,甚至不戰而屈人之兵。


    堂狂耗的實力屬實強勁,憑借著王者之氣與剛墨之禦的究極形態——血光之聚完全碾壓了塗鴉使者,甚至自己沒有根本就沒有出手。


    突然,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閃過了我的腦海,在之前鐵劍主招安塗鴉使者之時,曾出現過一名從未謀麵的士兵,那士兵比我還要高上半頭,所以肯定不是堂狂耗,那……會是誰呢?


    一陣寒冷的朔風猛然吹過,這才剛剛入秋,怎麽會這樣呢?眼前……好像飄過了幾朵雪花,如此的晶瑩剔透,無瑕純白,又是那麽的不食人間煙火,摸到手裏,很快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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