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荒郊野外的春天更是美得肆意。


    宋離月仰起臉欠起腳,摘了幾朵幹淨的桃花放在籃子裏,可這這朵好,那朵似乎更好,不知不覺間,已經摘了不少,慕邑始終都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順手接過她采摘下來的桃花放在籃子裏。


    宋離月的到來,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也就隻有跟隨他多年的風衾,最是明白他不敢宣之於口的渴望。


    風衾……始終沒回來。


    或許,他永遠都回不來了。


    慕邑看著眼前的女子,明白此時的自己內心竟然還有渴望,心底越發酸澀,望著她的目光也越發溫柔。


    大婚那天,看到一身喜服的她款款下轎,握著她的手,那個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所有。所有的不甘和苦楚,癡恨和怨念全部都消散雲間,整個天地就隻有他和她。


    還有她掀開蓋頭的時候,他真的是被驚豔到,即使那時是那般的境地,他仍舊被她吸引住。


    她那一身繁麗的喜服是為他而穿,那張上了新嫁娘妝容的傾城容顏,真真是徹徹底底擊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烙印。


    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眼前乍然出現的宋離月,仍舊是不費吹灰之力讓他心如死灰的心升起了幾分希翼。


    自己對她這般上心,越是克製,越是洶湧。


    心動已經不知道是從何時起,以前考慮的太多,如今放下所有才發現這樣靜靜陪在她的身邊,哪怕隻是在做這世上最無聊的事情,心裏也是安寧的。


    慕邑垂眸看著手裏那小束桃花,忽然明白阿娘曾經教他反複寫的那四個字的真正意義,心胸豁然開朗,卻更是明白自己的決定,他把手裏的桃花珍而重之地放在手裏提著的籃子裏。


    青綠的草藥,嬌紅的花瓣……


    慕邑的唇角浮上笑意。


    “慕邑,慕邑,你看那邊有隻山雞啊……”


    袖子被扯動,身邊突然偎過來的嬌小人兒悄聲說道。


    還沒有回過神,慕邑茫然地看向宋離月,見她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地撿了塊腳邊的小石塊就衝了出去。


    這是慕邑第三次見到宋離月施展自己的武功。


    不同於上次的狠辣冷肅,她的身形靈巧,輕功很是上乘,整個人身姿翩躚,雍容雅步。


    慕邑提著籃子,癡癡地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


    在她眼疾手快得手之後,卻因為得意忘形而被過長的衣擺絆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時,慕邑終於回過神來。


    自己應該是被迷了心智,一個躡手躡腳去抓山雞的小丫頭而已,在自己的眼裏竟什麽都是好的。


    思及此,他的眸中滿是無奈的溫柔。


    宋離月理了理腳底下的衣擺,看著那個提著籃子,站在花樹下,一副不沾人間凡塵俗氣謫仙模樣的俊美男子。


    哎呦喂,生得俊就是好的,即使是病中,即使眸中已如死灰一般,到底還是戳著人的心窩子的。


    “裝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呢,有本事等會不要和我搶著吃。”壓下心裏的酸澀,宋離月笑眯眯地把被她一掌震暈的山雞丟了過去,“……接著!”


    慕邑哪裏料到她會有這麽一招,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宋離月在一旁看著他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拎著山雞的狼狽樣,不顧自己鼻塞呼吸困難,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


    對於這次後山之行,宋離月很是滿意,草藥采了,竟然還有意外的收獲,她簡直是滿意得不得了。


    一旁是咕嘟咕嘟熬煮著雞湯冒著氤氳白汽的鍋,宋離月守在桌邊指揮著慕邑裁剪布料。


    “哎呀,歪了歪了……”


    宋離月幽幽長歎,要不是她剁雞肉的時候不小心被雞骨頭紮了一下,哪裏需要這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親王親自上陣啊。


    好在傷的手指頭不妨礙捏針,中午喝了雞湯,估計也就養回來了。


    說起來真是難為慕邑了,他文武雙全,可獨獨沒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也要染指裁衣縫紉。不過,是心甘情願的,做起來也沒有半點的難為情和不情願。


    聽著宋離月的抱怨,還有偶爾的揶揄,他倒是始終都是好脾氣。


    吃完午飯,宋離月犯飯困,還是撐著去熬了兩份藥回來。都是治療風寒的,她總是不嫌麻煩分開熬。


    慕邑捧著手裏的藥碗,擰眉道,“你為何要分作兩份熬,放在一起熬不是更方便嗎?”


    宋離月慢條斯理地捏著鼻子喝著自己這份治療風寒的苦藥,“當然不能,你那份我加了東西。”


    慕邑的手一頓,“加了什麽?”


    宋離月一飲而盡,苦著臉看他,“會變成娘娘腔的東西,這樣你以後裁剪衣裙應該能更加得心應手一些……”


    慕邑看著手裏藥碗裏的黝黑藥汁,“……”


    其實,他如今已經是身中劇毒,喝不喝藥都無所謂的。


    “快喝,碗筷還等著你刷呢。”


    見他遲疑,宋離月把藥碗放在桌麵上,很是粗暴地喝道。


    ***


    午後的陽光很是溫暖,宋離月很是辛苦撐著犯困的雙眼,坐在陽光下縫著衣裙,因為趕時間,所以陣腳就不那麽勻稱了,在一旁給她理線的慕邑看得眼睛直發疼。


    宋離月在被針紮到的第五次,終於是惱到了。


    自己還真是不爭氣啊,才過了幾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就把自己曾經賴以存活的手藝全都丟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少了這根筋,這繡花針和她是前生今世的仇怨,她一個樹枝都能耍得虎虎生威直接劈開粗樹,就是玩不轉這根細細的繡花針。


    眯著眼睛對著陽光看了看,細小的針針尖猶如麥芒一般,這要是用來刺穴,或者是當作暗器使用,她肯定是指哪打哪。


    本來手藝就不怎麽樣,這急趕緊趕的,更是不能入眼。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作為唯一一條無辜的池魚,慕邑很是自覺地克製自己的情緒。


    饒是如此,宋離月仍舊是看他哪哪都是錯,“你說你滿腹詩書有什麽用,這麽大的人了,連縫件衣服都不會!”


    慕邑好脾氣地不吭聲。


    似乎終於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得有些過分,宋離月硬撐著自己的陣勢哼道,“那個,你……我看你屋裏還有一本書,你去拿來念給我聽聽。”


    慕邑清了清嗓子,“你確定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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