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昊想的不同,歸來的六率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精神頭個頂個的好,若不是礙於軍紀,估計早就跑去跟其他沒有機會去參加北伐的老兄弟吹牛·逼去了。


    紇幹承基同樣沒有去參加李二的文藝晚飯,守在六率的大營中,靠著官署門口石頭獅子,聽著營中的喧鬧發呆,並未注意到李昊,直到肩膀被某個無良的家夥拍了一把。


    “你怎麽來了?”紇幹承基回過神。


    李昊毫無形象的往官署門口的台階上一坐:“想你了唄,怎麽,不歡迎?”


    紇幹承基把頭扭到一邊,不屑道:“說這個就沒意思了吧,陛下隻要一天沒宣布北伐大軍各自歸建,你就還是先鋒軍的最高長官。”


    “那你呢,你今後有什麽打算?”李昊指了指遠處略有些喧囂的慶功宴:“他們這些人估計很難再回六率了,你是打算跟他們走,還是繼續留在太子身邊,當你的保鏢頭子。”


    憑心而論,李昊並不希望紇幹承基繼續留在李承乾的身邊,這家夥比自己的神經還要大條,與李承乾在一起,能發揮出的能量絕對等於二。


    紇幹承基仰頭望著頭頂的夜空,沉默了好長時間,直到李昊等的都快要睡著了,才緩緩說道:“我怎麽想的重要麽?”


    李昊聳聳肩膀:“當然,人總要有點夢想,沒聽過麽,不想當大將軍的紇幹承基,不是一個好保鏢。”


    “嗬嗬……”紇幹承基苦笑搖頭:“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跟殿下到底幹什麽了,為何殿下會被關進宗正寺?”


    李昊麵色一僵,頹然擺手道:“別問,掉腦袋事情,你摻和不起。”


    不問就不問,紇幹承基從善入流的換了話題:“哎,我說你到底幹什以來了,別跟我說什麽想我了,我又不是雪雁郡主,沒那麽招人稀罕。”


    李昊笑而不答,對著遠處努努嘴:“你覺得他們還能上戰場不?”


    “打肯定能打,經曆過那樣一場廝殺,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老兵,再難有更慘烈的戰爭能夠動搖他們了。”紇幹承基問道:“怎麽,咱們還要打仗?”


    “隻是有可能會打仗,還不是很確定。”說著,李昊便把馬上要去吐穀渾的事情對紇幹承基講了一遍。


    老紇幹初時還沒覺得什麽,但聽到後來隻覺得天雷陣陣,瞪著李昊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讓你去出使吐穀渾,給了你一千兵員,然後讓你帶著伏允的人頭回來?你沒開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麽?”


    與李昊對視良久,見他似乎的確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紇幹承基一下來了精神:“日,還有這種好事,算我一個怎麽樣。”


    這是好事麽?丫腦子該不是在漠北被人打壞了吧?


    想著李昊搖搖頭:“不好意思,名額滿了,你隻能等下一批。”


    紇幹承基當時就急了:“少來這套,你要是不帶我去,六率的兵你一個都別想帶走。”


    “不帶就不帶,沒了你紇屠戶,老子還能吃了帶毛豬不成。”李昊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聞言撇嘴道:“十六衛呢,跟誰我還借不出一千人來,再說,就算十六衛沒人去,老子難道還不會從水師裏調人?”


    “你……,老子再說一次,老子姓紇幹!”


    “你就是姓紇幹承,該不帶你還是不能帶你。”李昊站起來,拍拍紇幹承基的肩膀:“再說長安這邊你的事情也不輕鬆,六率死了這麽多人,撫恤的事情還需要你牽頭來辦呢,要是跟我去了西域,那些死了的兄弟豈不是沒人管了。”


    紇幹承基見狀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希望去了,鬱悶的問道:“那你都打算帶誰?”


    “很多人啊,長孫衝、程處默就不用說了,席君買怎麽也要帶上,哦對,還有王玄策和薛仁貴,這兩人你還沒見過,但都是坑人的一把好手。另外,我還打算把蘇烈也叫上,這樣打起來把握再大一些。”


    王玄策、薛仁貴什麽的紇幹承基不怎麽在乎,聽都沒聽過,小人物罷了。


    但程處默和長孫衝的名字卻讓他皺起眉頭:“程家那憨貨不是在羅州麽?”


    “回來了,上元節之前我就安排人給他們送信去了,讓他們帶陸戰大隊回來,百濟那邊統統交給雷耀和王文度打理,這個時候估計他們已經啟程往回來了。”


    交待完這些,李昊拍拍屁股就往外間走去,眼瞅著六率的情緒還不錯,並不需要人為疏導,他也就放心了。


    紇幹承基見他要走,問道:“你不去跟兄弟們見見?”


    “讓他們先開心些日子吧。”李昊搖搖手,頭都沒回,直接走出六率駐地,消失於夜色之中。


    跟李承乾折騰個偽國書,刻兩破印章這種事情,就算李二知道了最多也就是當成小屁孩瞎雞霸折騰。


    但如果在軍隊裏麵邀買人心,那罪過可就大了,弄不好還真能夷九族。


    所以李昊不打算摻和是撫恤的事情中去,這種事情朝庭有朝庭的規矩,不是他一個小年輕能改變的,最多將來有機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給那些戰死在沙場上的將士家中一些補償。


    李靖從宮裏回來的時候,李昊早已經在家裏等候多時,望著醉醺醺的老頭子,親自奉上茶水一杯,恭恭敬敬遞上去:“父親,請喝茶。”


    李靖當仁不讓接過茶水,吸溜一口,舒服的長出一口氣:“呼……,說吧,又惹什麽禍了?”


    “呃……”果然是知子莫如父啊,李昊尷尬的撓撓頭,呲牙一笑:“嘿嘿,也沒幹啥,就是跟太子殿下偽造了一份國書,又私刻了一個印章。”


    “噗……”一口茶水噴了李昊滿頭滿臉。


    李靖臉色鐵青了:“你,你說你幹啥了?”


    紅拂在邊上輕輕替李靖拍打後背,口中數落:“哎喲,夫君你小點聲,別把孩子嚇著。”


    “夫人啊,你,你怎麽還如此寵他……”李靖麵露淒苦之色,頓足道:“你可知道,偽造國書、印璽那是多大的罪過,這是要夷三族的啊!這,這逆子,是要把我全族都害死啊。”


    “不是,爹,您聽我說完啊。”眼瞅著老頭子連揍人的興致都沒了,李昊連忙解釋道:“這事兒陛下已經知道了,而且也處罰過了,太子因為大不敬被打了一頓板子,禁足三個月。孩兒因為不是主謀,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臨危受命,出使西域各國。”


    “放屁,你不是主謀?你深得陛下信任?你……,你這逆子……,列祖列宗在上,我李靖對不起李家,對不起你們啊。”


    受了太深的刺激,李靖方寸大亂,語無論次。


    通過北伐一舉奠定軍神地位的李靖大佬怎麽也沒想到,前後就這麽月把功夫,李昊就在家裏惹出這麽大的一樁禍事。


    回家之前的種種喜悅之情還沒來得及跟列祖列宗分享,就要麵臨被抄家滅族的境地。


    李昊這個罪魁禍首眼見情況不妙,不敢繼續在家裏待著,給自家老娘打個眼色,趁著老頭子不注意,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當然,李昊絕不承認自己這是心虛,他隻是想要避免老頭子在心智盡失的情況下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大義滅親之舉罷了。


    ……


    東海之上,一直龐大的船隊破波斬浪,逆風而行。


    戰船之上,火炮、床弩林立,所過之處,無論是新羅還是百濟,亦或倭國、高句麗,無數船隻停靠避讓,同時打起黑色騰龍旗。


    大半年時間,大唐遠洋水師徹底控製了這一片海域,凡不掛黑色騰龍旗者皆為異端,雖遠隔千裏,吾必誅之。


    不過話說回來,黑色騰龍旗也不是誰都能掛的,不交保護費、通行費、垃圾處理費、海洋資源使用費等一應費用者,無權使用該旗。


    對,就是霸權主義了,你能怎麽著。


    不服?憋著!不忿?忍著!


    想去告狀?


    行,先把上述各種費用交了,否則片帆不得下海,管你是什麽使團也好,商團也罷,見一隊滅一隊。


    交了錢的,愛哪告哪告。


    自從五艘裝載六十門火炮的巨艦入海以來,遠洋水師在長孫衝、程處默、李震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鼓動之下越來越膨脹,航線由最開始的百濟沿海拓展到了高句麗與新羅,甚至就連倭國附近,也時常會去巡視一圈。


    當然,對於那些交了錢的,大唐遠洋水師還是很寬容的,在東海通行無阻不說,危險海域甚至還能享受水師巨艦的護航,萬一遇到個海盜之類,水師還會包賠各種損失。


    另外,懸有黑色騰龍旗的商隊在羅州碼頭還可以享有免稅、免檢等政策。


    這兩條政策一出,別說東海,就連黃海,南海的一些‘商隊’也開始向羅州碼頭聚集,僅半年時間,羅州碼頭就一建再建,經曆了三次擴建,成了東誨最大的自由貿易口岸以及黑市。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南海過來的‘商隊’其實說白了就是換了一身皮的海盜,他們的貨物大多來路不怎麽正當。


    可是在沒有苦主的情況下,誰會在乎這些?遠洋水師做為東海最大的武裝勢力,那可是典型的認旗不認人。


    便是這樣,遠洋水師僅去年一年就為李二的國庫貢獻了不下三百萬貫的財富,這其中隻有一成是來自各大商隊交上來的保護費,九成來自‘商隊’販運過來的貨物。


    三百萬貫,足以支撐大唐再打兩次北伐,李二自是對此喜聞樂見,朝中那些文化人也同樣認國遠洋水師這樣做沒什麽不對。


    大唐的儒家與後世被某些人閹割了的儒家不同,他們在乎的是自家百姓的生活,至於自家之外的……老子自己家都顧不過來,誰有功夫管別人。


    便是這樣,大唐朝堂內外,集體選擇性的失聰,忽略了無數前來告狀的異國使節。


    巨大的戰艦橫行海上,長孫衝三人組心情激蕩,站在船頭之上,遙望故國:“終於要回去了。”


    李震拍著船舷,感概道:“是啊,終於要回去了。”


    程處默拍著自己的肚子:“希望俺爹還能認出俺吧。”


    長孫衝與李震齊齊把頭扭到一邊,一臉的嫌棄。


    海外不比大唐境內,吃的那是要什麽有什麽,之前在國內像什麽禁止殺牛的禁令到了海外自然沒人再去管。


    偏生遠洋水師‘撿’東西的本領不錯,總是能在海上‘撿’到無主的牛羊雞鴨。


    對於這些‘撿’來的東西,程處默哪裏還管其它,放開肚皮敞開了造。


    一不小心,半年長了三十多斤稱,原本的八塊腹肌硬生生他被練成了一塊。


    “哎……”歎了口氣,程處默把注意力從自己的肚子上轉移到此行的目的地:“你們說,西域那邊有什麽好吃的?”


    “除了能讓你吃到吐的牛羊,什麽都沒有。”


    “那我們去幹什麽?繼續搶劫?”程處默瞪著牛眼問道。


    李震聳肩道:“或許吧,誰知道呢,德謇信上說的不清不楚的。”


    長孫衝理解的分析道:“要我說,應該是那個混蛋遇到什麽難事了,否則怎麽會想起我們來。”


    程處默顯然不讚同長孫衝的觀點,撇撇嘴道:“切,西域那邊能有什麽難事,頡利那麽牛·逼一人都被咱打折服了,西域難道還有比頡利更狠的角色?”


    “怎麽沒有,吐蕃的鬆讚幹布,吐穀渾的伏允,西突厥的莫賀咄,哪個都不比頡利差,隻是他們沒有頡利那麽囂張罷了。”


    “這麽多?”程處默遺憾的嘬著牙花子:“可惜咱們這船開不到岸上去,否則一定讓他們知道知道咱水師的厲害。”


    把船開到岸上,你還真敢想。


    嫌棄的向遠處走了幾步,長孫衝與李震遠遠的離開了程處默,裝做不認識他。


    遠處,隱約浮現一條黑線,似一條黑色巨龍匍匐在天邊。


    登州就在眼前,過了登州便可逆黃河而上,時隔年餘,遠行的三人組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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