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烈聊過的第二天,一份來自帝都的聖旨擺到了李昊的麵前,拋開前麵一大堆的廢話和後麵一大堆的零碎,簡單概括起來,聖旨的中心思想隻有四個字:火速回京。


    這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安排鐵柱帶著傳旨太監下去休息,李昊抱著聖旨來到老頭子的中軍大帳,也就是被倉促逃離的頡利留下來的牙帳。


    老頭子正在整理著數份各地傳來的情報,見李昊進來,沉聲問道:“身體好些了?”


    “好多了。”李昊點點頭,把聖旨往老頭子的桌案上一放:“陛下要調我回京了。”


    “我知道,傳旨的天使已經跟我說了。”李靖瞟了桌上聖旨一眼,伸手自懷裏掏了掏,摸出一封信放到桌上:“這是你娘的來信,你看看吧。”


    “誒?我娘的信?”李昊並沒注意到老頭子臉上的尷尬表情,帶著滿心窺伺把信拿起來,迫不及待的展開。


    本以為能在裏麵看到老娘跟老頭子的柔情蜜意,結果入眼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從頭到尾一共三千多字,除了前麵兩百多是警告李靖小心等著,後麵兩千八全都是在罵自己這個不孝子的。


    怪不得老頭子會好心的把信給自己看,原來……。


    李昊把信合上,小心的裝回信封裏麵,又恭恭敬敬以一副惹不起的態度重新放回桌上。


    “想好回去之後怎麽跟你娘解釋了麽?”李靖重新把信收起來,淡淡問道。


    可李昊不管怎麽看,都覺得老頭子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字:幸災樂禍。


    無奈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解釋,就說為了給爹爹您爭口氣唄,畢竟您是這次北伐的大總管,總指揮,我這個當兒子的就算再不孝順,也得給您長點臉不是。”


    李靖的表情瞬間變的精彩起來,恨不能把李昊這個隨意往甩鍋的敗家玩意兒直接掐死。


    如果真讓他回去這麽解釋,他是沒事兒了,自己怎麽辦?


    “呃,你這麽說也不是不行,不過為父覺得你也不小了,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替為父承擔一部分責任。”


    “是這樣啊?”李昊摸了摸臉,有些糾結道:“可是孩兒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如何撫恤那些戰死的士卒而發愁,實在沒有心思想如何才能替父親您承擔責任呢。”


    威脅,對,這就是威脅。


    李靖恨的牙癢癢,可是想到回去之後老婆大人的雷霆之怒,還是妥協了:“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李昊嘿嘿一笑:“我需要五萬貫的撫恤金,這筆錢又不能私底下出,所以……”


    不等李昊把話說完,李靖擺手打斷他道:“這不可能,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爹,您聽我把話說完如何?”說這話的時候,李昊對著房間裏的幾個忙碌的書史擺了擺手,將他們全都趕了出去,等帳中隻剩下他們父子二人的時候,這才再次說道:“父親,私分戰利品的確是大罪,不過孩兒這次的功勞也不小,相信應該能夠抵償了吧?”


    “少來這套,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李靖對李昊的神秘嗤之以鼻,不屑道:“你想要自汙為父我不反對,但你要記住,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可以做,恰好私分戰利品給陣亡將士當撫恤這種事就是不能做的。”


    “為什麽?!”李昊不服道:“以我這次大破頡利的功勞,犯些小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那也不能犯這樣的錯誤,撫恤陣亡將士的事情隻能由陛下來做,其他人誰碰誰死,就算你深受陛下寵愛也是一樣,哪怕是短期內並沒有人找你麻煩,但從長遠來看,依舊很不劃算。”


    李靖對自己這個兒子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說如果不是十分有必要,他不想讓李昊的身上有任何的汙點。


    李昊見老頭子語氣堅決,無奈道:“那我怎麽辦?”


    “裝病,你不是病了麽,回去之後拖病在家待著,哪兒都別去,盡量不要出現在別人麵前,陛下知道你的情況應該不會怪你,等過上一段時間,風頭過去了,你再出來。”


    其實就算李靖不這樣說,李昊也打算這樣做,從打穿越開始到現在的兩年多,他幾乎浪得飛起,直到意識到冷兵器作戰的殘酷,這才讓他冷靜了下來。


    是應該穩一穩了,否則再這樣繼續浪下去,指不定那天就把自己給浪沒了。


    李昊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與老頭子談了大半個時辰之後,走出中軍帳的第一件事,便安排人給自己弄了一副輪椅坐著,直接進入養光蹈晦狀態。


    半個月後的長安城除夕剛過,因為臨近上元節的關係,官道上往來的商販比往常多了不知凡幾。


    上元節芙蓉園商品展銷會已經辦了兩屆,每次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今年是展銷會舉辦的第三年,盡管大唐還在與突厥打仗,但各大商號依舊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有些人甚至提前好幾個月就在城內租用了巨大的倉庫,用來囤積貨品,隻為在這第三屆商品展銷會上大展身手。


    至於打仗什麽的……,這不是沒有在大唐境內開戰麽。


    李昊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到長安的,輕車從簡的他在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進了長安城,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衛國公府。


    然後……。


    原本準備好好教訓兒子一頓的紅拂在李昊下車的第一時間就傻眼了,呆呆看著他失聲道:“吾兒這是怎麽了,怎地竟坐上輪椅了。”


    李昊本以為自己能夠平靜的麵對紅拂,可在見到這位便宜老娘之後,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情不自禁道:“數月不見,娘親可安好?!不孝子德謇,回來了。”


    紅拂也顧不上數落兒子,之前準備好的說詞在見到李昊的那一瞬間全都忘的幹幹淨淨,上前蹲下身子托起他的雙頰柔聲道:“什麽孝不孝的,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


    這一刻紅拂的影子與前世的娘親重疊,李昊在外麵所受的一切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傾訴的對像,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娘……。”


    見從未哭過的兒子哭了,紅拂也是感動的一塌糊塗,直將他攬在懷裏,一個勁的安慰:“我兒什麽都不用說,娘都知道,都知道,今後娘再也不讓你去戰場了,咱再也不去了。”


    最後是怎麽進的家李昊自己都不知道,反正稀裏糊塗就進去了。


    等到沒了外人的時候,李昊把自己沒事,坐輪椅隻是為了欲蓋彌彰的事情一說,少不得又被紅拂拿指頭戳了好幾下,雖然疼,可心兒裏美。


    待把家裏安頓好了,李昊又重新坐上馬車,準備去皇宮向李二複命。


    畢竟是奉旨回來的,不去打個招呼有些說不過去。


    臨出門的時候,紅拂又火急火燎的追出來隔著半條街叮囑了一句:“回來的時候去任城王府走一趟,好好安慰一下雪雁那丫頭。”


    好尷尬,大半個坊市的人都聽到了,李昊鬱悶的老臉通紅,又不得不跟老娘應付了一句,算是答應了下來。


    ……


    東宮還是老樣子,萬年不變的廣場,萬年不變的紅牆綠瓦,萬年不變的木頭禁軍,萬年不變的主……,呃不對,主人還是會變的,因為李昊在麗政殿的禦書房看到的竟然是李承乾,而不是李二。


    咋了這是?政變了?


    “父皇除夕的時候搬去了太極宮,這裏……”李承乾望著目瞪口呆的李昊,指了指四周,得意的說道:“這裏現在全都是本宮的了。”


    “這麽老大的地方,你住的下麽?”腐敗,太腐敗了,該死的封建統治果然使人墮落,李昊不無嫉妒的想著。


    “住不下,所以我給你留了一間房。”李承乾笑的很是猥瑣:“不過在你住進去之前,需要去淨事房走一遭。”


    李昊翻了個白眼:“邊去,沒功夫跟你鬧,我還要跟陛下複命呢。”


    李承乾並沒有計較李昊的失禮行為,點點頭道:“行,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這裏也有一份計劃書要給父皇送過去。”


    數月未見並未衝淡李承乾與李昊之間的感情,離開東宮的時候,這位太子殿下甚至還把替李昊推車的鐵柱趕到了一邊,親自下場,邊推邊道:“你這傷是怎麽回事,以後還能站起來麽,要不要本宮找太醫幫你看看。”


    李昊倒也沒有故意瞞著李承乾的打算,嘿嘿一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裝的。”


    裝……裝的?


    李承乾猛的定在原地如遭雷擊,聽到李昊瘸了是裝的,頓時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貨果然還是那麽不招人待見,虧他還以為李昊真的瘸了,主動來幫他推車,結果丫竟然是裝的。


    如果不是木質的輪椅太沉,李承乾身子骨又弱,他真的很想把心安理得坐在輪騎上的那個家夥給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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