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聞宮裏傳召的消息,李昊還有些納悶,這早不早晚不晚的,找自己這個閑散人員去東宮幹嘛。


    而且,傳旨的小太監好像是李二那邊的人,啥時候李二傳召不去太極宮改去東宮了?


    看看李泰,李泰同樣是滿頭霧水,大頭一搖:“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你哥這段時間在幹嘛?”李昊想了想,覺得這事兒還是跟李承乾脫不開關係,索性直接問道:“他是不是幹了什麽沒腦子的事了?”


    “這我怎麽知道,反正他這段時間神神秘秘的。”李泰一問三不知,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李昊知道這貨此時滿腦子都是妹子,問了估計也白問,再加上小太監催的急,索性也就不問了,直接換了衣服出門直奔東宮,將李泰留在家裏看家。


    嗯,李二派來的人沒叫李泰,所以小胖同誌樂得清閑。


    東市距離東宮並不遠,出了北麵的坊門,穿過崇仁坊,再向西一轉便是。


    但盡管如此,小太監依舊是跑的飛快,看他舌頭都要吐出來的樣子,李昊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正想告訴他慢慢跟上來,自己先走一步,還沒開口便發現前麵似乎有輛馬車比較眼熟。


    長孫無忌?


    這老燈也要去東宮?


    woc,該不會是出了什麽大事吧?


    帶著滿腹的疑問,結果,直到東宮在望,李昊在後麵緊趕慢趕硬是沒追上。


    如此情況,李昊就是再傻,也知道出大事了,否則長孫無忌身為國舅,再怎麽也不可能如此不顧形象,在長安鬧市縱馬疾馳。


    想到東宮出事,李昊再也顧不上遷就那小太監了,丟下一句自己回宮,打馬便走,直追著長孫無忌而去:“長孫伯伯,長孫伯伯,等等小侄。”


    李昊喊的聲音很大,但長孫無忌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在宮門口下了馬車,步履惶急直往東宮裏麵奔去。


    此時的老長孫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自家那個外甥糊塗啊,怎麽能在宮裏豢養突厥騎兵呢,而且還打算襲擊陛下,這跟造反有什麽區別。


    不,準確的說,這就是在造反啊。


    這特麽到底是受了誰的蠱惑,否則以自家外甥的性格,怎麽可能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正自彷徨的功夫,長孫無忌身邊突然多出一人,呼哧帶喘的將他攔住:“長孫伯伯,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如此惶急?”


    “是你?”長孫無忌麵色不善的盯著攔路之人,腦子裏飛快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就是這小子蠱惑了外甥吧?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李承乾這段時間一進接這小子頻繁接觸,平時說話也時常會把此人掛在嘴邊,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是外甥本性純良,與這種禍害接觸的時間久了,也難保不會學得叛逆。


    長孫無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盯著李昊的目光愈發不善起來,伸手將他推到一邊:“你小子不是這東宮的常客麽,有什麽事情自己去問。”


    自己問?老子招你惹你了,這老貨什麽毛病。


    不過,被這老貨一提醒,李昊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東宮的護衛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認識,有極個別的看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卻好像是李二那邊的人。


    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東宮被封了?


    壞了,李承乾這小子不會真的幹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被李二給抓住了吧?


    想到這裏,李昊也顧不得跟長孫無忌磨嘰了,撒腿就跑,轉眼便把長孫無忌那老貨給甩的老遠。


    不多時,順著護衛的密集程度,李昊尋到了宜春宮。


    剛一進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的呆住了。


    但見得,此刻的宜春宮哪裏還有皇宮的樣子,十餘突厥騎兵的屍體就那麽明晃晃的擺在小廣場上,還有七、八個傷勢比較輕的突厥兵正被禁軍押著,跪在宮牆之下。


    李承乾呢?那小子不會是被突厥兵給弄死了吧?


    李昊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慌慌張張逮住身邊一個禁軍便問:“殿下呢,殿下在哪裏?看到殿下的人沒有?”


    禁軍不答,但宜春宮正殿裏卻傳出李二的聲音:“瞎叫喚什麽,給朕滾進來。”


    聲音中帶著怒意,但聽上去似乎並不怎麽傷心,李昊這個時候五感可謂是被他發揮到了極致,立刻從李二的聲音中判斷出李承乾應該還活著,並不如自己所想一般被突厥兵幹掉了。


    心中微微一鬆,立刻按照李二的吩咐,進了宜春宮正殿。


    正殿中間,此時正跪著一個突厥人,從背影上看個子應該不高,李昊掃了一眼,隨手在丫後腦上抽了一巴掌:“跪那麽直幹什麽,大鬧東宮還有理了是吧!那個……,陛下,太子殿下呢?!”


    李二盡管在氣頭上,依舊被李昊這一把掌弄的哭笑不得,幹咳一聲,指了指地上跪著的‘突厥兵’:“你且看看,是否認識此人。”


    李昊一腦門子的問號,突厥人多了,我怎麽可能個個都認識,還讓我看,我能看出什麽來。


    不過算了,李二讓看那就看唄,反正又掉不了一塊肉,最多也就是長的醜些回去做幾天惡夢。


    想著,李昊轉過身,在低頭認罪的‘突厥兵’身上踢了一腳:“哎,你,抬頭。”


    李承乾本就一肚子的委屈,這會兒又被李昊抽了一巴掌,踹了一腳,心中更是鬱悶,見他如此說,氣鼓鼓把頭一抬。


    李昊就是腦洞再大,也沒想到地上跪的竟然是李承乾,兩人一對眼的功夫,脫口便是一句後現代粗口:“woc,你……,李高明,你丫這是鬧哪樣?”


    “認識吧……”李承乾不答,身後傳來李二的聲音:“李德謇,你來說說,太子謀反,該當何罪?!”


    李昊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是……,陛下,臣覺得是不是哪裏搞錯了?太子殿下秉性純良,怎麽可能謀反?”


    “事實俱在,難道你還要為他說項?”


    李昊眨眨眼睛,心念電轉。


    李承乾謀反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的,否則李承乾本人最多被廢掉太子之位,而他這個太子侍讀……腦袋肯定保不住。


    可關鍵是,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外麵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突厥兵,根據現場情況來看,應該是有過一場大戰才對。


    可為什麽大戰過後,隻有突厥兵的屍體而沒有禁軍的屍體。


    更何況,區區二十來個突厥兵能幹什麽?真要造反的話,這些人別說刺殺李二,估計他們連太極宮的宮門都打不破。


    李昊絞盡腦汁分析情況的時候,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魏征、秦瓊、李道宗等人也一一到來,將宜春宮的正殿擠了個滿滿當當。


    不過,李二沒有開口,他們也誰都沒有說話,全都一臉沉重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李承乾和站在他身邊的李昊。


    “怎麽,足智多謀的李德謇也沒有話說了麽?”李二等了半天,不見李昊回答,追問了一句。


    “不,陛下,臣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李昊也知道這會兒絕不能點頭承認,哪怕李承乾真的想要造反,也絕對不能認。


    而且李二不問其人,單問自己,這其中似乎也有替李承乾開解的意,否則以他皇帝的身份,根本不用與他這個小小的從三品候爵多說什麽。


    想到這裏,李昊繼續說道:“陛下,臣想要知道事情的全部過程,不能有一絲遺漏。”


    李二冷笑一聲:“好啊,權卿,把你知道和見到的都跟這位太子侍讀說一說,朕倒是想要看看,他怎麽給太子脫罪。不過,李德謇,朕警告你,既然你參與到這件事情裏麵來了,若是無法證明太子無罪,那你便準備收拾東西去嶺南長住吧。”


    李昊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


    心累。


    明明是你把我找來的好吧,否則老子吃飽了撐的才來趟這混水。


    不過還好的是,就算最壞的結果也隻是流放嶺南,這比之前李昊所想的人頭搬家可要輕鬆多了。


    李昊一邊走神,一邊聽著權萬紀從頭到尾把之前是如何在李二麵前告狀,李二又是如何大怒帶人前來東宮,最後衝突又是如何發生的全過程。


    待到這小老頭兒懊惱的閉嘴之後,李昊忽然長長鬆了一口氣,正色說道:“陛下,事情的過程臣已經知道了,但臣以為,按照權師所說,這最多算是一場誤會,跟謀逆似乎扯不上什麽關係吧?”


    “如何沒有關係,李德謇,你休要在這裏詭辯,此事從頭到尾老夫聽的清楚明白,陛下駕臨東宮,突厥兵趁機發動襲擊,事實據在,這不是謀逆又是什麽。”


    魏征,魏黑子。


    老家夥胡子都快要豎起來了,手指李昊厲聲嗬斥。


    李昊扭頭與這老貨對視一眼,不禁感概為什麽要讓自己來承受這生命不該承受之重。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仰天長嘯:老子隻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啊,放在後世還讀高中呢,為什麽要讓我來替李承乾洗白,大唐朝堂沒人了麽!


    是,表麵上看,魏征這一翻話似乎是想要坐實李承乾謀反。


    但實際上李昊卻知道,他隻是提出質疑,然後讓自己來解答,隻要自己能把這些全都解釋清楚,那麽今天的事情自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畢竟這種事情是瞞不住人的,若是含糊著處理了,被外人知道之後,少不得又要引起不小的風波。


    隻是……這是否對老子有些不公平,老子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低頭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李承乾,李昊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其實,在解釋這件事情之前,我想向陛下和在座的各位解釋一下東宮為什麽會有如此多的突厥兵。陛下,各位,你們應該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吧?”


    “不錯,你想說什麽。”長孫無忌陰著臉問道。


    “沒什麽,我隻是想要問問,如何實現知己知彼呢?‘知己’好說,從各部公文我們可以了解國內的情況,百姓的民生,可‘知彼’呢?如何才能知彼?單憑幾份密函,還是探子的隻言片語?


    十裏不音,百裏不同言的道理我想大家應該都清楚,更不要說遠在千百裏之外的異族番邦。


    是,突厥眼下是被我們打敗了。


    可草原上還有許多的異族,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是下一次突厥?”


    長孫無忌聽了半天,發現李昊說的似乎完全與今日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不悅道:“李德謇,這跟太子謀反有什麽關係,你是否把話題扯的太遠了?”


    李昊嗬嗬一笑,搖頭道:“非也,接下來我要說的便是今日的重點,如何做到‘知彼’。曾經有位名人說過,想要了解自己的敵人,那就必須了解他們的文化,他們的語言,他們的行為。


    因為隻有了解了這些,才能知道遇到同樣一件事情對方是怎麽想的,又會如何去做。


    太子殿下的確是在宮裏豢養了一些突厥人,可誰說這樣就一定是要謀反了?在我看來,這應該是太子殿下在做一個實驗。


    隻有與突厥人同吃同住,學突厥語,說突厥話,才能更好的了解突厥,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慣,了解他們的行為方式。”


    李二冷笑一聲:“李德謇,朕知道你有詭辯之能,可沒想到,你竟然能硬生生把黑的說成白的,不得不說,朕很佩服你,但是……你覺得朕會相信麽?”


    “陛下為什麽不信?”李昊攤開手:“臣說的全都是事實,如果您真的不相信……。太子殿下,事到如今,把你這段時間研究的東西拿出來吧,再不拿出來,隻怕咱們兩個的人頭全都要保不住了。”


    李承乾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命人去宜秋宮西池院的某間偏殿中找來了一份文件記錄,交給了冷笑連連的李二。


    記錄厚達半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封麵上用楷書端端正正的寫著十餘個大字:關於草原異族的調研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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