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以為,此事頗為不妥,您看要不要派人去那邊看看,了解一些情況?”


    皇宮之中,杜如晦端坐於李二身前不遠處,李二的手中則拿著李昊的信一頁頁的翻著,信中同容與之前匯報的內容大同小異,除了與河套地區的突厥部族合作那一部觀點比較新穎之外,再就是要人。


    片刻之後,李二看完了手中的書信:“克明啊,朕打算過些日子把李德謇招回長安述職,你覺得如何?”


    “陛下聖明!”杜如晦大喜,之所以沒有親口提意讓李二招回李昊,主要是因為當初那句‘無旨不處返京’,如果皇帝親口說要把人叫來回,老杜如何不喜。


    當然,杜如晦想要讓李昊回來倒不是有多稀罕他,而是並州合作社之法著實有些吸引人,僅憑一封信又很難全麵了解,故而老杜同誌此刻是心癢難奈,若是有可能的話,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並州。


    “既然如此,那就讓吏部行文吧,李德謇三月後上元節返京。”李二將信放下,手指輕扣桌麵:“另外,這次給他派些人手過去,克明,此事你來負責。”


    “臣遵旨。”


    宮中準備調人去並州的消息很快便在長安擴散開來,不在乎的人對此充耳不聞,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在乎此事的人,急切間連忙商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正所謂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聰明人,比如長孫無忌,比如房玄齡,再比如幾大世家,在他們眼中,李昊在並州折騰的那個什麽合作社,表麵上看是一種商業行為,但實際上卻是在推行著一種變法。


    是的,這就是變法。


    如果他在並州成功了,那麽合作社的方式很有可能會推向全國,隻要不引起強烈的反彈,那麽千百年後,他將是變革的第一人。


    中書省房玄齡的官署中,長孫無忌、魏征聯袂而來,三人泡上一壺茶,先是聊了些近況,很快便把話題扯到了李昊的身上。


    “房公,陛下這次打算派遣十名官員去往並州支持合作社一事,不知具體人員可安排好了?”魏征押了口茶,有一搭無一搭的問道。


    “具體人選基本上已經確定,怎麽,玄成對此事也有興趣?”房玄齡若有所思的掃了魏征一眼,大致上猜到了他要幹什麽。


    “很難說有沒有興趣,老夫以為,既然是與官府合辦的產業,最好應該在合作社中設立一套監察機構,一來可以防止監守自盜,二來也可以讓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有所顧忌,不會在暗處對合作社下手。”


    魏征,諫議大夫,也就是禦史台的頭頭。


    禦史台的作用類似於後世的檢查院,主要負責糾察、彈劾官員,是朝庭中央一級的監察機構,有調查、聞風奏事之權。


    傳言魏征在擔任諫議大夫其間,奏事兩百餘條,無不言之有物。


    房玄齡聽完魏征之言後,並未急著發表意見,而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有些猜不透兩人同來的目的。


    沉默片刻之後,房玄齡語焉不詳道:“玄成之言頗有些道理,並州合作社雖然屬於眼下看來屬於商業行為,但因為動用資金巨大,著實需要一套監督管理的班子。”


    長孫無忌還是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房玄齡的話一般,這不禁讓他更加疑惑,索性直接問道:“長孫仆射,你覺得呢?”


    “老夫也覺得很有必要,不如此行由禦史台出兩人,具體人員安排由玄成負責,職務安排回頭我等再與克明商議,如何?”


    “可以,不如現在就去克明那裏?”房玄齡嘴上這麽說,心中卻愈發疑惑。


    這長孫無忌到底在搞什麽鬼,什麽時候跟魏征好的穿一條褲子了?


    三人懷心事,離開中書前往尚書省。


    三省,中書省,尚書省,門下省,三者距離很近,出了中書省左轉走不多遠便是尚書省。


    得知三人到來的消息,杜如晦似乎半點都不意外,親自出迎將三人接進來,找了間客室落坐之後,笑著說道:“玄齡、無忌、玄成,你們三個怎麽走到一起去了,聯袂而來該不是為了並州合作社之事吧?”


    長孫無忌打了個哈哈:“哈哈……,我說什麽來著,來之前我就說克明一定會猜到我等的目的,看看,這還沒開口呢,他已經知道了。”


    杜如晦無語。


    最近朝中根本沒有什麽大事,能讓你們三個同時過來找我的,除了並州的事情還能有什麽。


    不過,想歸想,話卻不能如此說。


    玩笑過後,杜如晦歎了口氣,故意露出苦惱的表情說道:“既然來了,那就別再繼續客氣了,說吧,要安插多少人。”


    “兩個,並州之事必須有人監管,禦史台無論如何也要插手。”魏征伸出兩根手指,根本不給杜如晦拒絕的機會。


    房玄齡咂咂嘴:“老夫這邊倒是沒什麽人要安排,今日過來不過是想要偷個懶,克明你就別盯著我了。”


    三人之中兩人已經表態,唯獨長孫無忌表情糾結,良久方才開口:“此事,老夫著實難以啟齒……,罷了,幾位也都不是外人,老夫便直說了吧。這次,高明也想跟過去看看。”


    “什麽?!”


    另外三人直接傻眼。


    高明是誰?李承乾啊!


    太子要去並州看看……,扯蛋呢。


    房玄齡滿臉的不可思議:“長孫仆射,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太子殿下離京可是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杜如晦也是滿頭黑線:“是啊長孫仆射,太子剛剛被禁足三個月,這才剛剛出來便要去並州,陛下怎麽可能會答應。”


    魏征的回答更簡單,直接就是一個‘哼’。


    開什麽玩笑,讓太子去並州,如果沒有之前豢養那二十幾個突厥兵的事情,或許還有得商量,現在嘛……。


    長孫無忌也知道自己的提議根本不可能在三人這裏通過,之所以會提出來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畢竟這合作社可是一項大‘工程’,真辦好了,影響將會無比巨大,李承乾如果能參與進來,好處那是毋庸置疑的。


    ……


    三日之後,前往並州的名單出爐,禦史台果然拿走了兩個名額,其餘八個名額東宮分走了兩個,戶部兩個,吏部一個,其餘盡屬工部。


    這十人大部分都是年輕一代,禦史台的兩人一個姓王,一個姓劉,年齡三十歲上下;東宮兩個名額一個是紇幹承基另一個是馬周;戶部同樣是兩個新人,吏部則是由剛剛調任考功司的長孫衝出麵。


    隻有工部,派出的都是四十歲上下,經驗豐富的大匠,畢竟去了並州是要幹工作的,不能盡是一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夥。


    眾人自長安出發,先是坐船,經過龍門入汾河之後,改走陸路。


    一路無話,半月之後終於趕到了太原城。


    此時已經進入十一月,太原已經下了兩場雪,入眼盡是一片銀裝素裹。


    不過,在這本應蕭瑟的冬季,並州各處卻顯得一片繁忙。


    一片片荒蕪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有官差,有百姓,中間或還夾雜著一些突厥人。


    發生了什麽?來自長安的一行人滿頭霧水,行伍出身的紇幹承基幹脆直接離開隊伍,騎馬奔下官道,攔住一個正在忙碌的官差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你……”官差正忙的腳打後腦勺,陡然被人攔住正欲發火,回頭卻見是一員騎在馬上的武將,當下連忙低頭行禮:“小人見過……見過將軍。”


    實在不知道紇幹承基的身份,官差隻好以將軍稱之。


    “回答本將的問題,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紇幹承基嗯了一聲,以馬鞭遙指遠處人群問道。


    “回將軍,小人們正在給百姓丈量田畝,李候爺憐憫並州百姓,賞了大量田地與種子,這些百姓有福了。”官差說著,眼中帶出羨慕的神色。


    隻不過這小官差好像沒什麽文化,說話語焉不詳,如果不是紇幹承基多少知道合作社的一些事情,隻怕還真的會以為是李昊平白將田都分給老百姓了呢。


    點點頭,紇幹承基還想繼續問,身邊卻傳來馬周的聲音:“那這些百姓每人大概能分到多少田地?如果分了田卻種不完要如何解決。”


    官差看了一眼紇幹承基,見他沒有製止的意思,便如實答道:“最多的我聽說大概申請了五百畝地,至於種不完……,這種事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在我們這裏可以隨意種植任何東西,糧食、桑麻、白疊子、蔬菜、黑豆,如果怕辛苦種草其實也可以,隻不過到了秋天收入要比其他人少很多。”


    “種,種草?”


    官差聳聳肩膀:“對啊,苜蓿草,戰馬很喜歡這種草,種出來了可以賣給合作社,反正合作社除了兩條腿的不收人之外,其它不管什麽東西都收。”


    好吧,馬周簡直無法想像,自己這個便宜老師是不是瘋了,竟然鼓勵老百姓種草,而且合作社竟然連草都收,這是有錢燒的還是沒錢憋的?


    打發走了官差,馬周與紇幹承基回到隊伍裏繼續上路,同時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眾人。


    除了長孫衝之外,其餘人等臉上盡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待眾人討論的差不多了,他才緩緩說道:“行了,大家夥兒別琢磨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開荒第一年,因為土質的關係,基本很少能種出東西來,所以種草也沒什麽奇怪的,就當改良土質好了。”


    原來是這樣,眾人紛紛點頭,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就說得通了。


    隻是……種草也可以申請與合作社合作麽?


    一路前行,眾人又見識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數十頭被栓在一起的牛,這些牛的鼻子上都帶著一個大鐵環,鐵環上栓著繩子,每當牛想要去吃草的時候,就會拉扯鼻環,劇痛之下,牛也就不想吃草了,隻能跟著前麵牽牛之人緩緩而行。


    這又是什麽套路,並州什麽時候有這麽多牛了?


    前進了沒多遠的隊伍再次停了下來,派出人手一打聽,敢情這些牛都是從突厥人手中租借來的,這些牛因為從小便在草原上長大,太過自由散漫,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調教,以便來年開春能夠直接下地拉犁。


    經過太穀縣的時候,一夥兒堵在縣衙前哭鬧的人群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但見這些人個個衣著雖然華美,皮膚細膩,一看便不似那種經常下田勞作之的。


    這些人堵在縣衙門前,或是神情倨傲,或是憤憤不平,幾個婦人甚至直接坐到了縣衙門前的台階之上,哭喊著什麽:蒼天無眼,天打雷劈之類的話語。


    “看什麽的,過去看看。”長孫衝走了一路正覺得無聊,見狀連忙跳下馬車,帶上兩個隨從加入了吃瓜的行列。


    其餘人同樣也是心中好奇,便將隊伍停了下來,一同湊了上去。


    “天殺的啊,老天無眼啊,我家佃戶全都跑了啊,我的糧食啊!”


    “太穀縣令快點出來給我們張家一個說法,合作社搶走我家佃戶三百餘人,你身為父母官不聞不問不說,竟然還與其勾結,給那些刁民分田,欺人太甚。”


    “太穀縣令,你再不出來,我們就要去長安告禦狀了!出來,快點出來。”


    亂糟糟的吵嚷聲中,長孫衝、馬周等人漸漸聽出了一些門道。


    原來是合作社的一些做法損害了地方鄉紳的利益,所以這些家夥便結伴來縣衙門口鬧事,打算討個公道,最後鬧得太穀縣縣令連門都不敢出。


    太可憐了!


    馬周搖搖頭。


    一個新的政策出現必然會損害到某個階層的利益,這是不可避免的。


    問題是,最後能否妥善解決。


    看來,老師這邊雖然表麵上風光無險,但背地裏卻是暗藏殺機,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將這些鬧事者的處理好,隻怕在並州很快就會掀起再大一波浪潮。


    搞不好,老師可能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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