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丞謹一愣,隨即笑道,很是幹脆地點點頭,“好。”


    見他答應,宋離月麵上一喜。


    青灰色衣袖下手掌微動,宋離月看得真切,卻是閃身一避,“徐丞謹,你又要點我穴道!”


    她氣惱地瞪著他,“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明明有武功,還一天天裝作弱不經風的,騙子精!”


    宋離月已經有了警惕心,徐丞謹知道一招未得手,再難有機會,“離月,這裏很危險,我不想你身涉險地。聽話,回去等我。”


    撫了撫額際的葶苧花花紋,宋離月看著徐丞謹問道,“你應該也認識這個標記吧?”


    徐丞謹看了看,點點頭,“認識,西陵聖女獨有的標誌。”


    他那麽聰明,怎麽可能不知道。


    宋離月一歎,“你既然早就認出來,為何不問我?”


    她身份特殊,身在大黎,即使什麽都不做,還是擺不掉嫌疑的。


    徐丞謹目視著她,語氣坦誠地說道,“你是你,與旁人無關。”


    是,我隻是我,心裏從未有過其他,可我還是做不到你這份坦然。


    徐丞謹,如果你知道十年前那一晚,那一切,你所有的噩夢都是我那個暫時不太確定的親生母親所為,你還會如此說嗎?


    最起碼,我不能。


    我心裏有愧,既然與我無關,我心裏還是……


    宋離月索性把話說明白,“這次事情,西陵那邊有有份,我的話還算有點用……”


    “不用,離月。”徐丞謹目視著她,憐惜地說道,“你一發令,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有選擇的權力。我的事情,我有能力解決。”


    環視四周劍拔弩張,宋離月歎了一口氣。


    還真是倔脾氣啊……


    徐丞謹說完,重重握了一下宋離月的肩,隨即轉身走開。


    不料,剛一舉步,手中一沉,是她的手送到了他的掌心。


    沒有回頭,緊緊握住,他的嘴角浮出一抹笑。


    ***


    自宋離月出現,徐寧淵就在遠處看得一清二楚。


    二人舉止親昵,他看得到;離月為其出頭傷敵,他看得到;對招期間,險象環生,他看得到;二人親昵耳語,並肩而來,他亦看得到……


    一幕一幕,他都盡收眼底。


    妒嫉猶如熊熊烈火在胸腔裏迅速蔓延開來,雙耳嗡嗡作響,什麽都看不到,隻能看到那兩人並著肩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不顧身邊侍衛的阻攔,徐寧淵舉步迎了上去。


    目光落在宋離月身上,徐寧淵發現自己到底還是說不出什麽無情的話來,囁嚅半晌,才艱澀地問道,“方才……可有受傷?”


    宋離月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們兄弟倆的事情,他們自個都捯飭不明白,她一個外人,還是不要跟著摻和了。


    所以,她隻是搖搖頭,“我沒事。”


    看著麵前的徐寧淵,宋離月想起還在山上喝涼風的垂珠夫人母子倆。


    這一家子這麽會鬧騰,是打算活生生氣死她啊,真是八輩子欠他們的。


    唉……


    宋離月無語地看了看那深沉的夜色。


    忽然,聽到身邊倒地的聲音,宋離月嚇了一跳,一垂首,卻是看到徐丞謹雙膝跪地,一臉的凝重。


    “聖上,微臣懇求聖上停手。”


    說實話,這是宋離月第一次見到徐丞謹行如此大禮,頓時被嚇住了。


    她自小在淩白山爹爹都是放養的,天地君親師,她從未跪拜過,每年過年時討要壓祟錢,頭也是磕得無比敷衍。長大後,更是羞於那般。爹爹捉弄她,讓她給他磕頭,她都要嚇跑。


    她孝順爹爹,不給他磕頭,也還是會孝順他老人家。


    親手看著一個疼愛自己的爹爹變成一堆不會說話的小土包,她當時實實在在給磕了不少的頭。頭都磕破了,爹爹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如今,看徐丞謹,他似乎比她失去爹爹那天還要難過。再看徐寧淵,一臉的陰沉,絲毫不見往常的溫和隨意。


    沒有龍袍加身,沒有侍從簇擁,宋離月仍舊感覺到那所謂的為君者的赫赫威嚴。


    垂珠夫人以前說過,語氣還無比哀怨地說徐丞謹在那個位子上坐了這麽多年,還是沒有學會什麽是喜怒不形於色。如今瞧瞧這君威赫赫,哪裏有半分的唯維諾諾。


    “六哥既然稱呼自己為臣子,那請你守好臣子的本分,朕欲之如何,卿,隻須做朕後盾即可。”徐寧淵語氣冷冷地擺出了架子,“康親王的識大體,先帝是稱讚過的,朕希望康親王不要辜負先帝之美譽。”


    看著陡然間很是陌生的徐寧淵,宋離月被他這些話說得腦袋直發暈,看著跪在地上一臉視死如歸的徐丞謹,心裏頭直冒火。


    這個家夥也就是對付她一套一套的陰陽拳耍得溜,這怎麽到了自己弟弟麵前就隻會死諫這一招了,真是白瞎那顆七竅玲瓏心了。


    果不其然,徐丞謹把頭一梗,“請聖上起駕回宮,剩下的事情,微臣會處理妥當。待塵埃落定之後,聖上如何處置微臣,微臣都毫無怨言,隻求聖上聽微臣一眼,不可與虎謀皮。”


    徐寧淵果然氣極,“徐丞謹!你是不是以為朕離了你,朕這大好河山離了你,就……”


    “聖上!”徐丞謹身子跪得筆直,仍舊是一臉的肅穆,打斷徐丞謹的話,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知道微臣的心思,又何必曲解,你我是君臣,亦是兄弟,私底下的恩恩怨怨關起門來,如何解決都可以。隻是這次聖上的計劃,恕臣犯上不敬。”


    仰著臉,他拱手行禮,“請恕微臣,不能苟同。”


    徐寧淵當即氣得臉色發白。


    在一旁看到這裏,宋離月算是發現了,根本就不是這件事情到底行不行,倒像是兩個孩子在耍性子。


    弟弟的側重點是哥哥你看,我離開你,我也能辦一件大事,我棒不棒?


    而哥哥呢,就隻會公事公辦地說,不行啊,你這裏不好,哪裏也不行,你信哥哥,哥哥真的是為你好……


    不管哥哥說得如何對,弟弟到底是不高興了,有個比自己優秀的哥哥壓在自己頭上,一輩子都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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