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廠,轎子落下,冷青堂獨自去了他歇息的南院。


    夜色深沉,清幽的小院仿若陷入了酣睡,隻有不知名的秋蟲們正發出陣陣鳴叫,或啞哳或悅耳,孜孜不知倦憊。


    冷青堂頓了腳步,突看到顧雲汐的房裏還有燭火的光亮。橙黃暖色的搖曳明滅,將一娜纖秀的剪影映上了窗欞。


    向那剪影注目的時候,恍是受了那點燭光的影響,冷青堂的心底豁然升起一股極暖熱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恍是許久都沒有過的——


    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漫夜裏,眼中的畫麵格外溫馨。橙明的燭火映襯了暗色窈窕的身影,頃刻便將冷青堂內心某個黯淡的小角落點得澈亮、通透,讓本是燥鬱煩悶的一顆心突如一夜北風刮過後的春暖花開,瞬間明朗了起來。


    冷青堂走到屋前扣了幾聲門,爾後走進房間。


    顧雲汐就在坐在桌前,一手撐著半張臉頰正在打盹。冷青堂推門進去那會兒,她全身激靈一下,完全醒過來。


    “督主,您回來了?!”


    顧雲汐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身前站立的冷青堂,挺身站起來,變得喜笑顏開。


    “丫頭,怎麽還不睡?”


    他關切的問,未解氅袍便湊近過去,渾身淡淡的冷香,攜著深夜裏才有的清冽的氣息,如數縈入顧雲汐的鼻腔。


    “您不回來,我睡不安穩!”顧雲汐偏偏頭,傻笑。


    “是嗎?”


    冷青堂眸光一軟,心中有些感動。


    這性子實誠的小丫頭,剛到東廠的第一天就熬夜,隻為等他回來……


    眸光凝睇,他對她笑意溫柔:


    “那我現在回來了,一會兒乖乖去睡吧。”


    “督主,您先把這個喝了!”


    顧雲汐笑吟吟的展開雙手,托起桌上的蓮花白玉盅,剛揭去蓋子的那刻臉色卻是大變:


    “哎呀!糟了!已經放涼了,我再去熱熱!”


    “別忙了,給我吧,裏麵是什麽寶貝?”


    他伸手攔了她,接過白玉盅。


    薑紅的液體,清亮透明。拿到眼前時,隱約的一股甘甜醇香的味道撲鼻,幹澀的口腔裏立刻生出潤澤的津~液。


    顧雲汐站在一旁解釋:


    “晚膳那會兒番衛傳話過來,說宮裏的娘娘留您用晚膳。想著您可能飲了些酒,就做了這碗葛花安神湯,裏麵配了酸棗粉。葛花能醒酒,酸棗仁研的粉最可助眠,您喝了它睡覺會安逸些。可是,也不知道您什麽時辰回來,已經放冷了……”


    “又是你親手做的?”


    冷青堂看看手中的安神湯,又看看笑容清甜的顧雲汐。


    湯雖是涼的,可這會兒他的心越是暖了起來。


    “嗯!您嚐嚐看,不知味道合不合您的意。”


    冷青堂在東廠的南院裏有獨立的小廚房,每次用膳都有專門的廚子為打理。今天得到通傳督主在宮裏用膳,因而他的廚子相對清閑了許多,隻為顧雲汐準備了一些晚餐。


    顧雲汐和蕭小慎分別之後回到院子裏,沒什麽事做,索性到小廚房轉了一圈。


    她驚喜的尋到些酸棗粉和晾幹的葛花。想到督主在宮裏用膳,飲酒必不可免,於是用手邊的材料煎製了一碗安神湯。


    這種湯雖然用料少,可火候與水溫最有講究。火候大了,水燒的太過,幹葛花的藥效就燙沒了,屆時再兌入酸棗粉的話棗粉便會抱成粘團子,根本在葛花水中化不開。


    需用小火把井水燒得半溫,邊撒酸棗粉邊用竹筷子攪拌至粉末全部溶解,後放少許冰糖。水完全燒開後滅火,酸棗湯中放幹葛花,蓋鍋蓋。用湯的熱氣將葛花的藥效憋出來。少頃,再把湯中葛花殘渣用幹淨的紗布瀝出來。


    安神湯大功告成。


    眼下秋夜寒涼,湯放得已經沒有熱乎氣了。


    “沒事……”冷青堂笑著看了眼失落的顧雲汐,握了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裏嚐了嚐:


    “沒涼,明明還是溫的,丫頭放心……”


    接著捧了碗,一口氣將整碗湯全都灌進肚裏。


    酸甜入味,葛花特有的甘香縈留於唇齒之間,回味無盡。


    唯一不足之處,就是湯已經徹底冷透了。剛才冷青堂善意的編造了個小謊言,說湯是溫的,就是不想再麻煩顧雲汐跑去重新熱。


    她關心他,他心疼她——


    明明在宮裏沒吃過任何東西,此刻冷青堂空癟的腹中渾然裝了滿滿當當沁酸寒涼的液體,他隻覺得胃裏陣陣的痙攣難忍。


    可他又裝出輕鬆而享受的模樣,接過顧雲汐遞來的帕子擦淨嘴,稱讚:


    “嗯,好喝!極品美味!”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顧雲汐果然喜出望外,兩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裏麵被燭火點得格外明亮,燦爛如明朗夜空中高懸的星子。


    冷青堂擱了碗,目光儒軟的直視顧雲汐,突然有一絲不舍離去的心意,極想要找些話題與她多聊一刻。可眼下時辰不早,他知道自己又不得不離開。


    “好啦,我喝完了,現在你是不是也要聽話些,乖乖上床睡覺啦?”


    他俯身,讓自己的臉與她的距離近一些。


    桌上一點朦朧的燭光將壓在平帽下的小巧臉蛋襯得無比溫潤、可人。


    冷青堂忽而生出一種荒唐的想法,極想要伸出手去,捧起眼前這幅清靈剔透的五官,然而理智尚在,衝動終是得以壓製。


    “安寢吧,好睡……”


    他攏住她的肩頭輕輕拍打兩下,放開她幾步走到門口。


    “督主,您也好睡。”


    顧雲汐站在門口目送他回了他的臥房,笑吟吟的合上了門。


    同樣的時辰,東廠的西院廂房裏麵格外熱鬧。早到了安寢的時辰,睡大通鋪的番衛們偏偏來了精神頭,湊在一塊閑聊。話題的中心,自然是新入東廠的顧雲汐。


    督主收了徒弟,而且還是個年少俊俏的小徒弟,這個消息可是近期在東廠的番衛當中談論最熱鬧的話題。


    “哎我說,你們都見過咱們督主收的小徒弟沒有?我聽在正廳伺候的廠役說,人長得那叫一個清秀!”


    一個身材矮小消瘦的番衛被一屋子的同僚圍在當中,滔滔不絕講述的同時手舞足蹈,聚在他身邊的那些人聽得聚精會神,眼皮都忘記眨一下。


    “我聽說他叫雲官兒,歲數還不到十六,下午那會兒還去校衛廠轉了一圈,好多廠役都見過他……”


    另一個番衛插話:


    “督主的徒弟,那身份可和咱們可不一樣吧?他剛一進東廠就搬到督主住的南院去了,根本就不來睡大通鋪!”


    剛才的矮瘦番衛這時候皺了眉好像在思考,隨即跳下通鋪,站在廂房中央,神色疑惑:


    “你說起這個我想起一件怪事,聽東廠門衛講,昨晚督主從貢院回來的時候不坐轎子偏偏騎了馬,那轎子裏麵不知坐了什麽人,然後這雲官兒就來了。大夥說,橫不能是那徒弟坐轎子,讓當師傅的騎馬吧?我就猜啊,那轎子裏麵抬的不會真是雲官兒吧?”


    有人出主意:


    “你那麽好奇,幹嘛不問問伺候南院的孫秉,他見天守著督主師徒兩個,什麽事他不清楚?”


    “嗨!我怎麽沒問?那孫秉和啞巴沒什麽區別,就是低著頭,打死不吭聲!還有跟隨程千戶的番衛,那些人的嘴嚴得很,壓根撬不開!”


    又有人起哄:


    “那叫什麽話?他一個少年郎坐督主的轎子?他又不是督主憑什麽!難不成,他還是個不會騎馬的小娘們兒啊!”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立馬哄堂大笑起來。


    “彭”——


    廂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蕭小慎臉色陰沉的站到眾人眼前。


    番衛們慌忙收了聲,紛紛站起來施禮:


    “蕭爺,還沒睡啊……”


    “我想睡,我睡得著嗎我!”


    蕭小慎學著冷青堂的模樣背著兩手,橫眉冷掃在場的一眾,狠狠嚷:


    “你們鬧什麽鬧!精神頭足了?明天都給我上校場滾石山去!”


    剛才侃得帶勁的矮瘦番衛拉拉蕭小慎的衣角,嬉皮笑臉甚是討好狀:


    “蕭爺您別生氣,我們這不是正說督主的徒弟呢嗎……”


    蕭小慎一把掌打在番衛手上,隨後撣撣衣角,嫌棄的白了他一眼:


    “督主的徒弟,也是你們想議論便議論的?麻利兒趕快上鋪,再不睡覺吵到南院的督主爺,看我怎麽罰你們的!”


    “是,是!小的們馬上睡,馬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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