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略緊握著短劍,而緊握短劍的雙手被另一雙手緊握著。


    “我還以為你死了……”提比略又驚又喜地說:“看到完好無缺的你,這真是……!”


    “不,我已經死了。”百夫長愧疚地說:“我沒能識破敵人的把戲,這是我的應得的結果。不過,你不要在意,你已經繼承了我的劍術,無論遇到什麽危險,我相信你都會化險為夷的。”


    “嗯……”提比略的悲傷收斂了他的喜悅,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們一起用力,相信我,敵人的骨骼其實沒那麽堅硬。”百夫長說罷,就和提比略一起握緊短劍,把劍刃慢慢地嵌入骷髏將軍脖頸的縫隙裏。


    伴隨著“庫拉庫拉”的骨頭崩裂聲,百夫長的身體化為了一粒粒的光芒,消散在了滾滾黃沙之間,而骷髏將軍的頭顱也化為了一縷埃塵……


    盡管很多年過去了,但每當提比略想到這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地歎息片刻。不過,無論遇到了什麽挫折和困難,他都會拚命地克服,不想辜負百夫長對他的希望,也不想為百夫長傳給他的劍術抹黑。


    他成為了新任百夫長,在戰場上經曆了三十多年的廝殺,終於在各色將領中嶄露頭角,得到了帝國高層,甚至是皇帝的賞識。提比略也意識到一點,那就是他離權利的中心越來越近了,如果再努力一點,就能見到皇帝了。他要親自向皇帝闡述戰爭的殘酷,讓皇帝意識到為了滿足他獨霸天下的虛榮,有多少戰士血染河山,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又有多少無辜的人成了戰爭的受害者,而這一切,居然都是為了一場本可以避免的戰爭。


    終於有一天,不再年輕的提比略向上級請示,由於年齡已高的緣故,他作為一名在前線領兵的將軍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如果能把自己調到後方組織工作,那真是感激不盡啊!


    當時的元帥很是器重提比略,畢竟提比略是從基層一點點幹上來的,有著赫赫戰功卻不居功自傲,那些出身於世家的將軍們,大多都是驕橫跋扈的,能像提比略這樣謙虛謹慎的,真是少之又少了。為此,元帥特地書信一封,請求一下皇帝的指示。


    久居深宮的塞爾維烏斯十五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但他從皇子,也就是後來的塞爾維烏斯十六世那裏,了解了很多與將軍有關的情報。塞爾維烏斯十五世是一個完美的演說家,在他的煽動下,將士們對戰爭的渴望甚至都不亞於他本人,可是提比略居然提出了要隱退後方的要求,難道作為一名馳騁疆場的將軍他不香嗎?十五世怎麽也想不通,居然有人能不受自己的煽動,他決定要親自會一會提比略。


    提比略應邀而來,步入了元老院的殿堂,在眾元老的冷眼相待下,落落大方地闡述了自己對戰爭的看法,說罷,眾元老麵麵相覷,誰也找不到一個反駁的理由。皇帝搖著頭笑了笑,說:“看來元老院也需要新鮮的血液了,提比略,你就在元老院裏組織工作吧。”


    眾元老頓時一片嘩然,要知道,元老院裏的元老在貴族中都是出類拔萃的,一般都是某個名門望族的頭領,而平民出身的人步入元老院,這可真是前所未聞。幾名位高權重的元老對皇帝的做法提出抗議,但是皇帝什麽也沒說,直接就離開了。


    最初,有將近半數的元老反對提比略的計劃,不過漸漸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元老也逐漸認可了提比略的計劃——轉攻為守。帝國幅員遼闊,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平原,正常來說是很難防守的,所以在此之前,帝國一直采用著運動戰的打法,那就是每個城市和鄉村都駐紮著一定數量的軍隊,如果敵人進攻一個城市,附近城市的軍隊都會前來援助。這種運動戰的打法看起來很是先進,但是事實上,敵人很容易就會繞過這些城市,長驅直入到帝國的後方。當然也不是說後方就沒有了防備,而是這些敵人起到了一個分割戰場的作用,到處流竄的敵人就像洗劫財糧的土匪一樣,不知何時就冒了出來,搶完東西後又不知躲在哪了。到最後,每一個城市都在尋求自保,這樣就導致了兵力的分散,最後隻能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被敵人逐個擊破。


    提比略的設想是,如果借助山脈和河流,並修築少量的防線,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可以把敵人拒於國門之外的,但是,有一部分領土,是這道防線包容不下的。換句話說,帝國不可能按照當前的國界修築一道防線,為了達到想要的結果,必須有一部分土地位於防線之外。這也就是一部分元老強烈反對提比略的原因,他們認為一個國家最為重要的就是土地,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這不就是把先人拚了命打下來的土地拱手送人嗎?


    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這樣,國家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丟掉,丟掉一寸那就是愧對先人。所以,這就是提比略的高明之處,在爭奪那些土地的時候,帝國其實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當一個國家不能維持遼闊的疆域時,就必須要靠放血來續命,就必須要舍棄一部分土地,關起國門來養精蓄銳,隻有這樣,才會恢複元氣,隻有這樣才能打出一個漂亮的反擊戰,奪回曾經失去的土地,徹底地把敵人碾碎。


    盡管有很多元老投票反對,但是皇帝還是執行了提比略的提議。


    塞爾維烏斯十五世是個熱血的家夥,他想要征服所有能看到的領土和看不到的領土,總之他認為天下都是他的,他生下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王者。畢竟所謂的王者就是比天下人貪欲更強,想要擁有一切,一味地索取而且不知回報,隻有這樣,才能讓臣民欽佩,隻有這樣才能讓臣民羨慕:為什麽我不是王者啊?


    但是,一次次的征戰失利,一場場慘不忍睹的敗仗,讓熱血的皇帝不得不冷靜下來。軍隊越打越少也就罷了,土地也越打越少,塞爾維烏斯十五世開始懷疑自己的統治,難道自己就是傳說中的昏君?昏君比暴君還可怕,暴君或許不會後悔自己當年的驕橫,但是昏君多半會忍不住懺悔自己當年的迷茫。現在的十五世,已經步入耄耋之年了,雖然身體沒什麽大礙,但他也知道自己時日將近,得為皇子,也就是後來的十六世,準備一批靠得住的大臣。


    提比略對皇帝說:“為了展現陛下的胸懷,我建議陛下向士兵和民眾們征求一下意見。”


    “可是他們有那麽多人,我怎能一個一個地接見?”皇帝搖著頭說道。


    “陛下請放心,他們中不會有人提出異議,就算有,頂多也就有一個。”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既然是皇帝的命令,縱使是肝腦塗地那又何妨?廣大民眾無論如何也不會向往戰爭,因為在戰爭中,他們是最慘的受害者。


    但是幾天後,有一位士兵叩見皇帝,他是一名相當年輕的士兵,應該還沒有成年,神態上還流露著些許稚氣。可是他的目光卻銳利無比,提比略看得出,少年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才會有著黯淡中又透露出光芒的雙眼。


    “你在軍隊裏擔任什麽職務?”皇帝也看出了少年的異人之處。


    “普通士兵。”麵對皇帝,少年沒有絲毫膽怯,簡單利索的回複中充滿了自信。


    提比略低聲歎息一聲,或許是太年輕的緣故,這位少年的上級不允許他擔任職務,還是這位少年被埋沒了?不過,一個人的才能也不一定取決於氣質,至於這個少年實力到底如何,現在還不能妄下結論。


    “那麽你有什麽建議嗎?或者是說這道命令有什麽改進之處?”皇帝問道。


    “我要複仇……我要向暗夜亡靈複仇……”少年喃喃道:“我要把我失去的奪回來……”


    那名少年,就是後來的鐵劍主。——————————————————————


    鐵劍主用手拄著下巴,坐在檀香木軟椅上,望著窗外出了神,他想起了自己早年的經曆。還是一位少年的時候,就有幸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抱負,如果當時沒那麽做,估計自己現在也就是個普通軍官罷了,再往壞處想一想,如果不是因此受到了提比略的賞識,從提比略那裏習得一套遊刃有餘的劍術,自己或許早已戰死沙場了。既然自己傳承了提比略的劍術,那就要擔當起提比略所擔當的責任。


    當年對提比略的計劃提出異議的士兵,恐怕也隻有鐵劍主一人。


    “既然你找不出辯駁我的理由,那麽為什麽不按我說的做呢?”提比略問道。


    “我說過……我要複仇……”還是少年的鐵劍主說道:“我的村莊被暗夜亡靈一把火給燒了,所有人都被殺了,隻有我一個人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這片土地現在也要被暗夜亡靈占領了,我不能就這麽坐視不管……”


    “孩子,你要明白,我們不是救世主,我們救不了這個世界,但是,我們可以全力以赴,讓多數人活下來,有的時候,為了救多數人,而不得不犧牲少數人的利益。”提比略用滿是硬繭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少年的長發,說:“不要對敵人產生仇恨,仇恨隻會蒙蔽你的雙眼,讓人失去理智,意氣用事反而更容易失敗,我們要正大光明地打敗他,奪回我們原本的東西,而現在,我們處於劣勢,需要轉攻為守,需要等上一段重振旗鼓的時間。”


    又是幾年過去了,提比略規劃的防線已經基本部署成功,成功抵擋住了暗夜亡靈的多次襲擊。而這時,年事已高的塞爾維烏斯十五世已經駕鶴西去了,雖然他這一生並沒有什麽功績,甚至還丟掉了不少的領土,但至少他老人家在臨走前看到了帝國的短暫穩定。


    提比略把畢生積累的劍術傳授給了鐵劍主,鐵劍主握緊了手中的鐵劍,一次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


    在將近十年的防守戰中,由於暗夜亡靈並沒有及時適應帝國的新戰術,導致暗夜亡靈在一次次的進攻中元氣大傷,而帝國的實力反而在一點點恢複,天平再一次向帝國方麵傾斜。


    不過就在這時,帝國權力的巔峰出現了一位新人——臃腫的大頭將軍。


    一個看似可笑的名字完美隱藏住了大頭將軍的內心,他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家夥,私欲甚至比皇帝都大。


    臃腫的大頭將軍向皇帝提議:“陛下,您應該親征!”


    皇帝塞爾維烏斯十六世自從登基以來從未遭遇過任何失敗,他認為自己比他的父親,塞爾維烏斯十五世要明智得多,所以他輕信了大頭將軍的讒言,決定率軍親征。


    提比略聽聞後立即反對,勸說皇帝忘記這個危險的想法,帝國的實力雖然已經恢複,但現在還不是和暗夜亡靈決一死戰的時候,當下最重要的是打敗與帝國南部接壤的哥布林王國和不死族公國,他們作為暗夜亡靈的忠實盟友,不僅占據了永恒之城,而且時不時的還會來騷擾帝國的邊疆。


    不過,正值壯年的皇帝認為提比略這次是真的老了,畏畏縮縮的沒有一點兒冒險精神。皇帝沒有聽從他的勸告,率領著帝國的禁衛軍和皇子麾下的第六集團軍,從帝國北部出發,決定一路殺到暗夜亡靈的國都。皇帝也清楚暗夜亡靈的實力,所以他安排第一,二集團軍和奧術協會的法師們作為第二梯隊,在第一梯隊出發後的兩個月,按照第一梯隊走過的路線出發。為了以防外一,皇帝特意命西塞羅準備好“白晝信號彈”,一旦遇到危機,就發射“白晝信號彈”,這種信號彈可以讓夜晚退散,天空會像白晝一樣明亮,就算是千裏之外的人,一抬頭也可以看到那耀眼的亮光。而第二梯隊,隻要看到信號彈的亮光,就會馬不停蹄地趕來。


    禁衛軍的調離使帝國國都防衛空虛,這正中了臃腫的大頭將軍的下懷。


    原來,大頭將軍已經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暗夜亡靈,他就是徜徉的合作夥伴,人類背叛者的盟友,地下組織“初之遺棄”的初代頭目。


    趁著國都防衛空虛,大頭將軍率領著人類背叛者,半獸人和他自己的下屬發動了政變,欲要奪得皇位,屠戮皇族。


    可是令大頭將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雖然當時禁衛軍和奧術協會的魔法師們都不在,幾個看似柔弱的皇女,合力扛起了帝國的大旗。她們和她們的護衛一起,打敗了這幫叛亂分子,把大頭將軍繩之以法,守衛了帝國的威嚴。


    而遠在前線的帝國軍,僅僅在一個月內就接連攻克了暗夜亡靈的北方重鎮。如果這時見好就收,一切悲劇或許還可以避免。可是,皇子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他極力央求十六世繼續發起進攻,徹底消滅暗夜亡靈的勢力。但就在圍攻暗夜亡靈的首都幽冥之城時,遠在南方守衛深淵集結地的大批古怪的生物對羅馬軍發起了猛烈的反攻,再加上戰線拉得過長,補給線被敵人的奧術畸體援軍切斷,十六世的禁衛軍瞬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由於聽聞皇都有變,計劃上負責援助皇帝的第一,二集團軍和魔法協會裏優秀的魔法師們,不得不改變原有的計劃,向皇都方向進發。雖然他們也知道補給線被切斷的消息,可卻久久未見那耀眼的信號。


    那是因為暗夜亡靈用巫術染黑了天空,皇帝之前特意準備的信號彈派不上了用場,第一梯隊隻得被敵人圍困在一個狹小的山穀裏。


    帝國方麵還不知道皇帝陷入了危機,但是提比略隱約猜測到了皇帝的情況。


    “大頭將軍的反叛絕對不是偶然,無論怎麽看他都不會成功,那麽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糟了,我們正中了暗夜亡靈的下懷!”


    他一邊命令遠在南方的鐵劍主對不死族的國都發動偷襲,另一邊懇求第二梯隊提前出發。


    這一切看起來像是意外,但仔細一想卻又那麽的理所當然,暗夜亡靈中的計謀高手,把帝國給狠狠地擺了一道!雖然第二梯隊提前了半個月出發,但是他們的出發地改變了。由於大頭將軍的反叛,第二梯隊從前線趕回了皇都,所以這次他們首先要從皇都趕回前線。這一來一回,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最後,當第二梯隊到達前線的時候,他們看到的隻有突圍出來的皇子,和損失慘重的第六集團軍。


    至少,在鐵劍主的夜襲下,不死族也遭受了很大的損失,重傷之下的鐵劍主斬殺了不死族當時的首領——狂骨戮生之弗洛伊德,這一去一留,天平也算是重新平衡了。


    鐵劍主在提比略的安排下回後方安靜養傷,這時,科技之城已經與帝國方麵達成共識,並將高科技產品給予帝國。


    一年後,鐵劍主傷口痊愈,不料在弗達斯達弗附近的山頭上,有一塗鴉使者興風作浪。鐵劍主訓練了當地的民兵,打算收拾收拾塗鴉使者。而這時,如斐,鎖匠,報幕員三人被一個神秘的箱子傳送到了這個世界,與鐵劍主偶遇了。


    鐵劍主知道,就憑塗鴉使者的實力,對自己根本就造成不了威脅。所以他這時滿腦子想的是,曾經毀滅了他的故鄉的怪物。


    那是一個名叫“血影”的男人,他身穿灰黑色的鎧甲,腹部的甲胄上有一個散發著紫光的孔洞,洞口的邊緣飄著墨綠色的火焰,而洞口的裏麵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沒人能看出這孔洞有多深,仿佛光線在它麵前都會被扭曲,吸收,直至消失殆盡。的確,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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