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鄉的時候,人們告訴我,從二號橋至三號橋途中,有一條不易被人察覺的岔路是通向印度邊境的。並提醒我要特別注意,如果迷途走上通向邊境的路,非常危險。因為在野山叢林中的邊境線並未有明顯的標誌,全是無路徑的野山、懸崖、深穀,這是大自然設下的陷阱。


    其實,二號橋離三號橋不算太遠,二小時就可走到,現在我已經走了三個小時,仍未看見高懸兩山之間的三號橋,眼前始終晃動著垂掛露珠的草叢,以及那些不停搖晃著細長身子令人肉麻的螞蟥。


    走著走著,滿山岡的刺草叢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塌方創口。我不得不停住匆匆的腳步,穩住焦急狂跳的心緒,趴在塌方創口的邊沿向四處張望,我走錯路了,三號橋絕不可能架設在山崖之巔。此時,焦急、緊張、恐懼一齊朝我襲來。該朝哪裏走?


    眼前是近五十米高的崖壁斷層,要下去是非常困難和危險。即使僥幸下到了崖壁底部,發現無路可走,也再不可能退回到崖壁上端,那我就會被困死在崖壁峽穀中。


    我慌忙穿好膠鞋,顧不得腳上正流淌的鮮血,對著崖層和森林失態地大喊起來:“有沒有人……”


    我那一遍又一遍的喊叫聲在叢林中回蕩,變調的聲音飄過眼前的崖壁,消失在遠山中。


    在派鄉的時候,聽當地人說曾經有一個外地人在去墨脫的途中迷路失蹤,後來人們推測此人被森林中的猛獸吃了,他的部分行李一年後被人們在一個崖穴洞裏發現。還有一個門巴族背夫背著近百斤重的水泥袋,暈頭轉向地走錯了山口,走到離中印邊境很近的山峰,瞎轉了兩天也僅是在峰口處打轉,然後他扔掉了水泥袋,隻身翻崖爬壁才回到了原路上來。還有很多的人由於各種原因死在了途中——


    我停止了喊叫,因為每一次喊叫,心靈深處就增加一分恐懼。顯然,我有些失去理智,此時此處根本不可能有人出現。


    火紅的太陽正至中天,汗水浸透了全身,我慢慢地冷靜下來,直覺在提醒我,必須按原路返回,別無選擇。


    我忘卻了疲累,忘卻了螞蟥的叮咬,走啊走……很快我的全身爬滿了黑色的家夥,有的螞蟥已經爬上了我的脖子,順著領口爬在我的胸膛上。這一切我都感覺到了,我不願在叢草中停留,隻是一個勁地趕路,再趕路……


    奇跡終於出現了,一條朝山下拐的岔路在叢草中出現了,這是一條從來的方向無法辨清的路,它被叢草掩蓋了大半,當我從180°相反的方向靠近時才能較清晰地看清它的輪廓。


    我興奮得幾乎大叫起來,天哪!我終於走上正確的直通三號橋的正道。


    這一趟誤途的折騰,耗去了近五個小時的時光。當三號橋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時,我的精神陡然一振。


    三號橋是一座橫跨峽穀的橋梁,也是一座鋼索橋。橋身高懸在峽穀半腰,靜靜地橫跨在兩山間。我輕輕地走上橋麵,橋身兩端無護欄,高懸的索橋隨著我的腳步、隨著峽口的陣風在晃動。遙望遠方,峽穀的開闊口隱隱可見,幽深的峽穀快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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