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站立起身,自報家門,“小女子雲裳,豫州上陽郡人氏,懇請玄雲宗收錄。”


    對於雲裳第一個站起來,二毛並不感覺意外,因為她背後是朝廷和巫師,而同行的姞縝也肯定帶了大量的錢財在身上,該打點的想必都已經打點好了。


    高雲鶴是大師兄,自然由他先問,“當下練氣習武的女子並不多,你一個及笄少女,為何不辭辛勞。前來玄雲宗拜師學藝?”


    雲裳正色答道,“回真人問話,雲裳雖是羸弱娥眉之身,卻有悲天憫人之心,前來拜師學藝隻為修習法術,鋤強扶弱,行俠仗義。”


    雲裳的回答雖然冠冕堂皇,實則言之無物,但大師兄並沒有表現出不滿,而是微笑點頭,不再言語。


    接下來輪到二師兄蕭逸,與大師兄假裝出來的和善不同,二師兄是冷著臉的,語氣也多有嚴厲,“你既然有心練氣學法,為何不早些前來?”


    聽得二師兄言語,二毛眉頭微皺,相較於大師兄的例行公事,二師兄的這個問題就顯得很是刻薄,隻差直接點明對方拜師學藝的動機不純,看來朱尚忠說的沒錯,二人上麵這七個師兄雖然表麵上沆瀣一氣,實則各懷鬼胎,彼此之間並不和睦。


    雲裳自然知道對方在暗指什麽,但她卻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假裝糊塗,避重就輕,“之前年齡太小,家人不放心我孤身行遠。”


    二師兄自然知道雲裳回答的很是敷衍,但此時大師兄正在皺眉斜視,他也不便繼續刁難。


    下一個輪到了老三張擎宇,“豫州亦有兩個練氣玄宗,你為何不去請求收錄,反倒舍近求遠,選擇玄雲宗?”


    雲裳此前也是做過功課的,“世人皆知玄雲宗土係法術登峰造極,小女子五行屬土,修習玄雲宗法術最合適不過。”


    老四公昊的問題難度不大,“看你穿戴,想必是個富家女子,山上生活很是清苦,練氣學法也多有勞累,你受得了累,吃得了苦嗎?”


    雲裳既然想混進玄雲宗,自然不能給與否定的回答。


    接下來是五師兄白川,笑嘻嘻說道,“自古醫不順路,法不輕傳,你想拜師學法,總是要拿出誠意的。”


    “這位師兄所言極是,”雲裳底氣十足,“玄雲宗乃玄門正宗,不是收留叫花子和流民的善堂,小女子家境還算殷實,此番前來帶有銅幣五百,貝幣三千,用以修葺宮殿,擴建山門。”


    “哈哈,近人情,明事理,不錯,不錯。”白川連聲誇讚。


    老六齊飛的臉色很是陰沉,“剛才二師兄的問題你沒有正麵回答,你既然有心練氣學法,為什麽不早些行動,偏偏選了眼下這個時候,可是聽到一些關於九天神石的傳聞,想要前來投機染指?”


    齊飛此言一出,主位眾人和候選之人無不震驚變色,眼下所有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齊飛這番尖銳言語如同直接扯下了那層遮羞布。


    齊飛話音剛落,雲裳便朗聲回答,“九天神石一事我確有耳聞,前來拜師學藝也確有這方麵的考慮,但我尚有自知之明,玄雲宗自有弟子門人,似我們這般臨時投靠的絕無親自參悟神石的可能。但諸位師兄一旦參悟了神石玄機,定會提攜門人,幫助我等,能得諸位師兄提攜,也是我們莫大的造化。”


    二毛原本還在擔心雲裳無法巧妙應對,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雲裳的應答堪稱完美,既沒有欲蓋彌彰的否認,又巧妙的擺脫了玄雲宗眾人對自己的猜忌,與此同時還不忘給已經入門的這些弟子戴了頂高帽子。


    雲裳言罷,賓主雙方盡皆點頭,雲裳這番話不但給候選之人重新捂上了遮羞布,還給大師兄等人吃了個定心丸,言下之意就是人家沒想過來搶肉吃,隻想過來跟著喝口湯。


    接下來輪到七師兄嬴青鬆,他的問題頗顯突兀,竟然詢問雲裳多大年紀,可曾許配人家。


    雲裳隻道今年十七歲,尚且待字閨中。


    朱尚忠的問題很接地氣,隻道山上的生活起居都需要親力親為,雲裳會不會烹炊漿洗,能不能砍柴種地。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關注的角度也就不盡相同,二毛來到之前,這些瑣碎的活計都是他在幹。


    雲裳雖然多有冷傲,卻並非沒有頭腦,先是回答自己不會這些,隨後又表示自己家境殷實,每年都會資助玄雲宗錢幣米糧,如此一來也算是滿分回答。


    最後一個是二毛,二毛也擺的正自己的位置,“我初來乍到,沒什麽可問的,凡事都由諸位師兄做主。”


    問詢之後便是各自投票,為了體現公平,九人所用的筆墨和紙張都是一樣的,也不用費事書寫文字,如果同意接納候選之人,就自紙上畫十字,如果不同意就畫一字。


    這個主意是二師兄提出來的,倒也算得上是個好辦法,因為坐在不遠處的候選之人能夠看到九人的書寫動作,如果同意,一橫一豎就下實筆,如果不同意,就可以橫實豎虛,如此一來外人便無法通過筆劃推測出是誰投了反對票。


    二毛蘸墨提筆,轉頭右顧,他原本是想看朱尚忠的,但轉頭之時遠處的大師兄恰好看向他這一邊,視線接觸之後大師兄衝其微微點頭,二毛自然知道他想讓自己做什麽,奈何周圍眾目睽睽,他也不便明顯回應。


    朱尚忠提筆之時,二毛已經自紙上畫上了十字,朱尚忠就坐在他右側,雖然間隔不近,卻仍然看到他紙上的一橫一豎下的都是實筆,隨即如法炮製,亦畫了十字。


    之後便是將畫好的紙張投入銅磬,二毛最後一個投,為了讓姞縝知道自己投的是讚成票,便故意不將紙張對折,以正麵示人,如此一來不止姞縝知道他畫了十字,所有的候選之人和大師兄等人也都知道他畫了什麽。


    大師兄可不知道二毛此舉是為了給姞縝看,隻當他是故意露給自己看,眼見他這麽聽招呼,先前對他的不滿瞬時消減了大半。


    二毛本以為雲裳進入玄雲宗是毫無懸念的,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雲裳自銅磬裏取出的九張紙條,竟然有四張是畫了一字的,好在餘下五張畫的都是十字,五比四,雲裳險之又險的拜入山門。


    這樣的結果不止是二毛大感意外,連大師兄亦是頗為震驚,這些師弟平日裏對自己畢恭畢敬,不曾想到了關鍵時刻竟然敢跟自己唱反調兒,而且人數還不少,此前他還一直在氣惱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剝奪二毛的評審資格,現在看來還幸虧沒有將二毛踢出去,不然眼前這個大美人兒就無法留在玄雲宗了。


    雖然震驚不滿,但篩選還得繼續進行,接下來這段時間大師兄和姞縝分別找機會衝二毛投來感謝眼神,二毛自然不能給與明顯回應,對於其他師兄和大師兄對著幹,他也逐漸想明了其中緣由,反對雲裳入門的這四個人也並不一定就很討厭雲裳,隻是發現大師兄想將她留下,所以才會跟大師兄唱反調,對大師兄的不滿和反抗隻在其次,主要原因還是羨慕和嫉妒,因為他們幾個心裏很清楚,雲裳就算留在玄雲宗,也輪不到他們幾個染指,肯定會被大師兄惦記。


    接下來眾人提出的問題都與之前大同小異,最棘手最難回答的幾個問題,雲裳之前也已經做出了示範,候選之人的回答也頗為相似。


    既然候選之人差距不大,那選誰入門就看九人的一己好惡了,大師兄雖然心術不正,卻並不愚蠢,很快自隨後幾輪篩選中確定了與自己作對的是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


    如此一來,隻要這四人提出的問題太過容易,亦或是對候選之人表現的友善熱情,他就會轉頭左望,老六老七倒是對他言聽計從,二毛也很聽招呼,奈何朱尚忠不太買他的帳,故此對於自己不想接納的候選之人,大師兄也沒能將他們盡數攔下。


    篩選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雖然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火藥味卻是越來越濃,互相拆台的結果就是三十多個候選之人,最終隻有十二個入門,其中有兩個女弟子,餘下皆是男的。


    接下來就是大師兄抖威風的時候了,帶著眾人前往大殿焚香祭拜天父地母和曆代宗主,之後便是記名收錄,二毛勸得住朱尚忠,卻勸不住大師兄,尤其是大師兄對他之前的擁護和支持非常滿意,此時不但不再記恨他,還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自大殿出來,大師兄遣散了其他師弟,隻帶著二毛和新入門的弟子上山去參見師叔,由於兩位師叔都在山洞裏煉丹,眾人隻能自洞外見禮,齊全禮數。


    隨後便是安排住處,大師兄原本就希望眾人都住在東廂,二毛也不想他們跑去西廂,於是便借口西廂陰暗潮濕,房舍破敗,推薦眾人住到東麵廂房去。


    大師兄可不知道二毛打的什麽主意,隻當他揣摩自己的意思並順從配合,不由得對他越發欣賞。


    眾人回到山腰時,入選之人的隨從已經將他們的行李鋪蓋以及隨身物品搬到了殿前廣場,大師兄帶著眾人前去安置,二毛則去到廚房,找了個小盆,盛了半盆米粥端回了自己住處。


    推門進屋,瞬時嚇了一跳,黃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找了過來,此時正在石床上呼呼大睡。


    二毛將剩飯喂給三月,轉身來到床前,“快起來,你怎麽大白天的就跑來了?”


    黃七翻身坐起,睡眼朦朧,“你怎麽才回來,我都等你半天了,快跟我走吧。”


    “去幹什麽?”二毛問道。


    “中午那會兒我自西麵山裏聞到了白虎的氣味,它應該還在附近,”黃七說道,“你快隨我去,看它咬不咬你。”


    “你饒了我吧,我還想多活幾天呢,”二毛順勢躺倒,“哎呀,可累死我了。”


    “快去吧,”黃七上前拖拽,“越是凶猛的野獸,領地的範圍就越大,白虎的領地至少也有千裏方圓,它需要往複巡視,錯過今天,咱們再想見它可就難了。”


    二毛無奈坐起,“離這兒有多遠?”


    “不足三百裏。”黃七說道。


    二毛聞言徹底沒了興趣,再度躺倒,“以後再說吧,我累壞了,先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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