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結束之後,晞陽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咳嗽聲。


    他忍不住駐足,回頭望去,隻見沐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腰背彎曲,兩隻手擱在拐杖上,頭微微低垂,喉嚨裏發出低咳聲。


    “我沒事,你去吧。”沐老爺子似乎有些察覺,很快的停止了咳嗽,抬起頭,衝他擺了擺手,說。


    晞陽點了點頭,說:“爺爺,你要保重身體。”


    “是呀,是要好好保重身體,我還沒有見到重孫呢?”沐老爺子笑了笑,眼眸浮出一絲期許,“沐家好久沒有辦喜事了。爺爺,等你的好消息。”


    晞陽微微愣了愣,然後嘴角露出笑意,“爺爺,我走了,你保重。”說著,轉身離開了。


    沐老爺子望著他離開的方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當初他費盡心力的將這個孩子帶回沐家,如今看來是正確的選擇。


    在書房外的長廊盡頭,麗莎推著輪椅,緩緩前行,看著晞陽漸行漸遠的背影,對坐在輪椅上的沐曉野,說:“曉野少爺,你為什麽要隱瞞病情呢?這樣放走莫小姐,你不後悔嗎?”


    後悔嗎?沐曉野曾經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


    四年前,半秋就那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的麵前,對他說:“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是的,他病了,得了一種罕見的遺傳病cpvt,也叫家族性多形性室速。當年他父親的猝死,其實就是因為這種病。


    自從母親自殺之後,他一直恨他的父親,恨沐家。他總想著逃離沐家,過上和父親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他學了音樂,來到中國。


    直到遇到她,他學會了包容,學會了放下,他決定重回沐家。


    回到沐家不久,他發現隻要是劇烈的運動,就會讓他突然暈厥。他偷偷去了醫院,知道自己生病了,和父親一樣的病。原來不管你愛不愛你的家人?他們在賦予你生命的同時,也將他們的基因完整的複製在你的身上,生死相連,密不可分。


    是他太天真,以為隻要逃離沐家,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他沒有人生,因為也許在某一天,他也會悄聲無息的死去,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這樣的想法,讓他崩潰。死亡如影隨形,也許是一個小小的跳躍或者是一次情緒的波動,都會要了他的命。


    他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不想見任何人,包括半秋。


    隻是半秋沒有離開,而是學會了心髒複蘇。她說:“我會陪著你,在你需要的時候,我一定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救活你。”


    她做到了。


    在四年裏,他們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看過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直到一天,他改變的主意。


    他的病發了,那麽的突然。心髒驟停,那一刻他已經和死亡如此的貼近。最後,是她蠻橫的將他拉了回來。


    他醒來時,就看見她淚眼婆娑的望著自己。這時,他想到了她的母親,那個為愛放棄生命的女人。


    “不後悔,我不想再看見她,為我掉眼淚。”沐曉野輕聲的說:“給我四年的時間,我已經知足了。我知道她一直想回中國,是為了我,她才會留在沐家這麽久。”


    麗莎靜了一會,問:“那個植入手術,你還做嗎?”


    “做,隻要能活著,我就能再見到她。”


    窗外的陽光,將他清塵蒼白的臉龐蒙上了一層光芒,那水霧一般的眼眸,也閃過一絲堅定。活著就有希望,而她就是心中的希望。


    ..........


    清晨,半秋睜開眼睛,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讓她有點恍惚,再加上昨天的一瓶紅酒作祟,現在她的腦袋已經全麵罷工,處於呆滯模式。


    直到晞晨的一聲尖叫,刺激她的腦神經,她茫然的轉頭,望著身邊的晞晨,才將自己已經回國的事情記了起來。


    “秋,我要遲到了,今天早上要去見一個重要的客戶,怎麽辦?沐曉戰又要發飆了。”晞晨翻身下床,頂著一頭亂發,在房間裏瞎轉,那張五顏六色的臉,就像大熊貓塗了滿臉胭脂一樣可笑。


    “停。”半秋揉了揉腦袋,指著浴室,命令道:“先去洗澡。”


    “對,先洗澡,先洗澡.......”晞晨碎碎念著,衝進浴室。


    不一會兒,水聲嘩嘩響起。


    半秋的時差還沒有倒過來,所以她呆呆的坐了一會,然後直直的往後一倒,準備睡個回籠覺。


    這時,晞晨的手機響了。


    半秋直接無視,可惜手機鈴聲就像催命一般,響個不停。


    她忍無可忍,隻得起身,循著鈴聲,在晞晨的枕頭下麵,翻出了手機,接了起來:“喂?哪位?”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半秋覺得奇怪,看了看來電顯示,小聲念叨:“霸道總裁冷麵人......”


    “你是誰?”電話那頭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半秋靜了靜,說:“晞晨在洗澡,一會,你再打過來吧。”說著,掛掉電話。


    沐曉戰邊開車邊聽著“嘟嘟”的忙音,蹙起眉,喃喃自語:“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就在他準備再打過去的時候,有電話進來了,顯示是蕭子珅。


    他哼了一聲,接了電話:“一大早的,你很閑嗎?”


    “我是很閑。”電話那頭是蕭子珅懶洋洋的說話聲,“有她的消息嗎?”


    “你天天來問,你不嫌煩嗎?”沐曉戰知道他來電話準沒好事,不是問莫半秋的消息,就是問沐家的情況,自己都成了商業間諜了,成天幫他打探消息。


    “誰讓你們沐家幹的好事?不把她還給我,我就一直煩你。”蕭子珅依然懶洋洋的說道。


    “當初,你不是去美國了嗎?為什麽不把她帶回來?”沐曉戰冷聲說。


    “你們家的老爺子是什麽人物?他怎麽可能讓我們見麵?更別談接她回來了。”蕭子珅語氣低沉,帶著一些苦澀。


    沐曉戰靜了片刻,說:“我也實話和你說,為了沐晞陽的事情,我和老爺子也算撕破臉了,所以沐家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直到最近幾天,聽說沐曉野生病了,要做手術。至於莫半秋,一直沒有在沐家出現過,去了哪裏?我就不知道了。至於沐晞陽,聽說畢業了,接手了一些沐家的公司,但是具體的情況,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沐家都在老爺子手裏拽著,隻要他不讓說,沒有人會知道沐家發生了什麽?”


    “所以你真的決定不回沐家了?”蕭子珅頓了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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