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軲轆軲轆的作響,一炷香後,燕蒹葭終於抵達闊別已久的公主府。


    這公主府是她這些年一直暫住著的地兒,旁的公主都沒有這等殊榮,唯獨她早年便兀自在城中買了別院,而後讓她父皇提筆賜字,便成了燕京中獨得一個的公主府。


    公主府的大門,金碧朱門,華貴而張揚。快到公主府的時候,西遇便提醒道:“公主,尚公子還在門前候著。”


    燕蒹葭聞言,很快掀開一側的馬車簾子。


    果不其然,便見尚瓊背對著她站在公主府門前,朱門大開,顯然是他不願意進去。


    似乎聽到馬車的聲音,尚瓊轉頭朝著她看來。


    “公主!公主!”少年興奮的聲音淹沒在風中,但燕蒹葭還是看到了他那張滿是天真笑意的臉容。


    馬車緩緩靠近,直到停下,燕蒹葭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尚瓊,你這眉毛是怎麽了?”


    燕蒹葭不緊不慢的下了馬車,便瞧見尚瓊額頭纏著一塊紗布,但他兩顆眼珠子上頭的眉毛……卻是一幹二淨,隻餘下兩道黑不溜秋的彎鉤,一看便是筆墨所畫。


    雖說是該同情,可燕蒹葭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實在是被尚瓊這模樣逗樂了。


    “公主沒見著我頭上掛了彩嗎?”尚瓊委屈道:“竟是還笑話我,真是令人傷心。”


    尚瓊的確是燕蒹葭見過的貴公子裏頭,最是簡單幹淨的人。他說傷心,絲毫沒有油膩之意,而是的的確確覺得心中難受。


    “抱歉,”燕蒹葭擺手,忍住想笑的衝動,盡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尚瓊額頭上的傷:“聽說昨夜你府中失火?你這傷和眉毛……難道都是昨夜弄的?”


    “不是我府中失火,是我屋中失火。”尚瓊歎了口氣,頗有幾分少年老成:“我母親昨夜入了我的屋中,我那時正是熟睡,她也不知怎麽的,點燃了我床頭的帷帳……要不是我跑得快,怕是今夜公主就不是見著我的人,而是見著我的靈牌了。”


    “你母親怎的專門在你屋中放火?”燕蒹葭蹙眉:“你府中旁人都不受難,偏偏你……”


    “我也不知道,”尚瓊一臉苦兮兮:“分明從前我母親最疼愛我,也不知近來怎麽的,老是想燒死我……”


    他是鎮南王府的幺兒,他上頭有兩個兄長,皆是嫡係一脈,他大哥是鎮南王府的世子,二哥也在朝中有所建樹,唯獨他自己……按照他爹的話來說,他就是整個府邸裏腦子最不靈光,也最沒出息的一個。就連他底下幾個庶出的兄長和弟弟,也都比他聰慧許多。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母親疼愛他,因為他當年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差點沒有保住這個孩子。正是因此,他母親自小便最是溺愛他。可尚瓊怎麽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母親竟是幾次想要燒死他,真是想想都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今年的第幾次了?”燕蒹葭問道。


    尚瓊思忖了一番,答:“第三次。”


    第三次,他母親想燒死他。第一次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是他母親所為,那時他母親放了火便走了,後來他才從下人的嘴裏得知,起火前她母親進過他的屋子。


    但那時候,尚瓊也是不相信的。直到第二次,他起夜去茅房,方回來便見屋子裏有濃煙冒出,她母親平靜的看著屋內起火,手中還捏著一個火折子……


    “你母親怕是著了魔了。”燕蒹葭搖了搖頭,繼而又道:“不過,你今夜前來,不會隻是尋本公主吐苦水的罷?”


    燕蒹葭覺得,尚瓊今夜,怕是要留宿公主府。


    這想法才冒出來,下一刻便聽尚瓊咧嘴一笑,道:“我想留宿公主府。”


    果然……燕蒹葭嗤笑:“尚瓊,你爹要是知道你住在公主府,怕是會打斷你的腿。”


    “我爹知道。”出乎意料,尚瓊回道:“前兩次屋子著火,我都沒有這般受傷,今次我爹是真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但他太好麵子,若是讓旁人知曉我母親做出這等子事情,整個鎮南王府都要落人口舌。所以,他同我說,我可以來公主府小住幾日,但是前提是不能宣揚此事。”


    “你爹這是怎麽了?”燕蒹葭錯愕,她不是不知道鎮南王是怎樣的人:“難道你尚家是窮得買不起宅院了?倘若隻是為了躲避你母親……大可在城中隨意買所院落住下,何必冒著被人非議的風險,來我公主府?”


    燕蒹葭了解鎮南王,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讓尚瓊與她有什麽接觸,更何況,如今已然不是接觸,而是直接在公主府住下。


    尚瓊撓了撓腦袋,道:“我昨夜就是宅院裏起了火,也不知我母親怎麽知曉的,竟是連我換了地方,也能尋到。”


    前幾日,他母親看他的眼神極為奇怪,他心中害怕,便趕緊同他父親商量,在城中買了個小別院,沒想到昨夜果然出事……


    “那你怎不去住旁人的府邸?”燕蒹葭道:“本公主好歹也是女子,你貿然入住,怕是不太好罷?”


    “我爹好麵子,旁人若是知曉,此事定然鬧大,”尚瓊道:“公主府就不一樣了,我又不是沒見過公主把府中嘴碎的下人杖斃……”


    燕蒹葭一陣無言,嘴角抽搐:“……”


    所以說,尚瓊來公主府住,就是因為她府中下人畏懼她,不敢胡言亂語,將此事宣揚出去?


    看著尚瓊這一臉的理所應當,燕蒹葭有種想把他‘杖斃’了的衝動。


    “罷了,你愛住便住著,”燕蒹葭歎了口氣:“反正公主府的屋子許多,你隨意挑一個就是了。”


    說著,她往大門走去,尚瓊見此,笑得合不攏嘴,隨之跟了上去:“公主今夜可還要去春光閣?”


    他咧著嘴,紅口白牙,少年般清秀的麵容,浮現著躍躍欲試的期待。


    “你這模樣還尋思著去春光閣?”燕蒹葭側眸睨了眼尚瓊的眉毛:“難道你不怕待會兒這墨畫的眉毛花了?”


    這句調侃,讓尚瓊頓時止住了想要去湊熱鬧的衝動,他下意識摸了一把眉梢,五指一片烏黑。


    燕蒹葭繼續笑話他:“瞧,這一摸就花了,你難不成要把我春光閣的姑娘嚇跑?”


    “可這眉毛也不知何時才能生出。”尚瓊抱怨道:“我母親也真是的,放火便放火,為何不能放得小心一些呢?若是我這額頭也落了疤,將來……還有哪家小姐看得上我?”


    燕蒹葭深以為然,畢竟燕京貴胄府邸的公子哥許多,哪一個不是相貌出眾、才華橫溢?若是真將尚瓊列入其中排比,恐怕入不了前一百的名列。


    想了想,燕蒹葭便寬慰道:“其實你不必擔心,丞相府的小姐許是能看得上你。”


    “丞相府?”尚瓊不解:“左相還是右相?”


    燕蒹葭笑而不語,自然是人家葉芊芊了,畢竟即便看不上你的相貌身份,也能看得上你……陽氣足啊!


    “公主,別賣關子了,”尚瓊追上她的步子:“就告訴我罷?”


    “有些事情啊,”燕蒹葭神秘一笑,幽幽道:“天機不可泄露!”


    說著,燕蒹葭不再看他,反而一甩袖擺,踏入門檻內。


    尚瓊小跑著追上她:“公主……公主!你就告訴我罷!”


    ……


    ……


    當天夜裏,尚瓊被安置在了公主府的西閣,燕蒹葭財大氣粗,公主府院落極大,因而從西閣到燕蒹葭的主院落,光是走著,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一夜無夢,次日午後,燕蒹葭才遲遲起來。


    等到她梳洗之後,西遇讓人送來早膳,她於廳堂前,和尚瓊一同用膳。


    尚瓊這廝,也算是和燕蒹葭一樣懶散,他生平沒什麽大誌向,他父親鎮南王說他愚笨,他也不覺如何,每日裏吃喝玩樂,很是逍遙。


    而這也是燕蒹葭與尚瓊結交的緣由,他不慕權貴,骨子裏極為灑脫。


    那頭尚瓊才落座,便嘟囔著抱怨道:“公主可否讓我住主院落這兒?從西閣到此處,我都走得疲乏了。”


    燕蒹葭睨了眼他,挖苦道:“尚瓊,本公主收留你已然仁至義盡,每日裏管吃管住的,你怎的還不知好歹,要求甚多呢?”


    “我這不知好歹的模樣,也是跟公主學的,”尚瓊不以為意,仍舊撇著嘴求道:“公主就看在咱兩的交情上,給我換個院落罷?”


    燕蒹葭不理會他,隻看了眼身側的西遇,吩咐道:“西遇,鎮南王三公主住不慣公主府,你待會兒準備一輛馬車將他送回去罷。”


    “唉唉,別啊公主!”尚瓊急急道:“住得慣,我住得慣!別說走一炷香的功夫,就是兩炷香三炷香都沒問題!”


    鎮南王是個老古板,府中管教甚嚴苛,如今尚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麽可能就這麽回去?


    被放出去的金絲雀,若非不得已,絕不會返籠。


    “住得慣就好,”燕蒹葭挑眉,道:“不然本公主可是怕招待不周。”


    尚瓊悻悻然咧嘴摸頭,而後又道:“公主,咱們今日去何處?要不要去春光閣?”


    燕蒹葭手中筷子一頓,抬眼看他:“你就這麽想去青樓?”


    尚瓊一笑:“嘿嘿,上次被我爹帶回去,不是一直都沒有機會麽?”


    “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斷你的腿?”尚瓊這廝,果然還隻是少年心性,每日裏隻顧玩樂,皮癢的很。


    “不怕啊!”尚瓊笑眯眯道:“我爹最多打斷我一條腿,我統共兩條腿,少了一條還是可以拄著拐棍出門的。”


    燕蒹葭聞言,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尚瓊,本公主生平沒有佩服過什麽人,但唯獨你……本公主很是欣賞。”


    尚瓊喜上眉梢,深覺燕蒹葭會同意:“那公主,咱們今日去嗎?”


    “不去。”燕蒹葭道:“今日有客人拜訪。”


    她頭一句落下,尚瓊還失落著,後一句卻又讓他深覺詫異:“客人?”


    據他所知,公主府自來便沒有什麽客人可言,除了辛子闌……不過辛子闌早就不在燕京了。


    “不錯。”燕蒹葭頷首,正要說什麽,外頭侍從跑了進來。


    “公主,國師求見。”


    “客人來了。”燕蒹葭笑著睨了眼尚瓊,見他目瞪口呆,她便吩咐侍從道:“將國師帶進來罷。”


    侍從應道:“是,公主。”


    說著,侍從一路小跑,朝著公主府的偏廳而去。


    不多時,侍從便見到了坐在偏廳等候的扶蘇。


    扶蘇端正的坐著,他身後站在牧清,牧清四下打量,似乎對公主府的擺設很是好奇。


    “國師大人,”侍從上前,恭敬道:“公主在正院候著您,請國師移步。”


    “有勞了。”扶蘇緩緩起身,雪色衣袍劃過雕花梨木椅子。


    他跟著那侍從,繞過假山與長廊,見著一路花開富貴,金碧輝煌,他差點覺得,自己這是入了皇宮之中,而不是宮外的公主府。


    牧清瞧著這一路的繁華,不由出聲問道:“怎麽不見公主府的麵首?”


    他聽聞公主府麵首許多,外界也傳著,公主府五步一個麵首,十步一個美男,臨安公主的生活,可謂奢靡而令人稱奇。


    帶頭的侍從笑著看了眼牧清,淡淡回道:“這位小公子說笑了,幾位小主都在東苑,不會滿府邸的亂跑。”


    又不是貓貓狗狗,怎麽可能隨意亂竄?


    “噢……”牧清若有所思,許是一路上也見著燕蒹葭荒唐不已,看多了便見怪不怪了。


    隻是,牧清才止住了話頭,卻聽扶蘇忽而問道:“府中可有一個喚作柳生的小主?”


    這小主二字,想也知道是用來稱呼那些‘麵首’的。


    柳生?牧清納悶,怎的師父會提及這個名字?難不成是公主同他提及過?


    “這個小的不知道。”侍從低眉,回道:“小的隻負責正院的事務,旁的院落不甚清楚。”


    自然,就算是清楚,他也不敢亂說。公主府其實並不像外人以為的那般不堪,在這裏,最忌諱的便是亂嚼舌根子與不夠忠心……


    看著這侍從小心翼翼的模樣,扶蘇淡淡一笑,沒有再詢問。


    幾人一路而去,很快便到了正院。燕蒹葭的正院,是要踏過一條竹橋才能入內,這竹橋設計的也甚是雅致,不得不說,燕蒹葭的品味極好。


    五步一個稟報,在引著扶蘇入屋內之前,侍從率先走到門檻處,示意道:“公主,國師大人到了。”


    “讓國師進來罷。”燕蒹葭招了招手,又吩咐一側的婢女:“去,添一副碗筷。”


    侍從領命,片刻扶蘇便踏上梨木台階,入了屋內。


    這是一個極為敞亮的屋內,屏風秀麗,圓桌精致。燕蒹葭坐在主位上,她的右手邊則是尚瓊。


    “國師可是用了早膳?”對著一大桌的飯菜,燕蒹葭問道:“若是沒有,可以一起用膳。”


    “多謝公主。”扶蘇點頭,但聽在牧清耳朵裏,卻是有些怪異。


    畢竟他家師父,在國師府的時候,已然用了早膳,如今若是再吃……充其量隻能是午膳了。


    扶蘇笑著坐了下來,正是在燕蒹葭的左手邊:“這位是?”


    他眉眼彎彎,視線落在尚瓊的身上。彼時,尚瓊也正瞪著圓鼓鼓的大眼睛,毫不客氣的盯著扶蘇瞧。


    “鎮南王府三公子尚瓊。”燕蒹葭笑眯眯道:“先前我同國師提過的,不知國師可還記得?”


    “原是鎮南王府的公子。”扶蘇恍然,據他所知,鎮南王府三公子尚瓊的確是與燕蒹葭交好,不過,尚瓊在京中不算出彩,所以在這之前,他的確從未留意過尚瓊。


    尚瓊一笑,臉上滿是爽朗之色:“方才我聽公主說,國師生的秀美絕倫,如今一看倒是真的。”


    “公主說我秀美絕倫?”扶蘇笑意一頓,轉而看向燕蒹葭:“沒想到公主對我如此讚譽。”


    “那倒不全是。”尚瓊耿直說道:“公主還說國師很是雞賊,心思……”


    燕蒹葭打斷他的話,威脅的看了眼他:“尚瓊。你想回鎮南王府?”


    尚瓊尷尬一笑,下一刻便又拐了個彎兒,道:“公主說國師極為聰慧,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他這個彎兒拐得太遲,在場就連牧清也心知肚明,燕蒹葭就是背地裏罵了扶蘇。


    扶蘇低聲一笑,仿若畫中拓下的臉容漫過溫良:“尚公子與公主一樣,是個有趣的人。”


    有不有趣,燕蒹葭不知道,但她心中明白,扶蘇這話,不過是客套。


    可尚瓊不那麽認為,他被誇讚了一番,便喜道:“國師是第一個讚我有趣之人,我以茶代酒,敬國師一杯。”


    說著,他兀自便舉杯,一飲而盡。


    扶蘇淡淡彎唇,神色依舊從容。


    婢女遞上碗筷,全程倒是沒有多看扶蘇一眼。


    這與扶蘇自來的經曆,有些許偏差,他便說道:“公主府的下人,可是比宮人都要懂規矩。看來是公主治下有方,隻是不知公主是如何做的,可否指教一二?”


    一路上,這些下人都極為安分守己,可見公主府管束嚴苛。


    燕蒹葭勾唇,眼底劃過一絲邪氣:“本公主的法子,恐怕不適合國師效仿。”


    “哦?”扶蘇挑眉。


    “本公主不喜歡多嘴多舌之人,也不欣賞逾越不忠之輩。”燕蒹葭笑道:“在公主府中,如有犯者,杖斃。”


    她給的銀錢,是其他府中的三倍,當然,她並不約束府中下人私底下如何,平日時常賞賜那些有功之人。但對於犯了錯的,也絕不姑息。


    雷霆手段,恩威並濟。她可以笑吟吟的看著府中不忠之人被杖斃,同時也可以大大方方,賞賜有功之人。如此治下嚴明,就如治軍之法一樣。


    其實楚青臨沒有說錯,燕蒹葭有將帥之才。


    扶蘇聞言,讚道:“公主的確是有個不錯的先生教導。”


    這話,讓燕蒹葭起了疑:“國師知道我與袁照之間的事情?”


    袁照從前教她兵法、授她大道,這些她從未和別人說過,畢竟許多人都以為,袁照那三年不過是縱容著她胡鬧,才得了她的歡心。


    但扶蘇的語氣,儼然便是知道袁照對她的教導。


    扶蘇頷首,沒有否認:“略知一二。”


    兩人相談許多,但扶蘇不是沒有注意到,被冷落的‘尚瓊’竟是沒有咋咋呼呼介入其中,而是兀自一臉平靜的享受著吃食……


    果然,這尚瓊能入得了燕蒹葭的眼,並非因為他‘傻乎乎’的性子。


    似乎察覺到扶蘇在看自己,尚瓊愣愣抬眼,手中的筷子上還夾著一塊酥肉,問道:“國師是想吃這酥肉?”


    盤中的酥肉早已被他一掃而光,如今隻剩下他手中那麽一塊,尚瓊有些猶豫,但是轉瞬便又一咬牙,將酥肉放到扶蘇的碗中。


    扶蘇嘴角一抽,頓時推翻了方才自己對尚瓊的定義。


    這尚瓊,的的確確是‘傻乎乎’沒錯了。


    說著,他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酥肉,下一刻便又忍不住蹙了蹙眉梢。


    燕蒹葭看著如此一幕,不由憋住笑意。


    扶蘇喜潔,這是燕蒹葭知道的事情,如今那酥肉過了尚瓊的筷子,沾了尚瓊的‘口水’,扶蘇定然深覺惡心。


    看來,能治住過分聰慧的人,隻有那過度愚笨的人了。


    在那之後,一頓飯下來,扶蘇便再沒有碰碗中酥肉,縱然尚瓊再笨,也看得明白,扶蘇這是嫌棄自己。


    但沒有關係,他並不嫌棄扶蘇,因而臨到末了,他便又厚臉皮的夾回了扶蘇碗中的酥肉,眸中淨是滿足之意。


    “公主府的廚子就是好啊,”吃飽喝足,他嘿嘿笑道:“若是再住十天半個月,我定然要長許多肉的。”


    尚瓊此人,除卻玩樂,其實最好吃喝。他對吃食很是挑剔,京中什麽酒樓什麽菜色最好,他統統知曉。因而和尚瓊一起久了,燕蒹葭也慢慢開始,對吃食有了些講究。


    “再住十天半月?”扶蘇一笑,語氣有幾分好奇:“尚公子已然在公主府住下了?”


    他不緊不慢的問著,仿佛也沒有什麽不同,可眸底卻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情緒,那抹情緒極快,快得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隻是,他忽然覺得,一大桌的飯菜,索然無味了。


    “是啊,”尚瓊毫不避諱:“家中有些事情,我尚且還不能回去。”


    扶蘇笑著問道:“可是與尚公子的眉梢和額頭的傷勢有關?”


    他不是沒有看見尚瓊如此滑稽的模樣,但礙於禮數,他不好提及。


    如今瞧著尚瓊也算是個爽朗之人,他便順口問了出來。


    不過,尚瓊還沒有回答,燕蒹葭便快他一步,說道:“先前我與國師提過,尚家出了點事情。如今正巧,尚瓊本人也在,不妨便都與國師說道說道。”


    扶蘇問:“尚家出了何事?”


    尚瓊對燕蒹葭自然很是信任,他聽她提及,便向扶蘇坦言道:“我母親近來仿佛著了魔一樣,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扶蘇忽然想到,先前燕蒹葭提及,尚瓊的母親鎮南王妃是個信佛的人……那時她還說,要借此給他尋個生財的門道,沒想到竟是真的。


    “去歲年初,我母親便開始頻頻上山拜佛,雖說她自來便是信佛的人,可平日裏也就初一十五會燒香求神。”尚瓊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一時間有些嚴肅:“原本府中都不以為意,隻當做她太過無趣,才隨意找個慰藉。但今年的時候,她潛入我屋中,前後共三次,都想放火燒死我!”


    “不錯。”燕蒹葭接話道:“尚瓊此次前來,也是因為昨夜被他母親放火燒傷了,國師也看見了,他額頭有傷,眉毛也被燒光了。”


    燕蒹葭下意識看了眼尚瓊,不看倒是還好,一看她便覺得尚瓊的眉毛真的……太能逗樂她了。


    輕咳一聲,掩飾住自己的笑意,燕蒹葭抿唇:“本公主懷疑,鎮南王府有邪祟潛伏,若是國師方便,可以去一趟鎮南王府。”


    燕蒹葭話落,倒是不指望扶蘇能一口應下,她也的確想好了拿什麽條件去與扶蘇交換,畢竟就她所知,扶蘇並非一個良善之輩,自來他做事,都是直奔利益二字。


    隻是出乎她的意料,扶蘇聞言,竟是點了點頭,應道:“好。”


    “國師真是心善至極!”尚瓊眼睛一亮,語氣頓時充滿了感激。


    “尚公子不必如此,”扶蘇彎唇,雲淡風輕道:“若鎮南王府真有邪祟,我定然盡力而為。”


    說著,他看了眼滿臉狐疑的燕蒹葭,繼而道:“隻是不知,府中可有請除祟的大師?”


    城中道士許多,若是此事從去年便開始,那麽鎮南王府定然是請過除祟的大師,做了法。


    “請過了。”尚瓊道:“隻是,我爹極好麵子,此事不敢聲張,隻做過一次法事,便不了了之。”


    那時請的還是城中有名的道士,給了許多封口的銀子。那道士言說邪祟已除,還讓他們放寬心。


    結果沒過多久,他母親便又再次對他下手,而那道士也不知何時跑了路,連人影都不見了。


    自那之後,他父親便再不信什麽道士。


    ……


    ……


    ------題外話------


    今天提前發文,哈哈,以示賠罪。真心求訂閱,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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