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腳步聲響起,程處默雞頭掰臉從下層甲板衝上來,也不管雷耀隻扯住王文度:“姓王的,老子的炮呢,是不是讓你賣了換酒喝了。”


    “小公爺不要胡說。”戰艦上還有許多遠洋水師官兵上來參觀,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雷耀插入兩人中間。


    可程處默那是什麽性子,怎麽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勸住,當下把眼一瞪:“怎麽著,這裏麵還有你姓雷的好處?我說這戰船怎麽驢糞蛋子表麵光呢,敢情是你們兩個做的套,隻留下最上麵的武器裝備,下麵的都拿去賣了。”


    這說的還是人話麽,雷耀被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哼哧哼哧道:“程小公爺,人要為自己的話負責,你哪隻眼睛看到雷某倒賣軍資了。”


    “沒倒賣,那炮呢,下麵兩層甲板的六十門火炮在哪兒呢。”程處默咋咋呼呼的嚷嚷著,絲毫沒把雷耀和王文度放在眼中。


    馬上就要輪到他巡邏了,本以為可以帶著這三艘巨艦出去得瑟一圈,結果三艘大船就是個樣子貨,除了最上層甲板上的那幾門炮,底下竟然全都是空的。


    就在場麵異常尷尬的時間,後麵的長孫衝和李震終於是追了上來,左右架住程處默道:“處默,你又發什麽癔症,走,跟我們回去。”


    “俺不回去,今天他們不把賣掉的火炮還回來,老子就不走了。”


    “扯蛋,火炮那東西又不是刀劍,誰買那東西回去幹什麽,難道留著槌衣服?!”


    長孫衝翻了個白眼,他是真拿這個憨憨沒辦法,懟了他一句,便與李震合力將其拖了下去。


    老實說,在聽到‘漢’級戰艦全部裝備之後長孫衝和李震也是興奮的好半天,都是帶兵打仗的人,誰能不喜歡自己手上武器強大。


    可問題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長孫衝自己家就是開冶煉坊的,他很清楚大唐一年的鋼鐵產量總數不過百萬斤左右。


    而他們用的這些火炮,每一門的重量都不下於千斤。


    三艦戰船如果按照設計方案來裝備,那就是兩百一十門火炮,總重量達到二十萬斤往上,那可是全國鋼鐵產量的五分之一。


    除非他姑夫李二瘋了,否則絕不可能拿出這麽多鋼鐵來武裝一支水師。


    當然,就算李二真的瘋了,朝中那些大臣也不可能同意,畢竟大唐軍方主流還是以陸軍為主,十六衛的老殺才們絕不可能同意朝庭拿出這麽多鋼鐵投入水軍。


    經過長孫衝的認真分析,程處默總算是消停了不少,抱著沒魚蝦也好的想法,再次登上了戰船,哼哼唧唧的配合著王文度做著出海的準備。


    長達數月的海上封鎖,百濟上下也都受不了了。


    作為一個靠海為生的國家,片帆不得下海的結果就是百姓生活質量越來越差,偏偏他們又打不過遠洋水師,最後隻能把怒火發泄到自家朝廷身上。


    數月時間,百濟國內的暴亂不盡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扶餘章常常忙的是兩頭不見日頭,不斷向各處派兵鎮壓。


    但就算這樣,依舊是按下葫蘆起了瓢,西邊叛亂剛剛平息,東邊又開始折騰,東邊還沒折騰完,北邊又亂了。


    什麽?南邊?


    南邊就是大海,海裏就是膽小如鼠連旗幟都不敢掛的大唐水師,這個……這個葫蘆漂的時間有些長,有些不好處理。


    但扶餘章是誰,大百濟的虎王,怎麽可能讓自己家門口存在這樣一個不安定因素。


    這一日,好不容易處理完公務,難得早早下班一個時辰,扶餘章叫來自己的心腹,共商大計。


    “諸位,都說說吧,大唐的水師眼下就堵在咱們家門口,你們可有什麽好辦法?”


    坐下一片寂靜。


    若是有辦法,外麵那支隔三岔五就在自家海岸線耀武揚威一翻的大唐水師早就被趕走了,怎麽可能讓他們一直幫著自家巡邏。


    “怎麽,都沒辦法?”扶餘章等了半天,見沒人回答,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見王上不高興了,丞相勉為其難站了起來:“王,老臣覺得,我們可以試著與他們接觸一下。”


    “接觸個屁,那些唐人見到海上飄著木板都會打上一炮,我們怎麽與他們接觸,難道遊過去?”有人對丞相的話進行了駁斥。


    這麽長時間,他們不是沒有試著與唐軍接觸,可問題是他們的船根本靠不過去。


    隻要他們出現,迎接他們的立刻就是劈頭蓋臉一頓削,到了現在已經沒人再敢駕船出海去跟大唐的戰船碰麵了。


    扶餘章見氣氛再次變的尷尬,咳了一聲:“承相,你不要管他們,有什麽話隻管說,便是說錯了,孤也不會怪你。”


    “是。”丞相雖然剛剛被懟了一句,但老於世故的他麵不改色心不跳,恭恭敬敬答了一聲,繼續說道:“王,非是老臣不知與唐人接觸的困難,實在是咱們無法繼續跟他們耗下去了,所以老臣以為,不如想辦法與他們接觸一下,探探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然後先暫時想辦法穩住他們。”


    丞相剛剛說完,下麵剛剛說話那人又不幹了,怒斥道:“喂,你什麽意思,難道是想讓我大百濟向區區隻有幾艘戰船的一夥毛賊投降?”


    丞相不滿的瞥了那人一眼。


    尼瑪,不投降怎麽辦,泰山不是堆的,火車不是推的,吹牛·逼也要有個限度不是。


    老子倒也不想投降,可是眼下國內都什麽樣了,說是舉國叛亂都不為過。


    是,眼下國內是有些底子,可以撐得住。


    可以後呢,要是繼續亂下去怎麽辦?


    平叛倒是容易,可最後死的還不都是百濟的百姓。


    百姓被殺光了,國家的賦稅從哪裏來,過了今年明年不過了,後年過不過了,難道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去!


    繼續不理那人,丞相開口道:“隻要我們可以穩住外海的那些唐人,接下來便可派出使團出使大唐,向大唐皇帝陳述此事,作為宗主國,唐皇不做為,放縱屬下私掠屬國,這樣的名聲若是傳出去,隻怕唐皇也承擔不起。”


    “不錯,承相說的對,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扶餘章點點頭:“不管外海那支唐人艦隊是唐人的軍隊也好,真正的海盜也罷,相信唐皇都不會對此事放任不管。”


    抓住重點之後,扶餘章有點小興奮。


    隻要能夠把外海那些唐人趕走,他相自己完全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平定國內的叛亂。


    到時候再與高句麗聯合,一同瓜分新羅。


    “辦法倒是不錯,但是丞相,我很想知道,誰去與唐人接觸呢,難道是你本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讓丞相大人火冒三丈,忿而起身:“老夫在百濟做了十餘年丞相,早將生死置於度外,此次老夫便去走上一趟又能如何。”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那啥抓不住流氓,丞相這次是真的拚了,獨挑大梁,拍著胸口對扶餘章保證,如果不能安撫好外海的那夥唐人,情願提頭來見。


    把個扶餘章感動的,當場允諾,由丞相之子繼承他的位置,馬上執行。


    丞相:“……”


    ……


    蒼茫的大海上,一隻小小的舢板船搖搖晃晃的漂著,百濟丞相懷裏抱著一根拐杖,上麵挑著一麵純白色的旗幟。


    船艙裏麵,擺著四口大小相同的箱子,箱蓋打開,裏麵的東西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


    四箱黃金,總重不下五百斤,壓的小船吃水甚深。


    丞相時不時就會低頭向那些金子看上一眼,心中暗暗祈禱自己的判斷不要出錯。


    經過數次與遠洋水師的接觸,他認為這支唐人的軍隊應該有種可以觀察極遠地方的神物,否則斷不可能每次都很巧合的提前發現百濟船隻。


    而事實證明,他猜的的確不錯。


    巡邏的海船上,百無聊賴的程處默在距離他的小船還有十餘裏的時候,便得到了瞭望手的通知:“程校尉,前麵發現一隻百濟人的小船,打著白色的旗幟,看樣子是來投降的。”


    “照規矩來,這種事還用老子吩咐麽。”程處默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滿不在乎的吩咐了一聲。


    出海這麽多次,打沉的百濟船隻不下二十餘隻,已經成了慣例。


    奇怪的是,這一次瞭望手並未就此離開,反而露出為難的表情:“校尉……”


    “怎麽?老子說話都不好使了?”


    “不是。”瞭望手連忙搖頭,指了指遠處道:“校尉您還是去看看吧,小人覺得他那船上有古怪。”


    “古怪?”程處默被勾起了好奇心,坐直了身體:“走,一起去看看。”


    船頭,王文度早程處默一步趕到,此時正架著望遠鏡向遠處觀望,雖然看不清楚船上之人的長相,但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麵白旗,以及……船上閃閃發光的物品。


    因為距離的關係,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麽,但無所謂,反正對方隻有一條小船,等再近一些應該就能知道他船上是什麽了。


    身後腳步聲傳來,王文度扭過頭。


    “老王,來了哈!”程處默咧開大嘴打著招呼。


    “程小公爺。”王文度點頭回禮。


    雖然都歸遠洋水師管轄,但水軍與陸大戰隊完全屬於兩個體係,雙方互不統屬,倒也不必非要強調什麽軍中規矩。


    “怎麽樣,看出什麽來了。”隨手掏出屬於自己的望遠鏡,程處默一邊向遠處望,一邊問道。


    “看上去像是百濟官員,估計是來談判的。”早已經觀察過小船的王文度說出自己的判斷。


    茫茫大海之上,並不存在被埋伏的可能,所以他並沒有下令停船,反而讓整個船隊向著對方駛去。


    隨著距離一點點接近,程處默的嘴越咧越大,最後竟不自覺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用肩膀撞了王文度一下道:“老五,咱們發財了,那老貨船上裝的是金子。”


    “哦?”王文度先是一愣,接著飛快的抽出望遠鏡,向前看去。


    但見得對方小船之上,竟然擺了四口大小相同的箱子,箱蓋打開,露出裏麵閃閃發光的黃白之物。


    還真是金子,這人到底幹嘛來的?


    王文度狐疑的收起望遠鏡,命令水手警戒的同時,也讓他們將床弩和火炮全部調整到擊發位置,原本不應該出現任何人的海域裏突然出現一個帶著四箱黃金的百濟官員,不管怎麽看都不大正常。


    巨大的海船越來越近,百濟丞相的嘴巴也越張越大,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


    揉揉眼睛,再仔細看看,一切都沒有變化。


    大唐這是把城池修到海裏來了?否則的話,在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船。


    跟這艘巨艦一比,百濟最大的戰船就跟人家孫子差不多,站在最高處也不見得能摸到人家的船舷,這尼瑪完全沒有可比性好不好。


    蒼天啊,大地啊!這次如果有命回去,一定要建議王上遷都,說什麽也要把王都搬到內陸去。


    否則若是大唐想要進攻百濟,隻要把這大船往王都靠河的城牆那一停,估計連跳板都不用,直接就能進城了。


    因為過於震驚,以至於讓百濟丞相忽略了對方的戰艦並沒有對自己開炮,甚至直到自己的小船被對方掀起的海浪衝開四、五十丈,他才回過神來。


    但聽對方船上有人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何阻攔我家大王。”


    裝的可真像,信你老子就是個錘子。


    百濟丞相翻了個白眼,打死他都不相信誰家海盜有能力打造如此巨艦。


    不過話說回來,大唐皇帝也是夠了,欺負人也不帶這麽欺負的吧,我們不就是打了新羅一頓麽,你就弄這麽大一艘船來嚇唬我們。


    搖搖頭,把不切實際的想法都從腦袋裏搖出去,百濟丞相打起精神,扯著嗓子喊道:“小人是百濟丞相,前些日子敝國水師在海邊撿到大王們遺失的幾箱黃金,小人特地給大王們送來。”


    海船上,喊話的水手:“……”


    撿到我們遺失的黃金……,還幾箱?編故事也要認真點好不好,真當老子們都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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