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大內火光衝天,有三隊身著禁軍護衛和內廷司服侍的人分別從不同的方位行動。他們手持利刃,身形強壯,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之人。這些人先在各處放火,引起慌亂。然後又趁亂快速向乾元殿聚攏。


    奉旨守衛乾元殿的李舒在火光初起的時候便嚴令手下人:“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務必收好乾元殿!乾元殿平安,則大家平安。乾元殿有一絲一毫的閃失,今夜站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別想活了。聽見了嗎?!”


    護衛們齊聲呼喝:“是!誓死守衛乾元殿!”


    “楊虎臣,你帶六十人去左邊,孫世耘你帶六十人去右邊,張綬你帶一百認去後殿門內守著,剩下的人跟我守正門!”李舒迅速的安排人手把乾元殿各處入口都守起來。


    張四平慌張的從裏麵出來,皺眉問:“李大人,陛下讓我來問問,外麵究竟是怎麽了?”


    李舒淡然一笑,說:“請陛下放心,不過幾個跳梁小醜罷了,臣會速戰速決。”


    “那就好,那就好。”張四平鬆了一口氣,又環顧左右,一臉擔驚受怕的進去了。


    暗影裏,李舒的臉上閃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陛下?陛下此時根本不在乾元殿,今夜的這一場也不過是一出請君入甕的好戲罷了。


    此時此刻,趙禎正在禦花園的香月閣裏,跟忘憂對坐手談呢。檀木棋盤上黑白玉石精心雕琢的棋子,勢力看上去是旗鼓相當。


    實際上,忘憂此時已經出現困局,她皺眉凝視著棋盤,半晌方笑道:“陛下,你一定要這樣步步緊逼嗎?”


    趙禎把手裏的白子丟回陳檀木整雕的棋盒裏,端起手邊的一盞茶輕輕地吹了吹茶沫,喝了半口方笑道:“有的時候,人是需要被逼一下的。否則,就總是偷懶,不思進取。”


    “那我隻好認輸了。”忘憂無奈的搖頭。


    “其實這一局你未必輸。”趙禎說著,伸手在棋盤上點了點。


    忘憂審視了幾個呼吸之後,頓時笑靨如花,立刻把自己的黑子落在那裏。


    棋局頓時發生了逆轉,原來身處困境的黑子頓時展現出了隱隱的殺機。


    “陛下的棋藝真是讓人望塵莫及。”忘憂一高興,好聽的話就脫口而出。


    趙禎開心的笑了笑,說:“你呀,足夠聰明,就是太懶。有些事情你不去謀算,就會落進別人的謀算裏。若運氣好,不過吃點虧,若運氣不好,可要傷及根本了。”趙禎一邊說,一邊捏了白子在某處落下。


    忘憂微微皺眉:“陛下在這裏落子,是圖謀什麽呢?”


    “這個麽,你要自己想。”趙禎挑了挑眉稍,繼續喝茶。


    忘憂不著急落子,就認真的審視著麵前的棋局。


    何媽媽裏間小暖個出來,小聲回道:“陛下,皇後娘娘,公主睡熟了。”


    “外麵的聲音沒吵到她吧?”趙禎關切地問。


    “沒有,公主不愧是帝王之女,這點動靜根本嚇不到她,這會兒睡得可香了。”何媽媽說著,又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火光閃爍,映照得雪白的窗戶紙忽明忽暗。有嘶喊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似乎很遠又很近。


    何媽媽的一顆心一直揪著的,這樣的場麵她活了這把年紀都沒見過,心裏自然害怕。隻是看到麵前的帝後二人如此淡定的對坐在碳爐旁邊,品茶,下棋,說閑話。她的心裏又沒那麽慌了。


    忘憂琢磨了半天,終於落下一子。


    趙禎看了看,旋即隨手也落下一子。


    “陛下確定在落在這裏?”忘憂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狡黠。


    趙禎似是不經意地點了點頭。


    忘憂立刻落子,然後吃掉趙禎三顆棋子。


    “忘憂啊,你還是太心急了。”趙禎淡然一笑,抬手落子,吃掉忘憂三顆棋子之後,把忘憂之前占的那地盤兒也圈進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這……陛下你是故意的吧?!”忘憂瞪著趙禎質問。


    “想要釣魚,怎麽也要先放一點魚餌呀。”趙禎說著,伸手遞給忘憂一盞茶。


    “陛下把我當魚釣?”忘憂學著趙禎的樣子挑了挑眉梢。


    趙禎輕笑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朕是在教你如何釣魚。”


    忘憂笑了笑沒有多說,她知道趙禎自幼被劉太後以及名家學士悉心教導如何成為一代明君,這其中除了為君之道更有帝王之術。比如這一局棋,這一場局,無不在他精心的謀算之中。他所謂的“釣魚”的本事,已經深入他的骨血之中。


    這個夜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所以忘憂早早地預備好了夜宵點心以及湯茶,她是打算在這香月閣裏跟趙禎對弈閑聊到魚兒上鉤的。


    各處的嘶喊聲聚集在乾元殿,延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光景,又轉到了未央宮門外。至四更天的時候終於安靜下來。


    香月閣裏已經是第四局棋,趙禎打了個哈欠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皺眉歎道:“這幾個人辦事還是這樣磨磨蹭蹭的。”


    這話音剛落,便聽外麵沈熹年的聲音:“臣沈熹年請陛下和皇後殿下安好。”


    趙禎把手裏的一顆棋子丟回棋盒裏,揚聲回了一句:“進來說話。”


    何媽媽上前打開屋門,沈熹年帶著一肩風雪進門,被屋裏的暖氣一撲,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趙禎掃了何媽媽一眼,何媽媽忙倒了一盞熱茶遞給沈熹年:“陛下跟娘娘等了大半夜,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沈大人喝口茶再慢慢說。”


    “謝陛下。”沈熹年躬身接過茶盞,輕輕地喝了半口之後便還給何媽媽,然後拱手回道:“回陛下,臣已經把人帶回來了。人證,物證,都是齊全的。但是……他想要見陛下。說是有話要跟您說。”


    趙禎冷笑道:“朕不想見他,讓賢王世子去問他吧。”


    “禁中那些作亂的人,七成都已經成了劍下之鬼,苟活的人裏麵除了那些懵懂不知其中詳情的,還有三個人算是不大不小的頭目,一些事情他們三個都參與了策劃,李舒大人已經把他們押入了內廷司。”


    趙禎咬牙,攥緊的拳頭錘在手邊的花梨木桌案上,生氣地說道:“這幾年來,這些內官們一茬又一茬的換,到今日,不知道還有多少心懷叵測之人藏在陰溝裏。又或者,這些人永遠都清不幹淨。他們跟活在陰暗裏的老鼠一樣,一茬一茬的連綿不絕。”


    沈熹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躬身而立,低頭看著地上的波斯絨毯。


    忘憂打了個哈欠,歎道:“不管怎麽樣,接下來陛下可有的忙了。不過臣妾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事情既然結束了,那我可以去睡一會兒了吧。”


    趙禎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她臉上淡淡的妝容猶在,但眼底的青灰色卻足以說明她的困乏,於是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說:“你先不要回未央宮,就去樓上小睡一會兒吧。”


    “多謝陛下體貼。”忘憂微微一福,又勸道:“這不是小事情,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料理幹淨,陛下還是要保重龍體。”


    “朕心裏有數,你上去睡吧。”趙禎溫和地笑了笑,眼看著忘憂帶著何媽媽上樓去,眼神裏的笑意緩緩地變得冰冷如刀。


    “陛下?”沈熹年被這樣的眼神掃了一下,心裏一個激靈。暗道,這是要大開殺戒了麽?


    趙禎指了一下之前跟忘憂對坐的榻席,說:“去那邊坐,跟朕細說說事情的經過。”


    “是。”沈熹年答應著,跟著趙禎過去,又躬身行禮之後方在下手落座。


    原來那日在乾元殿,趙禎對沈熹年發了一通火,趕他去紫陽宮三清神像跟前跪思己過隻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讓沈熹年接近在紫陽宮的楊太妃,然後順著楊太妃這條線把趙承淵埋在大內禁中的暗樁線人都挖出來。之後再悄然去揚州,跟孫若雪配合,把趙承淵連夜帶回了京城。


    這件事情換做旁人,隻怕沒有一個月的功夫是辦不成的,但沈熹年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在刑部做捕頭,極善於從蛛絲馬跡中找到關鍵的線索。而且他曾幾次去揚州,又因為秦林兩家的關係,由林逸雋的渠道很快聯係到孫若雪,才在半個月之內把這件棘手的事情辦了個利索。


    這其實是趙禎的一招請君入甕。


    但是這一局裏若沒有沈熹年,怕是無法贏得這麽快,這麽幹脆。


    趙禎安靜的坐在那裏聽沈熹年把事情的始末細節娓娓道來,最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辛苦你了。”


    “臣不敢當。”沈熹年忙躬身道:“都是陛下的信心謀劃,才讓這些人全部落網。說心裏話,到現在臣這心裏還總覺得懸著半截兒呢。臣實在沒想到,這禁中,護軍,內廷司裏居然藏著趙承淵的這麽多人。這些人每天都圍著陛下轉,可比他封地養的納西精兵還危險數十倍啊!”


    趙禎笑了笑,沒有接沈熹年的話,隻問:“熹年,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沈熹年愣了一下,隨機躬身說:“回陛下,臣早就想要求個外放的差事了。陛下若是覺得臣這回的差事辦的還算行,就請陛下賞臣一次外放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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