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長安悶熱不堪,就算有風扇和人力空調,依舊讓李二覺得很是煩躁。


    而更讓他覺得不爽的是來自李昊的奏疏,人家倭人不遠萬裏跨海而來,怎麽到他那裏就成了別有用心呢,二話不說直接給人家弄死了三分之一不說,還把人家一個使團的副使嚇的一連半個月都在做惡夢。


    該說不說,這還有沒有點泱泱大國的氣度了。


    叫來李靖,把李昊的奏疏往他懷裏一丟:“看看吧,看看你家的臭小子都幹了些什麽。”


    李靖也是一頭霧水啊,抱著奏疏打開隻看了一眼,頭上冷汗立刻就下來了:“陛下,老臣教子無方,這就寫信訓斥他。”


    李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哼,訓斥,那小子沒臉沒皮,訓斥一頓又能如何。”


    李靖眨眨眼睛,遲疑片刻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二愣了一下,想了半天好想也想不出什麽收拾李昊的好辦法,於是惱羞成怒道:“他是你兒子,你問朕的意思?”


    李靖也很無奈啊,這山高皇帝遠的,自己拿那小子能有什麽辦法,罵他他不在乎,打他又夠不著。


    這要是擱在以往,大不了叫回長安收拾他一頓,可現在李二都說了這小子無旨不得回京,想叫回來那也不可能啊。


    況且,李靖覺得兒子說的並沒有什麽不對,拋開麵子問題,對其它國家設置知識壁壘這也很正常,總不能他們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吧。


    想著,李靖說道:“那……要不臣親自去一趟登州?”


    是的,登州,奏疏的發出地是登州,否則李靖也不可能被嚇的直冒冷汗。


    畢竟之前李昊是被“發配”去了並州,雖然沒有限製他不得離境,但……跑到登州那麽遠的地方還是有些離譜。


    不想李二卻是把眼一瞪:“你去登州能做什麽,那小子已經被你給打皮了,根本就不怕你。”


    李靖是真的無語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愛咋咋地好了。


    反正他這會兒也看出來了,皇帝陛下也就是發發脾氣,並沒有真想把李昊怎麽樣,既然如此,他還擔心什麽,家裏小二這個月的奶粉還沒買呢,一會兒回去要不要稍點。


    李二自然沒想過真把李昊怎麽樣,換位思考,如果他還是當初的天策上將,估計做的比李昊還要絕。


    隻可惜,他現在是皇帝,皇帝自然有皇帝考慮問題的方式,在倭人的事情上,他不得不考慮其它屬國的想法,大家長不好當啊。


    揮一揮手,讓李靖該幹嘛幹嘛去,反正教訓不了兒子,教訓老子一頓也好,總是找了一個出氣的地方不是。


    而就在李二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的時候,五月初一這天,麻煩事兒又來了。


    有唐以來,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大朝,百官覲見,異族番邦也在朝見之列。


    這一日,早朝才剛一開始,高句麗的使節黃喜木便一頭紮到地上,哭天搶地的說道:“陛下,天可汗陛下,求您為我高句麗做主啊!”


    怎麽回事?


    滿朝文武都看傻了,個個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最近沒聽說高句麗那邊有什麽大事發生啊,這貨到底要鬧哪樣?


    李二也是一頭霧水,皺著眉頭問道:“黃卿,你且起來,高句麗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慢慢說來,若是真有什麽委屈朕定會替你做主。”


    “謝天可汗陛下。”黃嘉木從地上站起來,半真半假抹著眼淚哽咽說道:“天可汗陛下有所不知,就在半月之前,貴國遠洋水師大都督李德謇率大軍兵臨鄙國卑沙城,炮擊卑沙城牆,打死打傷鄙國士兵四百餘人。”


    什麽玩意兒?李德謇炮擊卑沙城?


    李二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了,盡管他這段時間也在計劃著對高句麗動手,可尼瑪好歹也得有個理由不是,二話不說上來就幹算什麽?


    能動手盡量別嗶嗶?


    話說回來,李德謇這小子什麽毛病,倭人的事情還沒搞定了,這邊又把高句麗給打了,你特麽是覺得朕這幾天閑著沒事兒幹是吧?!


    李二吐槽,下麵眾臣也都是一臉的懵逼,麵麵相覷連說什麽都忘了。


    打起來了?為什麽啊?!


    李德謇那小子屬瘋狗的吧?逮誰咬誰!


    唯一比較欣慰的便是倭人使節,聽說高句麗被打了個逼形,莫名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這下李德謇那惡賊估計報應到了,惹出這麽大麻煩,怕是少不得會被治罪。


    黃嘉木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搭自己的茬,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尊敬的天可汗陛下,貴國三原縣候無故對我高句麗動武,傷我官兵無數,我國國主看在兩國一衣帶水的份上,並未對大唐實施報複,但卻希望天可汗陛下能治貴國三原縣候擅起邊釁之罪,否則鄙國將保留實行報複行動的權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李二,像是在等著他的決定。


    魏征等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態度,估麽隻要李二敢說李德謇無罪,他們就會出來加以彈劾。


    此事與國力強大與否無關,與高句麗是否無辜亦無關,主要還是涉及到了原則問題,畢竟李昊是在沒有皇命的情況下擅自出手的,這在某種情況下可以視為謀反。


    李靖此時倒是想說什麽,不過,李昊這事兒幹的確實不占理,就算動手的理由再充分,一個不令而行的罪名卻是怎麽也逃不掉的。


    而李二心裏其實也挺不舒服的,李德謇這小子的膽子現在是越來越大了,殺心也越來越重,之前在黃河上弄死了上百倭人不說,這次竟然又弄死了好幾百高句麗人。


    而就在李二準備開口的同一時間,一直如泥菩薩一般的李承乾突然滿臉糾結的開口說道:“那個……,父皇,兒臣有,有本要奏。”


    “何事?”李二的語氣冷嗖嗖的。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能控製著不暴走,已經算是好脾氣了。


    李承乾縮了縮脖子,心裏把李昊罵了一遍又一遍,終是捏著鼻子起身說道:“父皇,關於遠洋水師炮擊卑沙城,兒臣這裏有李德謇的自辯奏疏。”


    說著,將手裏拿著一本奏疏舉過頭頂,低著頭不去與老頭子對視。


    李二被李承乾的樣子氣的是哭笑不得,不用問都知道,這件事之前李承乾肯定知道,否則也不可能提前準備好李昊的奏疏。


    至於為什麽李承乾之前沒有呈上來,估計是李昊那小子有交待,如果事發了就拿出奏疏,如果沒事兒,那就別拿,權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兩個小混蛋,還真是臭味相投!


    不過,現在下麵那麽多人都看著呢,李二倒也不好多說什麽,隻黑著臉道:“呈上來,朕倒想看看,那個孽障有什麽解釋!”


    大太監林喜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從李二身後跑出來,接過李承乾的舉著的奏疏呈到了李二麵前。


    眾目睽睽之下,李二神情嚴肅的將奏疏打開,隻看了一個開頭,眼睛便陡然瞪的老大,惹不是定力超人,一句國罵險些脫口而出。


    良久,李二將奏疏合上,沉默的盯著下麵滿眼期待的高句麗使者說道:“黃卿啊,朕剛剛看了李德謇的自辯奏疏,關於炮擊卑沙城一事,隻能說是一個意外,打錯了。”


    什麽玩意兒?!


    打錯了?!


    卑沙城臨海一麵的城牆都被打沒了,你跟我說這是打錯了?


    黃嘉木木若呆雞般站在原地,連反應都了。


    眾臣也是聽的目瞪口呆,這理由真是太特麽強大了,打錯了,合著人家死了大幾百人,你一句打錯了就沒事了唄。


    “陛下,高句麗死了數百人,一句打錯了好像解釋不過去吧?況且遠洋水師無令出征是否應該給朝庭一個解釋?”公道自在人心,總有人會覺得這個理由並不足以服人,站出來質疑道。


    李二看了那人一眼,並未多說什麽,畢竟是皇帝,沒必要給臣子解釋,於是看了李承乾一眼:“太子,你來解釋一下吧。”


    “諾!”李承乾早已經看過奏疏,早已成竹在胸,起身說道:“就遠洋水師無令出征一事,本宮可以做出解釋。想必大家都知道,遠洋水師其實並不負責近海防禦,它還有另一個職能是巡視外海,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遠洋水師要負責登州至海外羅州及對馬島這條航線的安全,所以水師出征並不算是違令。”


    “原來如此,多謝殿下解惑,臣明白了。”提出質疑之人露出恍然之色,行禮之後退了下去。


    你特麽是哪夥兒的?一些想要看李昊笑話的人紛紛看向退回朝班那人。


    王家的狗!


    王家現在跟李德謇好的能穿一條褲子,怪不得會出麵幫他。


    魏征等人原本還想出來彈劾一下李昊,私自出兵,但現在聽了李承乾的解釋,也想到了遠洋水師的職能,好像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巡海責無旁貸。


    李承乾目光掃過下麵眾人,笑了笑繼續說道:“另外,關於炮擊卑沙城一事,我想說這其中真的是誤會,遠洋水師真的是打錯了,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問問這位黃使者,遠洋水師可有一兵一卒登上高句麗的國土?沒有吧?


    以遠洋水師的實力,如果真想的卑沙城,炮擊過後登陸應該很正常對不對?


    可是他們沒有。


    再說,據本宮所知,遠洋水師之所以會開炮,也是因為他們正在進行一場實彈演習,而且在演習之前也通知了卑沙城守將,所以這誤擊還真怪不到遠洋水師的頭上,畢竟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黃嘉木氣的都快要哭了。


    我去你大爺的通知,卑沙城又不是牛羊,可以隨時趕走,那特麽是一座城池好麽,難道我們還能把城池給搬走?你搬一個我看看。


    偏生那些武將還不讓人省心,聽了李承乾的話之後紛紛點頭。


    “不錯,這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演習的時候難免會出現失誤。”


    “就是,切菜還有切到手的時候呢,炮打歪了也很正常對不對。”


    “要真說起來,其實誰沒有失手的時候,士卒練習的時候還能崴腳呢,我覺著炮打歪了算不了什麽大事。”


    “胡說,怎麽不算大事,那些炮手都是幹什麽吃的,這要是在戰場上,一炮打歪了還能得了,要我說,這事兒必須要罰,怎麽也得讓李德謇那小子把士卒的專業技能好好抓一抓。”


    這都什麽跟什麽,難道沒人在乎我們死了好幾百人麽?難道就沒人覺得李德謇那個劊子手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麽?


    黃嘉木越想越委屈,吧唧一聲跪到地上,哭著叫道:“陛下,天可汗陛下,三原縣候李德謇罪大惡極,他就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啊。卑沙城城牆都被炸沒了啊,這怎麽可能是打錯了,這怎麽可能啊!”


    李二的雙眼輕輕眯了一下,再次投向由李承乾遞上來的奏疏上麵。


    沉默良久,突然開口說道:“高然麗使者,據朕所知,似乎近些年高句麗通過特殊手段從我大唐掠走了大量了子民,這件事你否應該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另外,前隋之時,高句麗曾扣留我大唐數十萬百姓,朕想知道,榮留王什麽時候能釋放那些人。畢竟都是我大漢子民,落葉還是要歸根的。”


    黃嘉木的臉唰一下就白了,掠走大唐百姓這個罪名可不是誰都能承擔的起的:“這……,這……,外臣確實不知此事。”


    “不知?好吧,朕就當你不知。”李二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件事,似乎你們的大對盧泉蓋蘇文曾說過,想要人就讓朕親自出麵,對這件事,你又要做何解釋?”


    什麽?還有這麽牛·逼的人?


    朝堂上一群殺坯聞言麵色大變,連否認的機會都不給黃嘉木,厲聲喝道:“大膽高句麗,當滅之?”


    “陛下,高句麗目中無人,蔑視陛下天威,臣願提兵十萬踏平高句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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