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爺子身型削瘦,麵慈善目,膚色略顯蒼白,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他坐姿端正,腰背筆直,雙手握著一根紫檀木拐杖,既有著上位者的氣勢,又有著長者的風度,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沐家是在晚清時期移民的美國,所以一直保留著封建的家長製。沐家家主之位是權利和榮耀的象征,每個沐家嫡係子弟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爾虞我詐,優勝劣汰的命運。勝者王敗者寇,沐家的子嗣漸漸開始凋零。


    十五年前,沐老爺子的次子不幸亡故,他開始考慮廢除家長製,但是沐家家主是沐家的根本,廢除家主之位,違背祖訓,最後他隻能不了了之。今年春天,長子突然病逝,白發人送黑發人,沐老爺子更是感到世事無常,再次萌發了廢除家長製的想法。


    直到二天前,他接到曉野的電話,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為了沐家的子嗣昌盛,廢除家主之位勢在必行。但是讓秦家的那個孩子認祖歸宗才是他匆匆回國的主要目的。


    沐家兄弟是在清晨突然接到麗莎的電話,才知道老爺子回國的消息,他們前腳剛到,半秋和晞晨後腳就來了,真是冤家路窄。


    對著晞晨吃人的目光,沐曉戰視若無睹。而另一邊被半秋瞪了一眼的沐曉野,不怒反笑,嘴角往上微翹,水霧一般的眼睛波光流轉。


    沐老爺子輕咳一聲,打破了書房裏詭異的沉默。


    “哪位是秦家的閨女?”沐老爺子的聲音低沉滄桑,略顯沙啞。


    唏晨對著沐曉戰的麵癱臉,任何眼神攻擊都猶如打在棉花上,隻能訕訕收場,“我叫秦晞晨,沐爺爺好。”說著,輕輕的鞠了一躬。


    “好,好。”沐老爺子麵帶微笑的點了點頭。這姑娘圓臉大眼,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孩子,不錯不錯。秦晞晨是典型的旺夫相,特別是今天穿著一套香奈兒的淑女套裝,比平日裏多了一些端莊和優雅。第一眼就甚得沐老爺子的歡心。


    沐老爺子轉頭望向一邊的半秋,仔細看了看,“這位一定就是莫小姐了吧。”


    半秋聞言,微微鞠了一躬,笑著說道,“沐爺爺好,我叫莫半秋,您叫我半秋吧。”


    “半秋,我家曉野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今日一見,果然是善良的好孩子。”沐老爺子深知自己孫子的脾氣,自命不凡,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這位姑娘樣貌清秀精致,說話斯斯文文,彬彬有禮,略帶一些書卷氣。


    “不敢當,隻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半秋可不敢邀功,當初就是怕他摔下樓梯,所以才幫了一點小忙,擋了擋,怎麽稱得上救命之恩?這也太誇張了。這位小爺總是提救命之恩,不會是想以身相許吧?


    半秋抬眸掃了他一眼,依然又拽又酷,怎麽看都不像感恩戴德?一定是她想多了。


    “好,好,不挾恩圖報,品行高潔,不錯,不錯。”沐老爺子的心情很好,笑容也多了起來。


    半秋微窘,第一次有人這麽誇讚她,而且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老人。


    “來,別站著了,坐下吧。”沐老爺子目光慈愛的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半秋和晞晨都沒有推辭,點了點頭,舉止優雅,動作輕柔的緩緩坐下。


    沐曉戰看著她們的“裝腔作勢”和“虛情假意”,冷冷地哼一聲。


    沐曉野鬼迷了心竅,偷偷地通風報信,現在事情敗露,也不知道老爺子心裏是如何打算?


    沐老爺子心裏的打算其實很簡單,兩家變一家,凡事好商量。


    他樂嗬嗬地看著準孫媳婦,越看越滿意,“曉戰呀,訂婚這麽大的事,不能草率行事,這樣吧,挑個黃道吉日,辦一場訂婚宴。沐家雖然移民美國這麽多年,但是老話說得好呀,落葉總要歸根,我老了,想在中國住一段時間,把那此親朋舊故都請來,我們熱鬧熱鬧。”


    “爺爺,訂婚宴就算了吧,孫兒想……”沐曉戰眸色一沉,上前一步,對著沐老爺子開口道。


    “咚——”


    拐杖敲打著地板,發出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話。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沐老爺子麵色微沉,不怒而威。


    沐曉戰心頭一顫,微微低下了頭,“孫兒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就是太明白了,你還把我放在眼裏嗎?”沐老爺子眉頭深鎖,語氣威厲。


    沐曉戰從小耳聽目染,利益為重,特別是他的母親去世之後,變的唯利是圖。沐老爺子憐惜他從小喪母,所以一直縱容著,他如今變本加厲,不僅逼迫同父異母的兄弟隱藏真相,更是借端生事,傷及無辜?


    沐曉戰全身立刻僵硬,清冷英俊的臉上寒氣逼人,“爺爺,我……”


    “那個……沐爺爺,你別生氣。其實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和沐曉戰沒有一點關係……”愣在一旁唏晨,急忙起身,解釋道,“是我,胡說八道。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


    “胡鬧,婚姻大事豈容兒戲,晞晨年紀小不懂事,難道你也少不知事嗎?”沐老爺子垂眸訓斥道。


    “我……”晞晨剛想開口辨解,半秋捅了一下她的手背,她轉過頭去,半秋眼神凝重,衝著她微微搖頭。


    唏晨一征,回看了沐曉戰一眼,強扭的瓜不甜,冷麵人,你要堅持住呀。


    “爺爺,婚姻大事,孫兒不敢兒戲,我與瘋……晞晨之間確實是清白的……在就職典禮上,孫兒被人糾纏,她為了保住孫兒的名譽,幫孫兒解圍,才出此下策。”沐曉戰從容不迫的解釋道。


    “如果事情如你所說,那麽晞晨真是有一副俠義心腸呀。”沐老爺子抬眸掃了對麵一眼,隻見站著的那個如釋重負,連連點頭,而坐著的那個低垂眼簾,眉頭微蹙。


    沐老爺子眯了眯眼睛,露出溫和的微笑,平淡的說道,“那第二天去秦家見老丈人,又是什麽回事?”


    沐曉戰猛的抬頭,看向一旁的沐曉野,眼神陰鬱,眉宇間冷冽肅殺。


    沐曉野瞥了他一眼,神情自若的聳聳肩,置身事外的模樣。


    “你不用看他,有些事,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我是身體不好,又不是腦子不好,我還沒有老糊塗呢。”沐老爺子用拐扙敲了敲地板,“既然見過了老丈人,那訂婚宴就在明天舉行……”


    “你這是包辦婚姻,是違法的。”唏晨忍無可忍,大聲嚷道。


    眾人麵麵相覷,書房裏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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