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隻知道這個老太監姓韋,名字叫韋憐香,從文帝楊堅時便在宮裏了,他記憶中,他少年時便在宮裏見過對方,而那時的這位韋公公的樣貌跟現在的似乎相差不大。


    他不知道這位韋公公到底多大年紀。


    但他知道,這位韋公公定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韋憐香沒有理會宇文化及,他看了方才刺中了傅君婥肩膀的黑衣人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幻魔身法練的不錯,你師傅是誰?”


    等了一會。


    韋憐香沒得到黑衣人的答複,他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說道:“罷了,你也不用說了,老夫知道這些也沒什麽用處。”


    “嗬嗬,姑娘,想走可沒那麽容易。”


    就在這時。


    傅君婥正想趁著這個時機逃走,但她身影一動,那一隻低垂著手的韋公公卻突然笑了一聲,隻見這位韋公公看似緩慢,實則迅捷的抬起一條手臂,五根如同枯枝的手指緩緩一捏。


    那正在施展著絕頂輕功踏水而去的傅君婥身子猛然一窒。


    就像是身上突然纏上了無比沉重的重物。


    動作變的遲緩起來。


    “斷!”


    傅君婥銀牙緊要,她掙紮著揮動手中的短劍,之間無數道耀目的劍光閃光,一串崩崩崩的沉悶響聲連續響起,傅君婥的動作又恢複了之前的迅捷。


    不過此時她已經重新被宇文化及跟那個會幻魔身法的黑衣人攔住,想要再逃出去,已然成了奢望。


    “傅大宗師的奕劍術果然名不虛傳。”


    在傅君婥用劍光斬斷韋公公的隔空氣勁時,就連這位一直隱藏在神宮中的絕頂高手都不由晃了晃身子,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雖然韋公公說了這麽一句。


    但是他卻沒有繼續出手,作為前輩,他對著傅君婥出手一次已經夠了,傅君婥既然能夠從他的手中破困而出,那他再出手,就是以大欺小了,況且有宇文化及兩人在,在韋公公的心裏,這位傅采林的弟子,恐怕的絕對跑不出去的。


    說話之間。


    宇文化及又是一劍向著傅君婥斬了過去。


    傅君婥冷哼了一聲剛想閃身避開,但就在她在移動身形的瞬間,眼角的餘光已然看到了那位神出鬼沒的黑衣人,已然出現在了自己要避往的地方。


    見到這樣的一幕。


    傅君婥心裏更加發冷,她咬了咬牙齒,眼中露出了毅然決然的神色。


    既然再也不能殺死那個暴君,注定今天要死在這裏,那就算她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那個老太監傅君婥第一時間就放棄,因為那個老太監的實力比她高得多,要是那個老太監出手的話,她恐怕很難接得住對方三招。


    “就是你了!”


    傅君婥的目光在宇文家的人跟那位黑衣人身上來回遊移了幾次,最終她還是把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宇文化及的身上。


    她心裏暗恨。


    剛才在那大殿當中,要不是這位宇文家的人阻攔,她已經把楊廣那個暴君手刃在手裏了。


    不過在獵人搜尋獵物的時候,有哪裏會想到,自己也早就成了別人的獵物。


    就在傅君婥全力一劍刺向宇文化及,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準備跟對方來一次同歸於盡的狠辣戲碼時,那一直將自己隱藏在暗色裏的黑衣人同時刺出了極為隱蔽的一劍。


    黑衣人的這一劍同樣是用幻魔身法起手。


    他那柄透明的長劍讓人難以捕捉,等傅君婥發現的時候,她想要躲避,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最重要的是。


    根據她的估算,她在刺中宇文化及之前,這黑衣人的一劍將會率先刺中自己。


    “好快的劍……”


    宇文化及也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的決然,竟然二話不說就向著自己用出了同歸於盡的打法,他一時不慎,愣神了一瞬,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的劍尖已經到了他身前三寸之處。


    他想要閃躲已經是來不及了。


    就在他的眼裏露出絕望神色的瞬間,他看到了那為黑衣人的劍尖刺入了那位高句麗女刺客的的後背,一瞬之後,沾染上了血水,透明的劍刃隱約可見的劍尖從那位高句麗女刺客的前胸透了出來。


    “可惜了。”


    見了這樣一幕。


    韋憐香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他淡淡的說道:“陛下本來說要抓活的呢,不過死了總比跑了的好……”


    “呼……”


    宇文化及看著離著自己的鼻尖隻有半寸的鋒利劍尖,他不由自主的吐出了一大口濁氣。


    然後他咽下了一大口唾沫。


    他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衫,已然被周身上下滲出的冷汗給浸透了。


    傅君婥的心髒被刺穿,殷紅的血水從她的胸前湧出,瞬間便染紅了她的衣衫,她的麵色變的無比蒼白,手裏的短劍再也拿不住,噗通一聲掉入了水中。


    “去死!”


    剛剛從鬼門關逃過了一劫的宇文化及心裏還蔓延著無盡的恐怖,他雖然在最後的關頭逃出生天,但是他現在一閉上眼,出現在他眼前的就是那柄下一瞬就能把自己鬧到刺穿的短劍。


    他忍耐不住自己心裏的惶恐,一劍向著傅君婥斬了過去。


    “不好!”


    就在宇文化及手裏的長劍要把傅君婥斬成兩截的瞬間,一道極為刺眼的金光突然從這位高句麗女子的眉心射了出來。


    宇文化及被這道金光映的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而在一旁看著的韋公公的臉上卻露出了極為恐怖的神色,他從那道金光裏感覺到了一股極為危險的氣息,這股氣息,絕對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他幾乎是想都不想,在這道金光出現的瞬間,他轉身就跑,沒有一丁點的留戀。


    “啊!”


    在空曠的湖麵上響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一道殷紅的血柱衝天而起,宇文化及的腦袋伴隨著這道衝天的血柱飛到了半空當中。


    他的眼裏還有些迷惑,他看到了自己的那具搖搖晃晃倒下的屍體,他不明白為什麽他會被人砍下腦袋。


    他看到原本被刺穿了心髒,已經奄奄一息的那位高句麗女刺客又重新站了起來,在這位高句麗女刺客胸前的傷口處閃爍起了金色的光芒。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他已經不能繼續去探尋心中的疑惑了。


    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黑衣人在金光出現的瞬間也意識到了不好,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位明明被自己一劍刺穿了心髒的高句麗女人又活蹦亂跳的站了起來,然後直接一記手刀,就把宇文化及的腦袋給切了下來。


    他想要逃跑。


    但哪裏還來得及。


    他剛轉過身,便看到那高句麗女子已經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想都不想,下意識的一劍向著這位原本武功跟自己在伯仲之間的女刺客刺了過去。


    這一劍他刺的雖然匆忙,但他在一開始便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手中並無兵刃,他這一劍刺的正是對方的要害,對方手裏沒有兵刃不能格擋,隻能閃避,他的打算便是趁著對方閃避的刹那,施展出幻魔身法,遠遁離去。


    他對自己的輕功極為自信,隻要能給他一瞬的時間,他就能夠從千軍萬馬當中逃出生天。


    “哼!”


    誰想到。


    在他的眼中,那位高句麗的女刺客負手而立,麵對他刺向對方要害的一劍不但沒有閃躲,反而是冷笑了一聲。


    然後他便看到了他這輩子最後的一幕。


    那位高句麗女刺客屈起一根手指對著他刺去的劍尖輕輕的一彈。


    他甚至都不清楚對方是如何知道他手中這柄透明的寶劍的劍尖所在的方位的,在對方的手指彈到自己手中長劍劍尖的瞬間。


    他的手臂就是一震,然後他便聽到一震刺耳的喀嚓聲,在他驚懼的目光了,他手裏的這柄透明的寶劍在瞬息之間就變成了碎片,然後那高句麗女刺客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他感到自己的眉心傳來一陣劇痛。


    殷紅的血水從他的額頭流出,在他的眉心正中,出現了一個猩紅的孔洞,像是被人用手指硬生生的戳了進去,他晃了晃身子,想要轉過身,但身子隻是稍微轉動了一下,便直接栽倒了下去,動也不動了。


    “韋公公。”


    傅君婥淡淡的說了一聲。


    隨著她的聲音,她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流光,就像是會縮地成寸一樣,眨眼間就來到了韋憐香的身前,攔住了韋公公逃走的道路。


    韋公公一臉戒備的看著傅君婥。


    他心裏有些驚懼,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高句麗女人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提升到如此的實力的。


    從對方隱隱透露出來的氣勢看,恐怕就是自己全力出手,都很難是對方的對手。


    “難道是那傅采林新創出的什麽邪門武功?”


    韋公公的心裏先是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快,這個想法便被他自行否認,那傅采林固然厲害,但也沒厲害到這種程度去。


    否則的話,這位海東的武聖,也不會一直蝸在高句麗那一畝三分地,不敢涉足中原腹地了。


    “用毒可對我沒用。”


    這時,傅君婥皺了下眉毛,然後她又笑著起來,她看著韋憐香,淡淡的說道:“這種毒無色無味,尋常人問道哪怕一絲也會當場暴斃,就算是內力深厚能壓製毒性的,真氣也會被這毒侵蝕殆盡,韋公公配置毒藥的功力,確實稱得上天下獨步。”


    “你!”


    聽到這話,韋憐香神色一變。


    他在方才悄悄放出了他的獨門毒氣,沒想到剛剛放出,就被這高句麗女人給識破了。


    這個高句麗女人給他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他隱隱的覺得,此時的這人跟先前的這,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韋憐香一指點向傅君婥,他的手指枯瘦,猶如一根枯萎的青藤,他的手指呈現出一種青黑之色,隱隱的還可以嗅到一股腥氣。


    顯然,這位韋公公不僅僅是指功了得,而且在他的指頭上,還有著駭然的劇毒。


    “我說了,你的毒對我沒用,你的武功,自然更沒用了。”


    傅君婥見到韋憐香突然出手,她笑了笑,然後也是一指點出,她的手指白皙修長,宛如羊脂白玉,就這樣兩根手指不偏不倚的對點在了一起。


    “啊!”


    韋憐香突然尖叫了一聲。


    他身子猛顫,手臂咻的一聲收回,手臂藏在了身後,不敢拿出。


    他一臉驚懼的看著傅君婥,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問道:“你……你怎麽可能會天魔大法!你不是傅采林的弟子,你不是高句麗人嗎?”


    “這具身體的主人是高句麗人,我可不是。”


    傅君婥笑著說了一句。


    韋憐香聽著這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但傅君婥卻完全沒有對他詳細解釋的打算。


    傅君婥指了指那具黑衣人的屍體,她淡淡的說道:“這人叫楊虛彥,是邪王石之軒的一位弟子……”說著,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他另外的一個身份,是已故的前太子楊勇的遺孤。”


    聽到這話,韋憐香啊了一聲。


    尤其是在聽到邪王石之軒這個名字之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極為忌憚的神色,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傅君婥笑了笑,轉身向著皇宮之外走去。


    隨著她的遠去。


    她的聲音也遠遠的飄入了韋憐香的耳中:“自然是想要韋公公將那位邪王武功盡複,已經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訴你背後的那位陰後了。”


    韋憐香看著傅君婥的身影遠去,他麵色變得極為陰沉。


    他的真實身份正是陰後祝玉妍的師兄,他隱姓埋名潛入深宮,為的便是探聽情報,他的身份知道的人極少,整個陰葵派裏,隻有他的師妹,也就是先進的陰葵派掌門陰後祝玉妍知道。


    但為什麽。


    這個高句麗的女人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呢?


    最關鍵的是,這個高句麗的女人真的是那個高句麗女人麽?


    傅君婥離開了皇宮之後,一路急奔,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韋憐香的視線裏之後,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無比蒼白,她看著四周黑漆漆的坊市,低聲說道。


    “要馬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了,這物外神遊大法固然厲害,但我本尊畢竟在萬裏之外,能通過種子借用的力量太微弱了,最重要的是她還受了重傷,不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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