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韻和張俞穎一起往寧壽宮去了?忘憂心思一轉,繼而笑道:“這也是常理,太後娘娘身體不適,她們兩個人理應過去伺候著。好了,鬧了一天,你們也都累了,各自散了去歇著吧。”


    “那湯婆子在被子裏捂著呢,小人去收拾一下。”白芷說著,往鳳榻上去收拾被褥。


    眼看著要三更天的時候,不見趙禎回來,忘憂便獨自睡下。


    也許的確是累了,也許是覺得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也不能更糟心了,忘憂今夜反而沒想太多,頭一挨著枕頭便開始迷迷糊糊的入了夢境。


    夢裏好像有人一直跟著自己,忘憂想要看清楚他的臉卻怎麽都看不清,想要躲開也躲不掉。於是心裏越來越著急,然而那人似乎不打算放過她,終於追上她並緊緊地保住了她。


    “啊!”忘憂想要拚力掙紮實際上也隻是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從夢中醒來。


    “唔……怎麽了?”趙禎迷迷糊糊的問。


    “六郎?”忘憂抬手揉了揉眉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情緒從夢裏拉回來,無奈的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回兒了,你是做夢了嗎?看急的這一頭的汗,夢到什麽了?”


    “沒什麽,許是兩個人靠的太近,太熱了。”忘憂往裏側挪了挪,離開趙禎一些。


    趙禎伸手把她拉回來摟進懷裏,責怪道:“正月裏正冷呢,你躲那麽邊兒做什麽?”


    “別壓著我的肚子。”忘憂抬手推了推某人。


    “哪有壓著你的肚子?”趙禎抬了抬自己放在某處柔軟的手臂,順手扯了扯被子的一角,“快睡吧。”


    忘憂卻睡不著了,轉了個身,麵對著趙禎,問:“太後要把張俞穎也接進宮裏來嗎?”


    “不知道。”趙禎依舊有些迷糊,說話的聲音也含含糊糊的。在忘憂聽起來就有些敷衍。


    “怎麽會不知道呢?”忘憂不高興地問。


    “不相幹的人罷了,哪有心思去理會?”趙禎往前湊過來在忘憂的額上吻了一下,疲憊地說:“快睡吧,一會兒天要亮了。”


    忘憂沒再多說什麽,沉默了一會兒聽見身側的人呼吸漸漸地沉穩悠長,便知道他已經睡熟了。於是輕輕地把身上的手臂拿起來放回去,又給他把錦被裹好,然後緩緩地下床去。


    守在外間的薑蘭聽見動靜,忙起身問:“娘娘要什麽?您怎麽起來了?”


    “你往裏些,咱倆擠一擠。”忘憂上了薑蘭的小榻。


    “這怎麽行?”薑蘭想要拒絕,但又發現忘憂身上隻穿著寢衣,於是忙把自己的被子裹在她身上,“娘娘可別著涼了!”


    “沒事。你也進來,別著涼了。”忘憂說著,展開被子等著薑蘭跟她擠在一起。


    薑蘭哪裏敢這樣做?忙去拿了一件鬥篷裹在身上,悄聲說:“無妨,娘娘快躺下吧。懷著身孕的人可不能著了風寒呢。”


    忘憂有些愧疚,但見薑蘭把炭盆裏的火撥旺,又去拿了一床棉被來,方才安心。


    趙禎一覺醒來發現懷中空空,一時有些不悅。起身披上衣服出了寢殿便看見裹著被子睡在小榻上的皇後和裹著被子坐在腳踏上打瞌睡的薑蘭。


    “咳咳。”趙禎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薑蘭立刻睜開眼睛起身,剛要說話又想起什麽,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皇後,方躬身請安:“陛下晨安。”


    趙禎使了個眼色讓薑蘭去外麵,然後自己也輕著腳步出去了。


    薑蘭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忘憂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發髻跟了出去。


    趙禎什麽也沒問,隻由著宮人和內監伺候梳洗更衣,然後留下一句“好生照顧皇後娘娘”便走了。


    “姐姐,陛下怎麽不高興?”白芷悄聲問薑蘭。


    薑蘭猶疑地說:“或許是因為昨夜裏皇後娘娘悄悄地下了鳳榻跑到外麵來睡的緣故?”


    “什麽?!”白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噓——”薑蘭忙按住白芷的嘴巴,低聲說:“娘娘還睡著呢,你別那麽大聲兒。”


    *


    正月十六,新春後第一次崇政殿議事。


    大臣們隱約感覺天子的心情不怎麽好。


    但幸好也沒什麽火燒屁股的大事兒,今日唯一要議的大事就是春闈殿試的事情。王著已經從這次科考的舉子之中選出了十個極優秀的,並把他自己最看好的三個人舉薦上去。然而趙禎早就看過這一期的考卷,一番點評之後,他沒有欽點王著喜歡的人為狀元,也把太後早就看中的人放到了一邊,而是選了隻有十七歲的王陌琛。


    散朝之後,中書令王著大人跟樞密院副使史靜蘭說悄悄話:“今兒議政,太後娘娘稱病沒來,陛下竟也有些不高興啊,史大人知不知道為什麽?”


    史靜蘭笑道:“王大人多慮了吧?陛下的神色是有些沉重,但卻並沒指責什麽。我看就是新科狀元沒有欽點您選中的人,你心裏有些別扭罷了。”


    王著忙搖頭說:“這可不敢。身為臣子,我們自有勸諫之責,但首當其要是為君分憂啊!”


    史靜蘭在王著耳邊低聲說道:“陛下有陛下的考量,這曾長嶺排到第七名也挺好的。進翰林院曆練兩年再放出去,回來便可擔當大任了。王陌琛雖然高中了狀元,但陛下欽點他在身邊伴讀,外放的機會怕是沒有了。這細細的算下來,還是曾長嶺的前途更好一些。”


    “我哪裏是思量這些!史大人當知眼前的首要之事啊!”王著沉沉的歎了口氣,又說:“陛下如今已經大婚,皇後殿下也有身孕,是該請太後撤簾的時候了。”


    “此言不差。”史靜蘭點點頭,又說:“我聽說,昨日上元節,太後登闕樓賞燈著了風寒。今兒一早便傳了太醫,今兒也沒能來崇政殿,以我看,撤簾是早晚的事情,大可不必爭這一朝一夕。”


    “史大人言之有理。隻要皇後殿下再誕下皇子,我朝江山便可萬代永固了……”


    *


    春闈結束,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人選定之後便是瓊林宴了。


    瓊林宴是朝中盛事,忘憂身為中宮皇後,即便身懷六甲也不能躲清閑,需得出麵料理一些事情。幸好有宋嬤嬤在旁邊提點幫扶,趙禎又把大部分的差事都分給了禮部。忘憂雖然忙,但到底還能按時吃飯睡覺,並沒有太勞累。


    而這幾日趙禎都在晚膳時到未央宮坐坐,飯後便回乾元殿看奏折並在乾元殿歇息。他不回未央宮,也不叫梅清韻進乾元殿,竟過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起初,忘憂還以為是因為朝政繁忙,加上殿試忙碌,又選出了那麽多可用之才,趙禎忙著大展宏圖所以沒顧上後宮之事。然而瓊林宴結束好幾天了,新選上來的士子們各自都有了差事,趙禎依舊獨宿乾元殿。這就有些奇怪了。於是她讓人把乾元殿的常侍內監寧壽遠叫到未央宮問話。


    白芷引著人進來,躬身回道:“娘娘,寧壽遠來了。”


    寧壽遠給忘憂行禮請安,然後躬身聽問。


    忘憂問了一下趙禎日常起居的事情,又問:“這些日子陛下一直忙於朝政,可疏忽了去給太後娘娘晨昏請安的禮數?”


    寧壽遠躬身回道:“回皇後殿下,陛下一直關心太後娘娘的病,隔日便回傳太醫來問太後娘娘的病情湯藥。但因政事實在是繁忙,並沒有日日去寧壽宮請安——但個隔三五天總會去一趟的。太後娘娘的病是沉屙痼疾,每年春天都會嚴重些,過了四月,等百花一落,這病便也好了大半兒。”


    忘憂點點頭,又問了些有的沒的,便吩咐寧壽遠好生伺候天子,讓他回去了。


    一時跟前沒了人,忘憂靠在枕上默默地想事情。


    何媽媽小聲勸道:“娘娘別多想了,若是不放心,何不就去乾元殿看看?老奴做了陛下愛吃的點心,剛好送一些過去。”


    忘憂無奈的笑了笑,歎道:“之前聽人說,這世上至親之人是夫妻,至疏之人也是夫妻。早先不懂這話,覺得是悖論。如今倒是有些懂了。”


    “娘娘這陣子總是愛東想西想的,想必是懷著身子的緣故。老奴瞧著,陛下的心裏隻裝著娘娘呢。那日瓊林宴上,陛下看娘娘多吃了一口那千層糕,晚間就讓司膳房又送了許多來。還叫司膳房的廚娘專門過來跟老奴交代了做法。”何媽媽笑著勸道。


    忘憂也笑了,又說:“咱們就不去乾元殿。你去把點心裝一些,咱們去寧壽宮。”


    “去寧壽宮做什麽?”何媽媽納悶地問。


    “太後病著,身為兒媳我應該時常伺候在側才是。如今因為身孕不能日夜伺候,但也不能躲清靜。這若是讓言官們揪住了,那勸諫彈劾的奏章一定會雪片兒般的飛進乾元殿呢。”


    何媽媽自然知道是這個道理,便也不在多勸,忙去裝了一盒新出爐的點心,又叫了軟轎抬著忘憂往寧壽宮去。


    自從上元節那日,張俞穎就被太後留在了宮中居住,原本想著瓊林宴後她便走了,然而並沒有。她竟在寧壽宮長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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