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喜歡聽大家喊萬歲嗎?


    曾經喜歡,也曾經不喜歡;曾經聽慣了,也曾經聽煩了。


    我想起毛澤東說過的一句話:“你們不把我當領袖不行,可是總把我當領袖也不行,我受不了……”這段話是對我們許多衛士和警衛戰士講的。是在他休息時,同我們聊天開玩笑,我們有的人拘束,他講了這段話。


    我第一次聽到群眾喊毛主席萬歲,是1947年夏天的事。我說的第一次,不包括平時開群眾大會呼口號,而是指群眾麵對毛澤東自發的歡呼聲。


    就是劉勘7個旅的追兵緊追不舍的那一次,中央縱隊離米脂20裏,甩開大路,轉向東邊的山溝。經井兒坪,陳家溝,翻一座山,到米脂至霞縣的大川裏。大路上很少遇見老百姓,可是一拐進山溝,人漸漸多了,地裏有人做活,路上有人挑擔。再往裏走,正逢集市,人來人往,買賣東西,非常熱鬧。顯然。敵人還沒來過這裏。


    毛澤東在馬上皺起眉頭,因為追兵不到犯裏,一場劫難很可能發生。他令警衛排長叫來群運組的同誌:“馬上把你們的人集中起來,到群眾裏去,向老鄉們宣傳堅壁清野。敵人跟腳就要到,不能讓鄉親們受損失,也不能讓敵人吃飽肚子!毛澤東又向支隊參謀長下令:“不要驚擾集市上群眾。部隊繞鎮外走。


    可是,群眾已經看到了這支隊伍,紛紛擁到鎮外。那時的軍民關係確實如魚水之情,者鄉們爭搶著向同誌們問好。那時,毛澤東這個響亮的名字,普天下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限於條件,就是在老解放區。人們見到的也隻是畫像,沒見過照片,更少有人見到真人。何況,毛澤東轉戰陝北期間一直使用化名李德勝,所以多數時間不曾被人認出。有的房東與毛澤東朝夕相處幾十天,天天念叼毛主席,卻不知毛澤東就坐在他對麵。


    這一次卻發生了意外。人群中忽然響起沒有十分把握的驚叫聲:“毛主席?”


    毛澤東在馬背上忽地轉臉,完全是出於本能地朝那叫喊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瞥之間,第二道驚喜的叫聲已經響起:“毛主席!毛主席!毛主席萬歲!”


    人群陡地起來波瀾,鎮子裏的人丟下算盤秤杆,丟下貨物不顧,拔腿就朝鎮外跑,立刻匯成奔騰的洪流;已經在鎮外的群眾搶先一步朗馬上的毛澤東擁過來,歡呼聲驚雷一般響徹雲霄:“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


    隊伍完全卷人沸騰的人流中,挪不動步。毛澤東在馬上朝群眾招手。臉上露著安靜的微笑,但是眼睛有些濕潤。同誌們的眼睛都濕潤了,並且也感到光榮自豪。我們自然而然將這種歡呼看作是群眾對我們黨,我們軍隊,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業的擁護和熱愛。毛澤東這個名字,已經成了理想。信念和力量的代表。這種歡呼,不像20年後紅衛兵的歡呼那麽狂熱,但是,那種真誠樸實,親切熱烈的情感流動,.卻是更能動人心魄。使人激昂感奮,熱淚唆咽。我看到孩子們奔跑著歡呼跳躍;看到青壯年們舉起森林般挺立的臂膊;看到婆姨們擠挨著踮腳眺望,一種暗暗欣喜又是春意盎然的神采籠罩著她們的眼睛,蕩漾在她們的唇際。頭上包白羊肚毛巾的老漢扔掉鏟,擦著臉上的淚水,擠到毛澤東的馬旁,探著手隻觸到一下毛澤東的後衣襟爬滿皺紋的褐色的臉孔便放射出複活了的青春的光彩!沒有報紙廣播:“大樹特樹”,若是一定說有,那便是國民黨的咒罵:“土匪”、“強盜”。“魔鬼”。毛澤東完全是用事實來說話。他對整個中國時局和民眾情緒了如指掌,他用最通俗的語言向老百姓說明深奧的道理;他用他的思想、理論,卓越組織能力和傑出的領導藝術,贏得一大批民族的優秀子孫為追隨者,又通過這批追隨著團結了絕大多數的群眾,於是,他成為人民全心全意擁護愛戴的領袖。


    我認為,那時毛澤東喜歡人民喊萬歲,希望人民喊萬歲。因為在當時老百姓的心目中,毛澤東和共產黨是一個意思;因為萬歲不萬歲是衡量黨的方針政策的標誌;因為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


    毛澤東在萬歲聲中走進北京城。記得進城那天,毛澤東一腳車上一腳車下,對周恩來說:“進城趕考去!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希望考個好成績!”


    大軍過江,向全國進軍籌備政協會議,恢複經濟,發展生產……毛澤東日理萬機,忙而下亂。5月2日約柳亞子同遊頤和園,泛舟昆明湖。


    記得那天遊人很多,入園門時,有人認出了毛澤東。我隻聽到一片驚訝激動的議論聲:“毛主席!”“毛主席!”是毛主席!”人群中響起鼓掌聲,但是不曾喊萬歲。


    遊船準備靠岸時,我們看見湖東岸已經聚集許多人,建議轉向東南角靠岸,讓毛澤東從南便門上車回去,毛澤東搖頭:“東岸人多怕什麽?你們不要怕群眾嘛。”


    遊船向東岸靠近,岸上的人群起了波瀾,當群眾看清船上的毛澤東時,歡呼聲驟然爆發了:


    “毛主席萬歲!”


    “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上了岸,立刻被歡騰的人群包圍,無數手臂伸出來急搶著同毛澤東握手。這時,毛澤東並不願意突出自己。他時刻注意拉柳亞子在身邊,肩並肩,甚至照顧柳亞子在前半步。上車也是先照顧柳亞子上車,然後自己再上。


    車上,毛澤東興高采烈,作著簡單手勢說:“今天是咱們第一次遊頤和園,也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麽多的群眾遊園。柳亞子先生高興,我也非常高興。”


    5月12日,毛澤東和朱德在香山門前的廣場上接見中華全國第一次青年代表大會的代表。代表們分乘8輛卡車駛來香山,一路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唱也唱不夠。


    早幾天接見全國婦女代表時,代表們歡呼跳躍:高興得簡直無法形容。“毛主席萬歲”的呼聲連綿不斷,響徹雲霄。止也上不住。這一次接見青年代表,毛澤東很注意與朱德統一行動,朝青年代表們走過來時,毛澤東雖然稍走前一些。但是可以看出,他注意著不要和朱德拉開距離;時時放慢一回1卻步照顧朱德跟上來。


    於是,青年代表們高呼“毛主席萬歲”時,也喊出了“朱總司令萬歲”!


    青年代表朗讀獻伺。有這樣一段話:“偉大的毛主席,我們在黑暗中傾聽著您的聲音。您的聲音是我們的希望與勇氣的來源……”·


    回到雙清別墅後,毛澤東很高興,說:“青年代表們說我的聲音是他們希望與勇氣的來源。在我看來,中國青年的聲音也是我的希望與勇氣的來源。”


    我感覺,那時群眾喊萬歲和毛澤東聽到群眾喊萬歲的態度都是正常的,正確的。毛澤東確有豐功偉績,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每一個勝利,都與他的名字分不開。曆史一麵再,再而三地證明了他的英明和正確。人民真心崇拜他,他也能注意把自己放在一個恰當的位置。當天安門廣場上的萬歲聲如山呼海嘯時,他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是保持了十分清醒的頭腦。我可以舉個例子。


    全國解放後,最重要的例子莫過於1950年決定派遣中國人民誌願軍去朝鮮與美國軍隊作戰。做這樣的決定是要冒極大風險的。當時有不少人認為,剛建國,20多年的戰爭創傷還未醫治,就同頭號帝國主義國家較量,同聯合國的十幾個國家的軍隊較量,豈不是發瘋?李自成的悲劇就是從這種對付關外女真人的入侵,失利後導致全麵崩潰!


    我記得毛澤東至少3天3夜沒有睡覺。有一次我幫他服過3次安眠藥,他仍然睡不著,又從床上爬起來。一支接一支吸煙,一杯接一杯喝茶。他做出了派遣誌願軍的決定。


    毛澤東了旦作出決定,持懷疑態度的人便不懷疑了。政治局和政府一致同意了這項果斷的決定。這件事實說明,由於曆史的經驗。人們相信毛澤東已經超過相信自己,甚至超過相信集體的智慧和意見。因為曆史上。毛澤東多次處於少數,但他總是代表了正確……


    朝鮮戰爭以簽訂停戰協定宣告結束。在朝鮮戰爭其間,國民經濟在短短幾年間,得到迅速的恢複和發展。曆史又一次證明了毛澤東的正確,也證明了人們相信毛澤東超過相信自己,甚至超過相信集體的態度是正確的選擇。


    後麵兩個“超過”顯然是中國以後出現的許多災難的根源之一。家長製這種統治方式作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已經存在了幾千年,以後,並非由於毛澤東一個人的責任,這種家長製與其密切相聯的“一百堂”在社會主義的中國重新得以延續和發展。


    我要再次,強調,這不是毛澤東一個人的責任。我生活工作在毛澤東身邊,耳聞目睹一片“偉大”.“英明”.“萬歲”之聲。無論黨內還是黨外.無論領導幹部還是群眾,甚至像張瀾、李濟深、沈鈞懦、陳叔通、何香凝、馬敘倫等先生。毛澤東親自去攙扶他們下車,上台階,這些民主革命的前輩也都無一例外豎大拇指,誇耀“真偉大”,“最偉大的人物”。“真了不起”,“打遍全國無敵手的軍事家”,“我們都是經曆過幾個朝代的人。沒有哪一個朝代的人能跟毛主席比”……


    在一片讚譽聲中,毛澤東可能滋長一些驕傲情緒,但我的感覺,他仍然不乏警惕性。朝鮮停戰後,大概是第二年。金日成主席贈送毛澤東主席24箱蘋果。


    一般國內外送給毛澤東的禮品。毛澤東看到的隻是白紙黑字一份禮品單,並不見實物。實物直接由負責禮品的部門交公。這一次因為是金日成所贈,又是不宜保存的食物,所以毛澤東吩咐我把蘋果轉贈警衛部隊。


    我將蘋果送到警衛一中隊,恰好是春節前夕,大家非常高興。七手八腳打開紙箱,忽然都傻眼了。那些國光蘋果,拳頭大小.整齊勻稱。問題是每個蘋累上都有一行字:“毛主席萬歲”。


    那字擦不掉,後來才明白,是早早寫在蘋果上,被陽光曬出來的。


    “毛主席萬歲”怎麽能吃掉呢?大家束手無策。便有人說:“這樣也好,幹脆別吃,保存下來,天天可以聞到蘋果的香味。”


    我把這個情況向毛澤東作了匯報。毛澤東大不以為然。皺起眉毛搖頭:“我就不喜歡這個口號。哪有人能活一萬歲的?活不到,那就吃掉。”爆


    於是,24箱曬有“毛主席萬歲”的國光蘋果便全被我們吃掉了。這種事情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可能嗎?恐怕比“芒果”要拾得更高,供奉如神靈。、


    我始終認為,一個人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去登山,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抬上山。抬上山的隻能是別人。”家長製”和“一言堂”情況的發生,責任不能推到毛澤東一個人身上。也不能全推到林彪,“四人幫”一夥頭上。畢竟,山呼萬歲的絕大多數並不是野心家、陰謀家。毛澤東開始是警惕這種“個人崇拜”的發生和發展。剛才講的吃蘋果是一個例子。不許在天安門廣場為他豎銅像。稱之為“隻有諷刺意味”也是一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可以舉出很多。我說句不恰當的辯護話:再偉大的人物。生活在這個山呼萬歲有幾千年曆史的中國,天天麵對萬歲的呼聲,不習慣也會習慣。終於變得習以為常,理所當然。


    萬歲喊多了,必然神化,神化了就脫離群眾了。越脫離群眾就越容易被神化;循環下發展,悲劇就會產生。


    1952年毛澤東去武漢,遊龜山蛇山,參觀黃鶴樓。他這時已經不像轉戰陝北時期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到群眾中去了。安全部門一再堅持,他不得不妥協,戴著口罩到人民群眾中。那時的情況是:群眾見到毛澤東的機會越來越少、但見到毛澤東肖像卻越來越多,天天處處都可見到。正是春節,春遊的人不少。一個小孩子竟然隔著口罩認出戴著口罩的毛澤東。


    “毛主席!”孩子一聲驚喜的叫喊,人群轟地一下亂了,潮水一般擁來,刹那間,人擠人,擠成一團。羅瑞卿、李先念、王任重、楊奇清在外麵保護,我們衛士在裏麵環繞著毛澤東,隨著人潮動蕩,到處都是人,反正倒不了,就那麽擁來擁去,出透幾身汗,終於擁擠下山。擁擠到江邊,保護毛澤東登上船。


    毛澤東摘下口罩,回頭向大家招手。岸上掌聲雷動。萬歲的歡呼聲震天動地,振聾發噴。羅瑞卿和楊奇清坐不住了,向政治局作檢查,說安全保衛沒搞好。毛澤東毫無責怪的意思。他隻是從心底發出一種微笑,稍稍帶了一絲陶醉的語氣說:“真是下不了的黃鶴樓!”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從武漢乘船到南京。陳毅和張愛萍從上海趕到南京見毛澤東。毛澤東在南京住了兩天,國民黨飛機轟炸了上海。潘漢年被捉並不是毛澤東的意思,毛澤東隻是事後聽人匯報。說潘漢年給敵人透了消息,材料是公安部搞的,說潘漢年曆史有問題。毛澤東到南京後,敵人估計毛澤東該到上海了。算定日子轟炸了上海。毛澤東隻是在潘漢年被捉起來以後才知道這些事。


    此後,安全措施越來越嚴密,發展到後來。連飛機也不許毛澤東乘坐了。是中央的決定。怕飛機失事。


    毛澤東本人是希望到群眾中去的,但他麵對的是一個“集體”.他同這個“集體”有過較量。在北麵河,他曾經堅持“出去走走”.走不出去還發了脾氣。有關部門怕毛主席氣出病,同意他出去走,但必須戴著口罩,戴墨鏡。毛澤東走在田地裏想和社員聊聊天:戴著口罩墨鏡的“不速之客”。身後跟一群人,誰還敢和他聊天呀?毛澤東憤怒地摘下口罩墨鏡甩到一邊。這下子不得了,農民條件反射一樣蹦起來喊:“毛主席萬歲!”。遠近農民立刻蜂擁而來。為了安全。我們衛士和警衛員便不容分說,很快將毛澤東簇擁著離開了。他發脾氣也沒用,換誰當警衛都會這樣做。


    我們衛士們多次私下議論:毛主席的生活太清苦,太單調,大枯躁,大沒有自由了。


    你不相信,你難以想象,是嗎?那你就想想太空船上的宇航員吧,這遊十萬八千裏卻始終在一個密封艙裏。也許我這個比喻不太恬當。


    毛澤東的足跡遍全國。但是,他不能逛街,不能遊園。不能隨便進電影院,不能隨便上百貨商店。他是人民的領袖,全國人民都喊他萬歲。但是他沒有隨便見人的自由,。多數要經事先安排.就連火車專列上的服務員要見他,也需經我們衛士同意。他思想活躍,馳騁無羈,卻連飛機也不能坐。他隻是個人,麵對的是組織決定。有時,他一句話就能改變中國的曆史進程。但同時,他說一百句也得不到去飯館吃飯的自由。他在紅牆內講話地球也可以顫動,但是他要隨便走出紅牆一步卻是不可能。必須經有關部門同意安排……他曾多麽羨慕那些工人、農民、士兵和普通市民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嗬!


    1955年蘇加諾總統來華訪問。我跟隨毛澤東去機場為蘇加諾送行。飛機起飛後,毛澤東忽然對我說:“銀橋,咱們找個飯館吃飯吧。”我提議:“咱們吃羊肉泡饃吧.我在那個飯館吃過。”當時飯館不到營業時間,所以事情好辦。好警衛。飯館裏隻有他和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毛澤東不愛吃羊肉,吃不幾口,他隻是深情地環顧屬於飯館的一切。這一切能夠喚醒那些遙遠而親切的記憶。他還“微服私訪”.到丁家花園看了一個姓了的老頭養的菊花。這種活動對他來說是莫大的享受,可惜次數太少了,屈指可數!


    1958年3月13日,毛澤東參觀南開大學和天津大學之後,出來正值吃午飯時間。他堅持要到飯館吃頓飯,便來到長春道的正陽春飯館。本來也作了安排;不會有外人進來。附近都布了哨。可是毛澤東憋的慌,到窗口望了一眼街景。就這一眼,被對麵樓上一位曬衣服的婦女發現了。那婦女驚喜的叫喊:“毛主席,毛主席,毛主席萬歲!”


    自從”毛主席”與“萬歲”成為不可分割的詞組後,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喊毛主席就必然有萬歲,喊萬歲就必然有毛主席。刹那間,人群從四麵八方潮水一般湧來,萬歲聲一陣高似一陣。盡管其中許多人想見卻沒見到毛澤東。這種歡呼場麵同我在陝北見到的歡呼場麵已經有所不同。陝北者鄉喊萬歲,不同年齡性別的人有各自鮮明生動的特色;天津群眾喊萬歲缺少各自特色,表現是的同一種形態的熱烈。或者還帶著盲目。


    沸騰的人群包圍了正陽春飯館。附近路口全堵滿了人。交通癱瘓,交通警察也跟著擠,都想看一眼毛澤東嘛。毛澤東想到群眾中去,我們自然不答應。其實這種情況這種場合走到群眾中又有什麽用呢?再不可能像在陝北那樣捏著糞肥推著碾子與老鄉聊家常,調查研究社會實際了。人和“神”隻有祈禱和恩賜的關係,不可能有平等對話的關係。


    從上午一點多到下午五點多,我們被包圍了六個多小時。警備區用一個排的兵力硬把一輛“華沙”小轎車推進人群,擠到“正陽春”門口。一群剽悍精壯的戰士好不容氣將毛澤東保護上汽車。“華沙”車小,毛澤東平時坐不進去。那夭被戰士們硬塞進去了。然後,仍然由戰士們前麵開路,後麵推車,終於衝出包圍圈。事後收場,鞋帽、鋼筆和手表收了七筐半。


    在北戴河,毛澤東曾因為群眾喊萬歲,聊不成天,發脾氣。今天麵對天津人民的熱烈歡呼,看到如癡如狂的緊緊追隨他的群眾,毛澤東又不無陶醉的笑了。他也是隻說了一句話:“又是一次黃鶴樓。”


    這話是褒是貶?


    事實是,以後毛澤東隻要露出“隨便走走”的意思、有關部門便舉出黃鶴樓和正陽春的例子。即便不說毛澤東的安全,也需考慮不要驚擾正常的社會生活啊。毛澤東一生英雄,卻不得不在“黃鶴樓”和“正陽春”麵前低頭讓步。久而久之,他習慣了深居簡出的生活。


    事實是,1949年毛澤東與柳亞子泛舟昆明湖,我親耳聽到毛澤東對柳亞子說:“你現在可以赤膊上陣發表文章。講話,現在與蔣介石時代不一樣了,你的人身安全是有保證的,你的意見會受到尊重的。”可是十年後,到了1959年,我在廬山又親耳聽他說那位“赤膊上陣”寫了意見書的彭德懷:“彭德懷,軍隊不踉我走的話,我可以重新到鄉下去組織遊擊隊,重新建軍。”這是充滿自信的挑戰。他相信自己遠勝於相信彭德懷,甚至勝於相信集體。後來事態的發展。確實證明了他的這種自信有根據,有道理。他一句活能使整個黨組織都癱瘓!他站在哪裏,群眾就會被吸引著朝哪跑。


    毛澤東曾經喜歡“萬歲”,曾經不喜歡“萬歲”。他後來厭煩”萬歲”,又陶醉於“萬歲”,他始終處於這種矛盾中。到了晚年;我雖然不在他身邊,但是和許多人一樣,可以感覺到他越來越限於口頭上反對“萬歲”反對搞個人崇拜。而事實上,卻有意無意聽任對他的個人崇拜發展起來,有意無意鼓勵了對他的”神化”運動。


    毛澤東晚年有錯誤,錯誤的責任卻不在他一個人身上。全黨全民都應當從中自我反省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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