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哪裏說要走?”燭火之下,她輕笑一聲,難得撫了撫扶蘇的頭:“隻是去喝杯茶而已。”


    扶蘇聞言,隨之鬆了手,直到燕蒹葭喝完一杯茶,他才再度出聲:“公主,我的傷口在滲血。”


    這語氣,不就是在說:我在撒嬌,快來哄哄我。


    燕蒹葭嘴角一勾:“疼嗎?”


    她問的極為溫柔,扶蘇頷首,一張清雋的臉容漫過一絲委屈:“有點。”


    “方才不是還說無妨?”燕蒹葭戲謔道:“怎麽現下又疼起來了?”


    話雖這麽說,但燕蒹葭還是拿過桌上的紗布與瓷瓶,緩緩朝著扶蘇而去。


    “脫衣服。”燕蒹葭看了眼扶蘇,說道。


    “好。”扶蘇不疑有他,隻應了一聲,隨即便開始寬衣。


    他身材的確是頂頂好的,縱然燕蒹葭不是第一次瞧著,也不由有些垂涎欲滴。


    兀自正經的咽了口唾沫,她麵不改色的上前:“喏,自己再包紮一下罷。”


    扶蘇抬眼,眸子彎彎:“公主不幫我一下嗎?”


    “本公主不太會包紮。”燕蒹葭回道。


    “無妨。”扶蘇道:“公主隨意包紮。”


    他作出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看得燕蒹葭深覺無奈。但思及這傷的確是為了自己受的,方才也因著拉著她才傷口裂開……罷了,包紮一下又有何妨?


    燕蒹葭收回手,淡淡說道:“本公主不太會包紮,等會兒弄疼了你可別大驚小怪。”


    一邊說,她一邊伸手,為他解開舊的紗布。


    直到全部解開,露出裏頭的血肉。燕蒹葭才下意識蹙了蹙眉頭。


    “哪裏是小傷了……”她有些無言以對。


    分明傷口很大,而且瞧著這血肉模糊的樣子,怕是要好生養一陣子的。


    方才包紮的不是她,她遠遠瞧著倒是不如現在這樣觸目驚心。


    扶蘇微微一笑:“皮肉之傷。”


    燕蒹葭沒有回答,隻手下處理著傷口,笨拙的撒上藥粉,而後便是很長的沉默。


    扶蘇望著她,滿眼皆是愛意,無法掩飾。


    素日裏最懂偽裝,最會克製的扶蘇,此時卻宛若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紅著耳根子,看著心尖尖上的姑娘就站在自己的麵前,鼻尖還能聞到她身上散發著的陣陣香氣。


    燕蒹葭的睫毛很長,她的肌膚也極為細膩白皙,宛若上好的瓷器,仿佛一觸即破。她唇色極為紅潤,讓人一眼便忍不住欲念橫生。隻是……他得將她養胖些才好。


    從前她臉上的嬰兒肥如今消了,倒是讓人心疼不已。


    等到包紮好了,燕蒹葭才抬眼,正巧與之四目相對,撞了個正著。


    電光火石之間,她長睫微微一顫,而後便與扶蘇拉開距離,出聲問道:“國師什麽時候,同我說說國師的過去?”


    國師……又是極為疏離的一聲稱呼。


    “先前與公主說過的。”扶蘇淡淡彎唇。


    先前?


    燕蒹葭挑眉,那時說的是他在涼國的事情,寥寥數語,道不盡往事。


    她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從哪裏來,為何從涼國輾轉到了如今的燕國?又有何所求,何所願?他口中的母親……是誰?


    像扶蘇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凡間俗品。可他似乎從來沒有主動提及他的過去。


    燕蒹葭睨了眼扶蘇:“國師與本公主兜圈子,難不成以為本公主是蠢的?”


    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她繼續道:“既是不想說,本公主也不勉強。”


    人生在世,總有一些自己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她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這點自由還是給的。


    放下手中的物什,燕蒹葭推開窗戶,看向扶蘇:“什麽時候去見見那妖僧?”


    扶蘇不緊不慢的回道:“公主不覺疲乏的話,隨時可以。”


    “就現在罷。”燕蒹葭道:“昏昏沉沉一天了,哪裏還會疲乏?”


    說著,她緩步轉身,似乎就要離去。


    “公主。”扶蘇喊住她,手中一邊漫不經心的穿上衣物。


    燕蒹葭回頭看向他,燭火躍然,他的模樣秀美如竹。


    “更深露重,小心著涼。”他係上腰帶,而後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風,朝著燕蒹葭走去。


    直到為她係上披風,扶蘇才緩緩道:“這回可以走了。”


    ……


    ……


    一夜過去,臨安公主燕蒹葭瘋潰的消息,不脛而走。


    瓊樓之下,有百姓議論紛紛。


    “沒想到,今年這五國大會,竟是如此災難重重。”一個中年男子搖頭歎息。


    他身旁的瘦子也跟著附和:“是呀,一個他國的貴人死了,一個是咱們的公主瘋了。可不是衰嗎?”


    有好事者,似乎消息不太靈通,趕緊便湊到跟前:“公主瘋了?哪個公主?”


    “你還不知道嗎?”瘦子看了眼四下,而後掩唇,小心翼翼回道:“臨安公主,瘋了!”


    “什麽?臨安公主瘋了?”好事者震驚,難以置信:“不會吧?若是她瘋了陛下可不得……”


    “噓,不想活了?臨安公主的事情,切莫張揚了去。”瘦子神色慌張:“陛下昨日一早便和皇後娘娘一同,去了公主府,今日又是一大批太醫前去。陛下盛怒,可是關押了好幾個不中用的太醫呢!”


    “竟是有這回事?”好事者點了點頭,而後不解道:“好端端的臨安公主怎麽會瘋?莫不是故意裝瘋賣傻,逃避追責罷?”


    前兩日,死了風嫆玉,燕蒹葭本就是因此被禁足在公主府。怎麽轉眼就瘋了?委實不符合常理。


    “我瞧著不像是裝瘋賣傻。”一側,有四十多歲的大嬸,也跟著湊過腦袋來:“咱們這個囂張跋扈的公主,素來可是沒有膽小過的!我七大姑的表弟在公主府裏頭當差,說是昨日一早,臨安公主被妖邪附身,整個人瘋瘋癲癲,唱的好一出霸王別姬咧!”


    “霸王別姬?”


    “什麽霸王別姬?”


    “戲班子裏頭的那出霸王別姬。”大嬸道:“聽說公主穿著戲服,把楚將軍認作大王。若非國師及時趕到,怕是臨安公主已然不是被妖邪附身那麽簡單了!”


    ……


    ……


    一眾人,唾沫橫飛。一個個怕的要死,卻又忍不住對此交頭接耳。尤其說的人愈發多了,眾人便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不多時,便又小心翼翼的非議,到了明目張膽的揣測。


    一大批百姓將金錦台圍的水泄不通,就是從前金錦台最為繁榮的時候,也不曾像今日這樣熱鬧。


    聽完一堆‘故事’,好事者隱入小巷之內。


    小巷內,彼時正停著一輛轎子。素淨而矜貴的雅致轎子,裏頭傳來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


    “主子,打聽到了。”那人低頭道:“臨安公主十有八九是真的瘋了。”


    “瘋了?”轎內,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麽就瘋了?難道不是該……去死嗎?”


    惡幻附身,還能活著……也是奇跡了。


    “聽聞是扶蘇及時趕到,才救了她一命。隻是……聽聞扶蘇信誓旦旦,說是能將她身上的妖邪驅除。”


    “扶蘇?”轎內的人語氣徒然生冷:“好一個扶蘇,當真是有本事的。”


    “主子,那我們現下……該如何是好?若是等扶蘇救了她,這一折騰,豈不是白費了?”


    燕蒹葭本就是殺害風嫆玉的‘凶手’,可如今她自己也瘋潰了。所有人都覺得,是這金錦台風水不好,邪祟許多。


    可如此一來,正是將燕蒹葭的嫌疑洗脫了幹淨。如若燕蒹葭被扶蘇救了,那豈不是白費一遭?


    “無妨。”轎內的男子冷笑一聲:“那就早日送她歸西好了。”


    說著,他繼續道:“去山裏頭一趟,讓大師給她個了斷!隻要燕蒹葭死了,一切……便都值當了。”


    陰森森一笑,轎子便緩緩被抬了起來。


    ……


    ……


    夜深人靜,地牢之內,僧人入定,本該受盡折磨,卻破天荒的等了一夜,還沒有人前來。


    隻除了昨夜燕蒹葭和扶蘇來了一回,問了他兩句話,兩人便好像沒事人一樣,離開的很是隨意。


    這一度,讓僧人有些不解。


    他冥思苦想,直到一夜過去,他忽而轉念明白,可惜一切為時已晚。


    罷了。吐出一口濁氣,他閉上眸子,搖了搖頭。


    那一頭,僧人詭異的出現在小巷內。他聽著傳信之人的言辭,麵露難色。


    “此事恐怕得從長計議。”僧人麵色凝重道。


    隨之,便有男子詢問的聲音傳來:“大師,可是遇到什麽難事?”


    定睛一看,這詢問的男子,不正是白日那個人群中的好事之人?


    “燕蒹葭身上的惡幻,被暫時壓製,一時間貧僧拿捏不住。”僧人歎了口氣,道:“如今隻能與公子商議,尋個法子,將扶蘇引開。”


    “好,大師隨小的來。”男子不疑有他,立即便點頭,為僧人領路。


    隻是,他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僧人’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尤為高潔。


    僧人一路跟隨,果不其然,到了驛站。


    而後,他默不作聲,似模似樣的跟著男子,入了驛站最暗處。


    紅磚白瓦,有白色燈籠不合時宜的高高掛起。


    照著世俗的規矩,有死人的地方,才會如此,以表祭奠之心。


    而此地……正是越國驛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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