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這時候是真的忍不住了,主動上前對著李昊拱了拱手:“世子,我家公子有些醉了,失禮之處還望勿怪。”


    王元德並未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所有的計劃基本上全都說了,兀自掙紮道:“胡說,本公子何時醉了。”


    “嗬嗬,兄長遠來,旅途勞頓,便是未醉也要好生休息,莫要傷了身體。”李昊這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基本全知道了,自然不會跟王元德繼續磨嘰,索性順著王府管家的話道:“正巧小弟這邊也有一些事情未決,咱們來日方長,改日再聚如何?”


    見李昊已經下了逐客令,王元德略有不滿的瞪了自己管家一眼,無奈道:“罷了,既然賢弟還有要事,那為兄便不耽誤你了,咱們他日再聚。”


    李昊點點頭,招來酒樓掌櫃:“你去安排一個套院給我兄長,費用等我兄長離開的時候,我自會與你結清。”


    “小公爺說的哪裏話來,老朽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收您的錢……。”掌櫃的也是個曉事的人,知道自己麵前這位是陳倉眼下最大的大地主,恭維的話說了一籮筐,在李昊略感不耐之前閉上了嘴,引著王元德下樓向後院走去。


    王元德倒是沒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身為王家嫡子,如果到了陳倉沒人招待那才叫意外。


    到了住處,打發走了掌櫃,王元德把臉一沉,對身邊管家道:“剛剛你什麽意思,明明本公子與李家賢弟聊的正好,為何你要從中阻攔。”


    管家苦著一張臉,糾結好半晌才幽幽開口:“公子,那李德謇說話處處都要留上半句,根本沒有一句實話,您……您又是坦蕩君子,小人怕再聊下去,您,您把老爺的計劃全都透給他了。”


    “胡說,李家賢弟什麽時候說話留半句了,你這廝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元德惱道:“我隻說一句他生意要虧了,他便將自己所有計劃全部都說給我聽了,甚至連帳目都給我算的清清楚楚,這樣的正人君子到了你的嘴裏卻變成了沒有一句實話?!”


    管家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書呆子真的是王家嫡係麽?


    家主之位若將來真傳到他的手裏,怕是吃棗藥丸啊。


    正想著,卻聽王元德又繼續說道:“再說,本公子剛剛何時透露過爺爺的計劃?本公子那是在恩威並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先是用幾他幾家勢力的小動作警告他,再彰顯我王家的實力,讓他知道我王家可以做他堅強的後盾。以李家賢弟的聰明才智,定會明白我的意思,回去之後稍加考慮,不需數日自然會明白投靠我王家的好處。”


    心好累!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管家無語的站在一邊,徹底放棄了與王元德繼續解釋的想法。


    讀書讀傻掉的家夥,根本沒有辦法正常交流。


    ……


    送走王元德,李昊出了酒樓,坐著馬車離開了陳倉縣。


    王家人腦子長壞了,竟然派來這麽一個憨憨,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次都說了不少,估計再聊下去也榨不出多少油水,還是算了吧,讓那個管家多活幾天好了。


    想到剛剛王元德身後那管家欲哭無淚的表情,李昊就想笑。


    不過,回頭想想,王家的心還真大,竟然打算包養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這麽大的膽子,拿豆包不當幹糧呢。


    至於說五姓其它幾家設置障礙,李昊隻能說他們在想屁吃。


    李二那邊已經準備對他們下手了,這幫人不想著如何自保,卻跑來自己這邊打秋風,真不知道是活夠了還是心大。


    一路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李昊在天黑之前趕回了岐州。


    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百姓在路邊的河道裏忙碌,大量的河沙被清理出來垃圾一樣堆在路邊,沒人理會。


    這可都是錢啊,有了這些東西,將來修路的時候就不用到處找沙子了,就地取材便好,用不完的以後也可以拿來賣錢。


    那幾個世家不是想鼓動關中年有州府全都來修路麽,沒問題,修唄,老子不賺這份錢了,好處都給你們,就看你們出多少錢來跟老子買水泥和沙石料。


    馬丹的,都拿老子當冤大頭,李二就算了,人家是皇帝,拿老子當工具人天經地義,可是五姓七望算怎麽回事,憑什麽把老子當工具人。


    帶著一肚子怨氣,李昊找到了鄭延。


    小鄭同誌睡了整整一天,這時候剛剛爬起來,見到李昊立刻大吐苦水:“我說德謇,你放過我吧,十天時間,我來來回回跑了一趟半,這才剛剛睡了個好覺,你有啥事兒能不能明天再說。”


    “不行。”李昊抓過一把椅子坐到鄭延的對麵,嚴肅說道:“事太緊急,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


    “啊?”見李昊的樣子不像撒謊,鄭延也有些懵,老老實實坐下:“啥事啊這麽急?”


    李昊直言不諱:“你老實跟我說,你家老爺子有沒有把咱們這邊在陳倉收地的事情告訴其它幾家?”


    “沒有,絕對沒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我和我爹我娘,就隻有老頭子一人。其這人雖然也知道家裏花了一大筆錢,但都以為是投在為岐州府修官道上麵了,詳細的他們都不清楚。”


    鄭延一邊信誓旦旦的保證一邊忐忑的看著李昊的眼睛,知道整件事情的人的確是四個,可問題是誰能保證自家老娘那個扶弟魔有沒有跟別人說,萬一說了……。


    嗯,說了也沒關係,反正我沒說。


    李昊點點頭,突然說道:“王元德來了。”


    “王元德,他來幹什麽?”鄭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咻的跳了起來。


    誒,看來這兩人之間好像還有點故事啊。


    李昊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一說,鄭延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大,當下八卦之心大起:“怎麽,你們兩個有仇?”


    “沒,沒仇。”鄭延這時候也覺察出自己反應有些大了,訕訕坐下,違心的說道:“就是……就是看他不順眼,總是高人一等的樣子,看著就來氣。”


    嗬,我信你個鬼哦,沒仇反應能這麽大。


    李昊撇撇嘴,鄭延不想說,他自然也不好再繼續問,反正以後回長安有得是時間來打聽,不急在一時半刻。


    見李昊不再繼續打聽,鄭延鬆了口氣,連忙岔開話題道:“德謇,王元德來幹什麽?該不會是打那什麽的主意吧。”


    那什麽,指的自然是陳倉那邊的礦山,在得知礦山的巨大利益之後,鄭延小心肝都在跟著顫抖,尤其是回家眼老爺子一說,再被叮囑一番之後,更是連提都不敢提。


    該死的,這次的合作鄭家似乎賺大發了,老爺子甚至都沒把實話告訴其它幾家,連翻臉都顧不上了,這一切為的是什麽?還不是怕狼多肉少。


    “聽他話裏的意思應該是沒有發現我們到底想要幹什麽,我聽他話裏話外一直圍著修路在說,顯然是打著讓我出麵與關中其它幾十個州府聯係,然後他王家坐收漁利,出錢吃分紅。”李昊半真半假的說道。


    關於修路和分紅的事情鄭延是知道的,李昊一說,他立刻翻起白眼:“我看姓王的是想屁吃,幾十個州府同時修路,不是我鄭延看不起他們,就算把他家賣了,也出不起這些錢。”


    李昊從鄭府管家鄭錢手中接過一盞新泡的茶,吸溜了一口:“如果再加上其它幾家呢?”


    “再加其它幾家也……”鄭延話說了一半突然頓住,揉著下巴想了想道:“若是五姓全都加入進來,說不定還真能成。不過他們這麽幹有意思麽,就算關中的路都是他們修的又如何,這個回收成本太慢了,按你的說法,投資大見效慢,他們圖什麽。


    而且就我所知,前段時間你爹設宴款待五姓七望幾大家主,打算讓五姓世家出麵把關於你的謠言壓下去,結果被他們打臉了。這幫家夥,到底在搞什麽名堂,難道就是為了區區‘過路費’,這就麽大費周章?”


    區區‘過路費’,看來這貨膨脹的很啊,竟然連‘過路費’都看不上了。


    要知道,真說起來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巨大的投資代表了巨大的利益,隨著西域商路被打通,西域諸國紛紛臣服,大唐與西域之間的商業往來將迎來一個新的浪潮。


    接下來的數年裏,會有越來越多的商賈將目光投向國際貿易,關中作為絲路的起點與終點,無疑會承擔起更大的責任。


    這樣的情況下,‘過路費’必然成倍增長,如果再拓展一下思路,在修好的官道邊修建幾座驛站,收入隻怕還會翻倍。


    李昊對於鄭延這種敗家子的行為不屑一顧,撇撇嘴沒搭理他,話題一轉正色說道:“鄭延,我們現在自是朋友吧?”


    鄭延不明白為什麽李昊會突然轉移了話題,但依舊答道:“那肯定是啊。”


    李昊點點頭,又道:“那麽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聽好,記住,不要當耳旁風。”


    “成,沒問題,你說吧。”


    鄭延以為李昊還要再次強調這次商業合作的保密性,坐直了身體,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實則心中有些不以為意。


    邊上的鄭錢也是同樣的心態,覺得李昊有些小題大做。


    但在下一刻,隨著李昊開口,兩人的臉色就都變了,兩股顫顫,有種夾不住尿之感。


    “陛下打算對五姓七望下手了,現在,你們跳的越歡,將來死的也就越快。別以為我在嚇唬你們,我這人從來都是有一說一,若是沒有根據絕不會告訴你們這些。


    而且我覺得你們應該也有這樣的覺悟,想想這些年你們都幹了些什麽,裹挾民意,欺上瞞下,滎陽、祁縣、趙郡、範陽、博陵……,這些地方往往隻知五姓不知皇帝。


    這要是放在一個胸無大誌的守成之君身上,或許沒什麽,可陛下是那種守成之君麽?


    陛下威加宇內,名動四海,眼裏能揉得進沙子?


    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麽想的,還隻要你們不願,陛下的聖旨連長安都了不去,你們以為你們是誰?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叫造反知不知道!”


    老實說,鄭延家學淵源未必就不清楚李二其實一直在針對五姓七望幾大世家,但他真的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被李昊這一說,冷汗不由自主的便冒了出來,嗓子幹的像是著了火一樣,掙紮了半天道:“德謇,你,你別危言聳聽。”


    李昊將微冷的茶水一口抽幹,呸的吐掉嘴裏的茶葉:“我這是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心裏清楚,若是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家老爺子,看看他是怎麽說的。”


    鄭延幹澀的道:“那,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李昊把手一攤,想了想道:“不過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老祖宗都說了,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鬥,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認輸,陛下想要什麽就給他什麽好了,何必去較那個真兒呢,對不對。


    再說,你們世家的傳承是什麽?詩書啊!


    可你們現在幹的是什麽?幹涉朝政,愚弄民眾,這是你們應該幹的事情麽?”


    一口氣把想說的話說完,李昊起身拍拍鄭延的肩膀:“咱們兩個是朋友我才跟你說這些,千萬別把我的話傳出去,否則掉腦袋的絕對不止我一個。


    如果你實在擔心,那就先回趟長安,找你家老爺子請教一番,看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就這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還怎麽好好想想,老子現在心都亂了好不好。


    鄭延望著李昊離開的背影,坐立不安,半晌扭頭看向管家鄭錢:“四叔,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麽?”


    鄭錢點點頭:“公子,我覺得……要不咱們還是先回一趟長安吧,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李德謇竟然如此說,或許……真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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