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自己也不清楚是被司徒落的慘狀嚇的還是被程致恒嚇的,隻覺得兩隻腿肚子發抖。去扶司徒落胳膊的手也是顫抖的,“司徒小姐快起來。”


    關嶽是聽了阿姨的報告疾馳趕來的,來的時候帶了醫生,給司徒落做包紮。時間雖然緊迫,但他還是請了一位私人護士來專門照顧司徒落。


    他很少對人說重話,今天對醫生護士也是疾言厲色。


    醫生無奈道:“程太太不肯包紮,以後難免要留下疤痕的。”


    司徒落好像這才回過神來,說,“不要這麽叫我。”


    那醫生愣了一下,“我也是聽關先生叫你大嫂,才這麽叫的。稱呼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體,還有腹中的胎兒。你先前受傷就失血過多,今天又受傷,傷口感染,恐怕對胎兒不利。不管你們現在有什麽事,孩子是無辜的呀!”


    這邊醫生倒是有耐心地勸導,那邊司徒落不在理她,轉身閉目。


    護士見她這個樣子,也是擔心,又來勸說,不依不饒半天,說的口幹舌燥,要幫司徒落包紮傷口。


    司徒落被她說的心煩意亂,翻身坐起,隨他們怎麽包紮,怎麽擺弄。


    完了他們還在一旁收拾冰瓷瓶碎片的收拾碎片,撤換地毯的撤換地毯。司徒落不願意看,也不願意管,蜷在床上假寐。


    皓月當空,透過通體的落地窗在書房的地板上灑下一滴銀輝。


    推門的聲音響起,程致恒抬眸,看見關嶽已經立在了眼前,不說話卻是傷感又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程致恒被他盯的緊了,在轉椅裏一側身,錯開他的目光。以前他從沒有覺得關嶽的眼睛無法對視。


    “你也知道自己錯了是不是?”關嶽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程致恒歎口氣,不說話,也看關嶽。


    “你就不能順著她一次,叫她先養好傷?”關嶽轉了半個圈走到他的麵前,“你明知道她懷孕了,怎麽還對他下得去手?”


    程致恒被戳了疼痛處,怒聲道:“少管閑事。”


    “我不是管閑事。我除了叫她一聲大嫂,她還是我的朋友。”關嶽神情肅然,“何況就算陌生人,路見不平一聲吼。我等她醒來就帶她走,她想去哪裏我就送她去哪裏。”


    “你敢!”程致恒抬頭斜視這關嶽,那眼神冰冷如深潭,讓人不知潭地深藏了什麽。


    “那你就看著。”關嶽平素裏很少忤逆他,但是今天鐵了心寸步不讓,迎上他冰冷的目光。


    程致恒第一次覺得徒然無力,什麽時候連關嶽也被收買了,不向著他了。這應該不是自己的錯,不是自己的錯。


    “不要逼我。”他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透著沮喪,“不要逼我。”


    關嶽也歎了口氣,心中難言的酸楚,“哥,她不一樣。她為了我們可以隻身冒險,生死不顧,她不會背叛你。過去的事,有所誤會,我們解釋不清楚,而她隻是從過去的事裏走不出來,你給她點時間,不要逼她,讓她走好不好?”


    秋風瑟瑟,室內一片死寂。


    良久,程致恒的聲音如同秋風掃落葉的悲涼,“她是你的大嫂,你要把送去哪裏?今天之後,她不會走的。”


    關嶽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大哥,最終無奈地說:“你們的事,我不該插嘴,但是,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吧!”


    從被指教唆殺人,取消婚禮,父母車禍……乍然得知,自己的父母和養父的死或多或少都與自己的愛人有關。親人離散,愛人變殺父仇人。她承受了太多,真是擔心萬一她想不開怎麽辦?


    ……


    也許是真的累了,還是身體太虛弱,不知不覺司徒落便睡著了。隻是睡得並不安穩,似乎疼,又似乎是在做夢,眉頭凝在一起,很痛苦的樣子。


    程致恒立在臥室裏,看見她的肩膀一直顫抖不停,似有若無的啜泣聲。走近了才看見,她睡著了,是在夢裏哭泣。


    他的呼吸一滯,想她在海城被人利刀刺骨也沒有掉一滴眼淚,被他一瓷瓶打破了頭,也沒有掉眼淚。聽到司徒夫人最後的遺言昏死過去也後,就沒有在流過一滴眼淚。她強撐著堅強的樣子,站在每一個人麵前,唯有在這不為人知的夢中才敢流下淚來。


    恍惚中又是那可怕的一天,父親在血泊中被人抬走,從此他隻能活成堅硬的樣子。


    可畢竟是凡胎肉身,有傷在身一樣會疼,沒有孤燈的夜晚一樣會害怕。


    他的心軟了,蹲在床邊,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替她擦去淚痕。


    她卻突然睜開眼睛,瞪著他,一動不動。他的手僵在她的臉龐,進退不是。


    那些總是緩慢而悠長的青春,那些閃閃發光的夢想與期待,那個曾經發誓一起要走到最後的戀人……就這樣淹沒在歲月的長河中,走過了蓬勃而熱烈的愛戀,走過了青春的渴望,下一個明天將是怎麽樣的蒼茫。


    這之後的幾天,除了艾雯和阿琪來看望司徒落都被擋在了外麵之外,再沒有別的事發生。


    司徒落整日昏睡,醒來的也就是呆坐一陣,或者連起身都懶得動,便雙目瞪著窗外的虛空處。


    這天,她聽見艾雯和阿琪又來了,一樣在外邊吵鬧。


    翻身起床來了客廳,但是沒有走出去。


    外邊跟保鏢吵嚷的艾雯被阿琪拉著一指,看見司徒落站在門廳裏,急急的問,“落落,你怎麽樣?”才問了一句,眼圈一紅鼻頭一酸,掉下兩行淚來。


    司徒落的視線落在阿琪隆起的腹部,她是來參加葬禮的,葬禮結束,她遲遲沒有回去,是在擔心她。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她笑了笑,扭頭對保鏢說,“讓她們進來。”


    兩位保鏢麵露難色。


    “她們不能進來,我就出去。”司徒落平靜地說,“我出手的話,你們不一定能擋的住我,不過你問問程致恒,要是傷及胎兒的話,是誰來負責。”


    兩名保鏢相視一眼,他們還真不敢對程太太動手。其中一個微微點頭,對司徒落恭敬又歉意地說:“請太太諒解,我去打個電話。”看司徒落並沒有反對,他轉身向外走了幾步,去打電話。


    一會兒的功夫,他回來,“請兩位小姐進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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